第4章 失蹤

八月二十九日,關澤予拉起行旅箱,他邊打電話邊上車,“我估計今晚到,給我安排好酒店。”

斯瞳問,“一星三星?”

關澤予挑眉,“五星級,我不住一星酒店。”

原曲凡來廬園找人,他前三天來收屍,可屍體找不到,活人倒有一個,關澤予整個人沒事,他就差沒活蹦亂跳,精神失常。

原曲凡問,“難道你不心疼?”

關澤予反問,“為一個總裁的位置痛心疾首?”

原曲凡點頭,“你應該發飙,發怒,指桑罵槐,指天罵地……”

“當然,這是你該有的表現。”

關澤予去上了六七天班,他天天遲到、早退、曠工。關澤啓為此找人說了幾次,他說,“遲到早退這種小事就不追究了,但開會,作為副總裁,就該準時出席。”

關澤予不說話,等執行總裁批評結束,他走出會議室,回自己的總裁辦公室。

關澤予說,“這個辦公室只能屬于我,新的總裁辦公室可另裝修。”他把古董架的東西全賣了,再為書架添置了一堆技術設計類書籍。

關耀聰為此氣得差點再暈過去,關澤予示意雯秘書打開辦公室的門,他很明智,起身說去技術部開會,借此溜之大吉。

雯秘書只好留下來招待董事長,不管關耀聰怎麽喊,站住,回來,逆子!

關澤予聽而不聞。

他說,“要是不甘心,把我的副總裁的職務也撤了吧,我倒要看一看,誰能笑到最後。”

關耀聰聽出了兒子的挑釁,他在威脅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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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耀聰極力控制情緒,領教一兩回,事不過三,再動怒得不償失。

“好,六年前我能治你,六年後我同樣能治你。”

關耀聰答應了兒子,他在一個月不到,将總裁和副總裁的人都給換了,陽旭謙上去,關澤予被安排去執行部當總監。

這是讓冠鷹某些人感到大快人心的消息,他們晚上出去慶祝。

關澤予二十七日回到家,他二十八日上班,把執行部半個月內的工作全部安排妥當,二十九日,他離開海市,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裏?

他的消失,三天後才有人知曉,其中包括:原曲凡,羅又父,關依琳,藍政庭……當然,藍政庭是在第四天才知曉,他過來開會才得知關澤予不見了。

雯秘書說,“他把部門的各項工作安排妥當,随即消失不見,任何聯系方式皆已失效。”

沒有人知道他要離開多久?他還會不會回來?

關耀聰有那麽一瞬,又蒼老了幾歲,那麽多年,他就想收服狂妄自大的兒子,然而,他越擺布,孩子的反抗力越強。

原曲凡找了很多地方,關澤予去過的地方都找遍了,但始終找不到。

關澤予說,“我只高升不将就。”

羅又父擔心孩子想不開,他也幫忙找,他說,“這孩子不是那麽傻的人,他不會那麽傻。”

藍政庭想問什麽,但他問不出來。

羅又父說,“把他拉到副總裁的位子上已是對他殘忍,冠鷹是他重打下來的天下,如今一句話就讓他失去這個天下,想想任何人都受不了,更何況,貶責他的是董事長。”

羅又父找了七八天,他找不到,原曲凡漸漸慌了,他說,我不可能為你收屍。

幾個人心裏的恐慌在一天天聚集堆積,那就像一顆破土的春筍,它迎着風霜雨雪,傲立塵世。

半個多月過去,原曲凡停止了尋找,他說,“關關,這輩子別讓我再找到你。”他放棄了,畢竟,他不是為他而活。

關依琳心裏越來越荒,她罵自己的親大哥,她和父親吵架,她說,“他不見了,爸你高興了?”

關耀聰抿了抿嘴,他也固執說,“他要是我兒子,就別回來,我還不信沒他冠鷹經營不下去。”

他還在賭,而關澤啓急來報告,運營商那裏出了問題,技術部因研發資金調備不及而進展弛緩,客戶端出現諸多故障,大批客戶反饋,産品不好操作,財務部統計報表,賬務錯漏百出,其中根源出現在關澤予的專屬資金,他凍結了以個人名義開設的所有賬戶。

這是關澤啓接觸後才發現的大問題,這個關企最重要的支柱,其實就是關澤予。

一個月後,冠鷹管理層人心惶惶,他們都在等關澤啓提出最有效的解決方案,他們都在等首席執行官做決定,他們在等冠鷹的最高執行官扭轉乾坤。

可關澤啓什麽都不懂,他這不知道該不該執行,那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他說,“爸,陽旭謙是副總,他也有責任。”

陽旭謙攤開手,他說,“最高決策者是總裁,我的責任是提出個人拙見,決策權不在我這裏。”

就這樣,那些問題雜在一起,淩亂成堆,有人說,“要是關澤予在,絕不會出現這種上不能上下不能下的局面。”

“做什麽事都猶豫不決,那還怎麽将公司經營下去。”

“如果事事都等着一而再商酌考慮,那麽我們部門管理提意見有什麽用,還不如不提。”

所有人心倒了,他們倒向另一邊,他們在期待那個消失的人回來,可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裏?

