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情意
關澤予早上醒來,又起晚了。
他現在變得越來越懶,早起晚睡是以前的生活習慣,而今,早睡晚起又是一種生活習慣。
藍政庭說,“早安。”
關澤予嗯了一聲,他說,“你很早就醒了?”
“沒有,剛醒,這裏的空氣很清新,夜裏也很寧靜。”
“外面還在下雨。”
“那麽今天?”
“不宜出行。”
兩個人一起賴床,關澤予繼續埋頭睡,他突然間說了一堆數據,他說,“知道這是什麽數據嗎?”
藍政庭笑,“冠鷹每年的業績數據。”
關澤予昏昏沉沉的,他說,“你知道的太多。”
“怎麽,澤予想殺人滅口?”
關澤予悶在旁邊的人的肩窩裏,他說,“不,殺人是犯法的。”
“那怎麽辦?”
“還好,你說過,你對比數據,是為了比較競争,我無異議。”
藍政庭低頭看着又往下縮的人,關澤予抽出枕在人家頸下的手,麻了一夜,他翻身睡,藍政庭推了推人,他說,“這樣睡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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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澤予不想動,這樣睡比較舒服一點點。
藍政庭付出自己的右手,他說,“昨晚不是睡得很早嗎,這麽困?”
關澤予咕哝了幾次,繼續枕靠着旁邊的人沉睡,他說,“我夜裏數了一群又一群的羊,它們邊叫着邊列陣往前走。”
藍政庭低沉的笑,“你不去說相聲真可惜。”
關澤予磨蹭着挨到了中午十二點,藍政庭催着人起床,他說,“不能再餓着了,起來吃午餐。”
關澤予不想起,藍政庭先下床,他說,“乖,起來。”
關澤予嘴角抽了抽,他沒有了枕着的依靠,也只能起來。
關澤予邊刷牙邊撿起盆栽裏的石頭往窗外扔,房子後面是大片林子,冬天裏,樹木仍郁郁蔥蔥,南方的樹木,有的四季常青。
藍政庭開門出去,斯瞳站在走廊外,他嘴裏含着酸草莓,他說,“你們兩只豬,起來了?”
藍政庭嗯了一聲,他伏在欄杆邊上往下看,雨已經停了,場地還濕滑,底下,很多人在忙,有忙着宰雞殺豬,有忙着揉面團,樓上好多人,伏在欄杆上觀望。
斯瞳說,“看着他們這麽熱鬧,才想起今天是十五,我都忘了這還是新春佳節的末尾。”
關澤予洗漱出來,他拉着身邊的人下樓,幾人決定,趁着天晴,上街走走。
卓嘯跟随,順道拉了路人甲,晁宏熙自然是守着斯瞳,關澤予和藍政庭一起,他們走在街上,經過熙熙攘攘的人群,而後竄入人影寥落的古鎮巷道裏。
石板上的雨水,微積成淺灘,關澤予根據當地人的指引,他們來到縣城的廣場,那裏有少數民族在跳竹竿舞,還有耀武揚威的舞龍獅比賽。
兩人站在不惹眼的地方,關澤予始終拉着藍政庭的手,兩個大男人在光天化日下,就這樣并肩站在一起觀望。
斯瞳混到了廣場中央,憑借着秀氣的面貌和滿滿稚氣未脫的容貌,深得幾位年輕貌美的少數民族姐妹羞怯的為他擺竹竿。
斯瞳試着跳了幾次,藍政庭和關澤予在遠遠處的地方觀看着場中像跳梁小醜似的的在竹竿上一腳高一腳低起起落落的年輕人。
二十歲的人,還年輕,而三十歲呢,漸漸的覺得老了,這人一上了年紀,即使偶爾還會跳脫出年齡耍小孩子脾性,可沉穩的心性,随着歲月沉澱下來,再不如年少那般,輕狂而張揚。
關澤予握緊手心裏的指頭,他說,“我出來行走那麽多年,還是第一次趕上少數民族歡度元宵。”
“正巧,我們一起遇見。”
藍政庭轉頭,他微笑着,那缱缱的笑意,極富清雅和溫柔。
關澤予注視着面前的男人,心裏有那麽一點點沖動,如果可以,就想低頭,給他一個吻。
可是,不可以!
卓嘯和另一位随行出來的驢友站在別處,後者在觀看場中跳竹竿舞的斯瞳,卓嘯則看着牽着藍政庭不放的關澤予。
卓嘯心裏有些不甘,他不知道為什麽藍政庭能在這麽短短的時間內走進那個性情冷漠的人的身邊?他憑什麽,就這麽冒冒失失的走進關澤予的生活裏?就這樣占據他的全部?同是可以陪伴他關澤予,為什麽他藍政庭可以,而自己不能?
