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自殺
翟景臻走出冠鷹大廈,外面飄起渺渺細雨,他站在能避雨的地方等了好久,最後冒雨離開。
關澤予走到樓底,正要走向自己的車子,轉頭,看見藍政庭開着奧迪離開。
藍政庭跟随了一輛出租車而去,關澤予奇怪,他也跟上去。
兩個人,一個跟着一個,他們出了市區,去往人煙稀少的地方。
關澤予不明白藍政庭要幹什麽,而藍政庭心裏有不好預感。
翟景臻打車到西北鐵軌區,他微駝的背影,被雨水籠罩,看不真切,當翻過栅欄,他私自闖入危險區域。
藍政庭下車,他也翻過去,後面,關澤予緊随跟上來。
渺渺茫茫的細雨,還在紛紛揚揚,涼絲絲的雨點,打在人臉上,刺骨的冷意,襲人身心。
遠處的火車,急速奔來,像是一頭野獸,一條蟒蛇,它在雨網裏奔馳,張開了大口,等着吞噬渺小的生靈。
藍政庭的衣服被鐵線鈎住,他用力扯,卻怎麽也扯不開。
翟景臻站到了鐵軌中央,他就是想死。
前天,買了一份報紙,看到上面的報道,那種刺骨的冷意,從腳底穿至心髒,像是萬箭穿心,他絕望了,他看不到今後的出路。
藍政庭脫下外套,他跑過去,喊着站在鐵軌中的人。
“翟景臻,你別做傻事。”藍政庭跑過去,關澤予也跑在後面,他叫,“藍政庭。”
藍政庭沒有回頭,他聽不到,他看不到身後的人。他跑過去,想要把鐵軌上的人拉開,翟景臻不肯,兩人在鐵軌中掙紮,不遠的火車急速靠近,關澤予腳踩在鵝卵石上,一不小心,滑了一腳,他大喊,“藍政庭。”
皮鞋和圓滑的礫石摩擦,他整個人摔倒在一片碎石當中,而傾斜的坡度,又讓人往下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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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全身是痛,痛得徹骨,卻還想爬起來,可只抓到圓滾滾的石頭,他擡頭看着飛速而過的列車。
藍政庭就想把翟景臻推出鐵軌,他聽不到關澤予撕心裂肺的叫喊,鳴響起來的列車聲,掩蓋了呼喊的聲音。
關澤予爬起來,可站不住,又再次摔倒,那長長的列車開過他眼前,他全身發冷。
“藍政庭!”
關澤予心裏痛,痛得無以複加,他用力的嘶喊,卻無濟于事。
當列車開過去,漸漸的遠去,消失。
關澤予全身冰冷,他站起來,跌跌撞撞,一身狼狽,他看着對面的兩個人。
藍政庭放開翟景臻,他轉頭看着站不穩的身影。
翟景臻坐在地上大口喘氣,藍政庭跑過去,他叫,“澤予。”
關澤予等人來到面前,他指着他,“你發什麽瘋?”
藍政庭感覺那指着自己的手在抖,他在害怕?
“澤予。”
“藍政庭,誰叫你插手管我的事。”
關澤予後退一步,踉踉跄跄,藍政庭靠近一步,他說,“我不是來搗亂的。”
他抓住退開的人的手,關澤予甩開,他無法想象,自己剛才狼狽的樣子。
“瘋子。”
就算他翟景臻死,也是活該,自個活不下去了,還想找人墊背。
就算他翟景臻死了,他藍政庭也管不着。
關澤予沿路返回,藍政庭望一眼站起來的翟景臻,能給的機會,就只有一次,人活着也只有一次。
藍政庭想說,“實在怕關總惹非議太多。”
關澤予如今的處境,內外交困,他沒有心思管其他人死活。
藍政庭追上去,險象環生,其實也怕,怕真的被列車軋過身上,從此塵歸塵土歸土。
關澤予全身濕淋淋一片,他發上滴水,身上衣服潮濕。
藍政庭拍車窗,他說,“開門。”
關澤予坐在車裏,他胸口起伏不安。
當開啓車窗,車門得以打開,藍政庭坐上去,關澤予冷笑,“藍總是不是想要接手我的冠鷹。”
藍政庭聽得出那是氣話,那是不經過大腦的話,“澤予的思維運轉得那麽奇怪?”