董事召開會議,一致決定,換人。

至于換誰上去,這一時之間,又找不到替罪羊。

關耀聰最終親身上陣,他兼具職務,召開會議,他說,“不管有沒有關澤予,公司照常運營下去。”

坐在一端的關依琳冷笑,她這一個月來發了不少脾氣,身為冠鷹股東,她在股東會上沒少發表意見,可惜,做父親的聽不進去。

他說,我沒有這樣的兒子。

關依琳聽着扯起嘴角冷笑,她說,“那你還問我們做什麽,爸爸,董事長,臨時總裁,你問問在場的所有人,又父、技術部總監,執行部副總監,你認為,我們提出的建議還有用嗎?”

“這一個多月來,開的會議還少嗎?”

“您覺得這有必要嗎?”

關依琳站起來,她一連發問,藍政庭坐在一旁,他叫,“依琳……”

關依琳聽不進去,她繼續說,“關藍合作會議,之前是二哥負責,其他的工作,這五年來,都是二哥在負責,你突然間撤掉他的職務,一時順了自己的心意,也讓個別部門的管理以為從此擺脫冷酷無情冷血好戰的執行者。”

“是,你們都以為他無情無義,他沒有人情味,他說開除誰就開除誰,他說是誰做得不好做得不對那就是誰沒有盡心盡力那麽誰就活該倒黴,大家都認為他不講情面,太過自以為是。”

“是,他堵死了所有做錯事的人的去路,他不給那些犯錯的人挽救或者改過自新的機會,可是,冠鷹如今能留下來的人,你們認為,是因為你們的讨好,我二哥才願意把你們留下的嗎?難道不是你們依靠個人的能力實力和諸般業績才能在冠鷹站穩腳跟大展手腳嗎?”

“我二哥對不起你們是他不與人親,他冷傲的性格讓他失去很多人,但他同樣得到很多人擁戴,而那些被貶責的人,你們之所以被批評指責都因為什麽,我想你們心裏最清楚。”

“這麽多年來,他努力擴展這個舞臺提供這個舞臺給你們這麽多年,今天就因為一句話,一個小失誤,還有他的性格所致,你們就将他置于死地。”

藍政庭坐在一旁,他看着落在桌上的水滴。

關依琳心裏難受,她需要發洩,她明白,但又不明白,為什麽要當着這麽多人的面指責自己的父親。

關耀聰臉色一陣黑一陣白,關依琳還不肯歇。

“爸,你到底把二哥當什麽,你把他當成什麽了?”

“他十五歲回到關家,我第一眼見到他,還以為他不是我哥。”

“他後來一直說,我和關家沒關系,你知道不知道,他為了這句話,承受了多少流離和孤苦,十六歲,被人半路上攔堵搶劫,他被打得遍體鱗傷,沒有一個人幫他護他,這您知道嗎?”

“我想你并不知道,你更不知道,他向我借錢,他居然向我借錢,你說,我們同樣是關家的人,而他,卻像是個被遺棄的孩子,他被您丢棄在冰天雪地裏,他在地獄裏自生自滅,爸,你想過嗎,你想過他的艱難和苦厄嗎?他當時才十六歲,他明明有一個有錢的父親,可他過的是什麽樣的苦日子,你想過他的感受,不,你沒想過!那麽多年,他不願意原諒您,你沒有問過他,他在一個人孤苦伶仃的冬天裏,怎麽度過?”

關依琳低下頭,她看着桌上的水漬,忍了這麽多年,本以為,很多事能被歲月的塵埃覆蓋過去,可走到今天,原來不說,所有人都不知道,那個男孩曾經的凄冷和孤苦。

藍政庭站起來,他把紙巾遞過去,關依琳擦了擦眼淚,她推開椅子走出會議室。

在場的人,個個沉默,關耀聰一動不動,他擺擺手,意思是散會。

等該走的人都走了,留下的人,他們看着攤座在位子裏的董事長。

羅又父走過去,他說,“董事長,依琳因為生氣才……”

關耀聰有了一點點氣力,他說,“你們沒有跟我提起這些事。”

他當男兒該志強,他當兒子自強不息,他以為自己的兒子異于常人,他有通天本領,他怎會去想自己的兒子才從另一個鎮子回到大城市裏,他什麽依靠都沒有,對于一個十五十六歲的少年,他在一座全新陌生的大城市裏,能做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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