藍政庭好笑的轉頭向窗外,關澤予還在質問:“藍政庭,你想沒想過,要是你出個三長兩短,我怎麽向你那董事長父親交代,我怎麽跟你三弟和大哥交代?”
那麽多人,再加上媒體的揣測,如果映輝的總裁真出意外,那麽所有罪責和過錯,全推到他關澤予身上,他這輩子別想安生。
藍政庭握住男人的手,那一雙握緊方向盤的手,指節發白,很像七年前的情景。
藍政庭說,“如果我出事,會不會更難以向你交代?”
關澤予心裏又抖起來,他心才顫起來,整個身子也跟着僵直。
藍政庭無奈的嘆氣,他靠過去,他抱着那個人,他聽到他強有力的心跳,那麽的劇烈,好像要彈出胸口。
關澤予閉上眼睛,他下巴擱在抱着的人的肩背,他沉默了好久,盡力的平複心情,他說,“你開車來冠鷹,是為了找我?”
藍政庭嗯了一聲,他看到翟景臻時,以為對方要逃,就想把人帶回去。
“澤予,不要再生氣了,好嗎?”
藍政庭放開抱住的人,關澤予不想回答。
各相沉默了一會,藍政庭下車,他走到自己的轎車裏。
關澤予正要啓動車子,藍政庭又來敲窗。
他說,“把頭發擦一擦,趕緊回廬園,把衣服換了,別感冒了。”
他把白色幹淨的毛巾遞給抿着嘴唇的男人,看樣子,還生氣,這氣沉沉的樣子,估計一時半會兒不會消。
關澤予回廬園,藍政庭回家,他發信息給氣意難消的總裁。
“如果還生氣,就不要回我信息了。”
關澤予嘴角抽了抽,他想回,又不想回。
他心裏罵,藍總,你別太過分。
藍政庭換了一身幹衣物,他邊看手機邊笑着從樓上走下來,藍政軒仰望着二哥,他說,“老二,注意樓梯啊,別摔着了。”
藍政庭走到餐桌前,三兄弟一起喝酒,藍政岩問,“又淋雨了,不是去公司嗎?”
藍政庭跟藍政軒碰杯,“我是去安慰一只炸毛的獅子。”他嘴角全是笑意,看到關澤予回的表情符號,圓鼓鼓的臉型,絕對像極關總小時候的樣子。
關澤予發完信息就後悔了,他後悔萬分,那個表情符號是受委屈的樣子,他居然給映輝總裁發出委屈的表情?他這是在跟他撒嬌?
關澤予坐在游泳池裏抓狂,他重新發一條信息,“剛才發錯東西了。”
藍政庭喝完半杯酒暖身,別了兩位兄弟,他走上樓。
“能理解。”他回複完信息,再不作理會。
關澤予爬上岸,他才從游泳池裏站到邊上,查看回複的信息,他跳回水裏。
藍政庭,你!別!太!過分!
這是第幾次了,縱容一次又一次,是不是出于心裏的那一點點意思?
關澤予煩躁的在廬園裏走來走去,原曲凡十五分鐘後趕到,他指着犯病的人,“你想累死我。”
關澤予走上去扶住站不直的人,邊拍他的背順氣邊說原因,“你不是做了市場調查嗎,給我說個大概吧。”
‘海上尚家居’是關藍兩家合作的項目,關澤予之前到地盤檢查過,他熟悉那一帶地形,适合建起一片家居城,環山繞水,詩意綿遠。
藍政庭說要方案,關澤予把原來的方案作廢,他想重新做一份。
原曲凡進了門,他大爺架勢,坐在沙發裏,等着主人端茶倒水,他說,“關關,你想精益求精不是不可以,而是一時半會兒,我也沒有那靈感,更不能立馬給你說大概,老實交代,這麽急着要文案,是被藍總逼急了?”
原曲凡只想到這個原因,關澤予是被藍政庭脅迫了才急不可待,做事穩重行事有條不紊的關總,他冷靜理智如今全無,就剩下盲目莽撞。
原曲凡懷疑了,他深深的懷疑,“關關,你被藍總勾魂了。”
關澤予淡定的喝一口咖啡,“胡說八道,我是為冠鷹。”
“嗯,這個借口好,可惜我不信,關關,你喜歡人家對不對?”
原曲凡不想放棄,要說關澤予最近的行為異常,仔細追究,還是可以發現蛛絲馬跡,他處處為藍政庭着想。
出去玩個把月,回來整個人就變了,變得不那麽冷酷無情,霸道強勢,反而平易近人了許多,害得冠鷹上下的高層管理及底下員工感到不安,就怕總裁是冒牌貨。
關澤予無法解釋自己的行為,他就問,“你幫不幫?”
原曲凡猛搖頭,“開玩笑,你一心為藍政庭,我參與進去,那不成了第三者。”
“原曲凡!”
“你別叫我,關關,不如借此機會跟藍政庭深交,合作方面,既然雙方對項目各有了解,那要完善方案,不如去問當事人,既然他能指出其中的不足,那他一定有辦法,你何不直接去問他,就算到時方案再次被打下來,他也脫不了幹系……”
原曲凡把手上的一杯果汁放回桌上,他起身要走,關澤予叫住,“這麽晚了,你還要回去?”
淩晨一點,時間确實不早了。
原曲凡笑得眉飛色舞,“喲,這是要挽留我給你暖床啊?”那秀氣的眉毛一飛,關澤予滿臉的好心瞬時轉換成可惡,他把人踹出房間,原曲凡放聲大笑,他說,“戀愛中的人真可怕。”
關澤予關上門,他拍拍陰沉的腦袋,萬分後悔叫來原經理,明知這人幫不上忙,原曲凡一心向外,本不該指望他,狐貍就是狐貍,出的盡是鬼主意馊主意,什麽叫拉上藍政庭一起成雙入對去約會,他那是為了工作,他是為了冠鷹映輝的大項目,要是項目落成,到時業績就上去了,不,是冠鷹就立于不敗之地了。
關澤予沒想過要和藍政庭探讨方案的情景,彼此接觸那麽久,從一開始的針鋒相對到半路的貧貧鬥嘴,互不退讓又暗暗相護,到底哪一個讓步多一些?而哪一個已在潛滋暗長的感情裏漸失地,他就等着陣亡?
關澤予心裏煩,從未這樣想着一個人焦躁不已,好像,世界被那個人占領,他在強制性的改變自己,而這種強制性,是在自身的縱容下攻無不克。
原曲凡說,“關關,你被藍政庭勾住魂了。”
關澤予不承認,他不會承認,他輕易的被藍政庭折服了,就算對方為了找回自己,他不惜動用了大量人力資源;就算他為了找回自己,他不惜跋山涉水,就為了拉自己回到冠鷹,他還說,“我是為十一月的會議報告。”
他前進和後退,從容而優雅,無一絲一毫破綻。
他其實很可怕,而覺得他可怕的人,卻一步一步的淪陷在對方鋪設的網裏,好像甘願陷入,哪怕粉身碎骨。
關澤予靠着床頭,他拉出抽屜,将藏起來的字條拿出來,那一句話,簡簡單單,他寫着,“以後少喝酒,喝酒傷身。”
關澤予問過無數次,他問一張字條,你是不是他留下的,如果是,那麽能不能告訴我,你心裏有沒有我?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