卓嘯握緊拳頭,他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對待一個人的痛恨,漸漸演變成想要得到他占有他的心思,以前跟那麽多人鬥智鬥勇,很多人被自己整慘了,就除了關澤予打不倒,說不動,占不了。
藍政庭反握住手心裏的手,他看向不遠處的卓總。
卓嘯的視線,太過專注,以致難以讓人不察覺,莫名其妙的,藍政庭有那麽一瞬間覺得自己成了那個人的頭號大敵。
關澤予看着神經病的晁宏熙和斯瞳在竹竿上蹦蹦跳跳,斯瞳學會了,晁宏熙沒有學會,前者留在舞臺上,後者被踢出局,晁宏熙只能在邊上看着玩得不亦樂乎的小瞳瞳跟着開心。
藍政庭收回視線,他轉頭看着身邊的人。
關澤予說,“斯瞳确實很聰明,很多事,他一點就透。”
他拉起藍政庭往別處走,他們融入人潮裏,一起走過古道巷陌,尋着古舊的痕跡,走過經歷無數風雨侵蝕的承載無數滄桑的道路慢行。
藍政庭說,“斯瞳要開公司,你成了第一投資人?”
關澤予站在船頭,他腳下的船,迎風破浪而去。
藍政庭并立在船頭,他看着與自己并肩而立的玉樹臨風的男人。
關澤予說,“他想開個廣告公司,我建議是策劃廣告公司,這樣的話,業務不顯單一,又能靈活操作。”
“這麽說,你對開公司有獨到的的見解。”
“當然,我之前開過兩家分公司,是以我個人名義開,不過,都倒閉了,入不敷出,我敢玩,就怕玩出個無底洞,再說,我忙着管理冠鷹,沒有心思和精力顧及分公司,開始的時候,投入了十分心,在過程,慢慢就倦了,這是人的通病,喜歡做一件事,熱情維持不到永久。”
“那對人呢?”
“什麽?”
“澤予對人,也不能維持永久的熱情嗎?”
“不,人不一樣,對一個人,比如親人,就像小英傑,他是個孩子,是我侄子,我關愛他,即使他偶爾淘氣,我也不會因為他的孩子氣而不管他,這是因為我對他有一種親情之愛,而要換做別人,就像卓嘯,我之前給他那麽多錢,目的就想化解他心底的仇恨,再說他執掌的訊飛艇,前景可觀,我就想嘗試去并購,以而為冠鷹擴寬發展渠道,但我失敗了,這對人的熱情,因人而異,更是因情而異,這對人對事,它們可以相提并論,又不能一概而論。”
藍政庭把人拉上來,他們一起并立岸邊,他想問,那我呢,你對我,又是何種态度?
終究,問不出來。
有些話,不到時候說,那便不能說,只有到了時候,它自然而然的說出來,就像這一次談話,這一場旅行。
關澤予脫下身上的外套,他把外套給身前的人披上。
藍政庭上身就穿着一件白襯衫,關澤予說,“現在是冬天時節,天氣猶冷,你看起來就不比我耐寒。”
藍政庭啞然失笑,他伸開雙臂,把衣服穿上,關澤予穿着翻領的針織長袖,即使熱着,他也套了件外套,藍政庭則嫌熱,他剛才把外套脫下放在手裏拿着,這走着走着,也不知外套扔在了哪裏,這一路為了看風景,他說,“我們不走回頭路。”
關澤予只能聽從,是,前行路上,絕不能走回頭路,這就像人的生命,失去了不可再生,這就像人的一生,走完了不可再重來。
兩人棄了船只,踏上岸,走過青石橋,再步行過古鎮,陽光灑滿的地磚,舊時的街道,磚石被人踩過無處次,它被磨出光滑的痕,藍政庭說,“滴水穿石。”
關澤予攜着形影相伴的人站在一家古色古香的客棧前,客棧門前,鑿出一條水道,水道環繞着附近的古樸房子建築,水流到這裏,彙集在一個潭子裏,另一端,開出一口,它們綿遠而去。
藍政庭伸手觸摸着面前的一大塊石頭,石頭上寫——滴水穿石,四個大字,旁邊附上一行小字,非一日之功。
其他旅客,後面跟着導游,導游介紹說,“這石頭,其實是客棧老板特意設立出來,為了顯示出标新立異,他刻意把後半句刻小,那是希望我們,除了看到這滴水穿石之功,也要看到如今被我們放小的傳統。”
藍政庭看到了地下構造出的滴水穿石之形,一塊大石頭,上邊的假山石,水在上面沿着坑坑窪窪的表面,滴下來,滴在一塊大石頭上。
關澤予拉着人走進客棧,他說,“聽說這裏的無色糯米很好吃,必須要嘗嘗。”
藍政庭洗了茶杯,給兩個杯子滿上茶水,他說,“五色,都是哪幾種顏色?”
關澤予說出兩種,“黑色和白色。”
藍政庭笑,“白色這我知道,那是原色。”
“那黑色,你知道是用什麽來染嗎?”
藍政庭搖頭,“你知道?”
“嗯,我知道,那是楓葉,他們用楓葉染出了黑色。”
“恩?你怎麽知道?”
“因為,我媽就做過這種的糯米,黑色的糯米。”
“真的。”
“當然,将熬制楓葉的水,泡糯米,想要什麽顏色,用什麽顏色泡制,這五色糯米,就是這麽出來。”
“那麽,五色糯米,另外的三種顏色是哪幾種?”
“這難不倒我,前幾天吃過,還是知道的,紅、黃、白、黑、紫;就五種顏色。”
店夥計端上來兩碗五色糯米,他說,“兩位請慢用。”
關澤予夾起一片臘味,他說,“糯米配臘味,天生一對。”
藍政庭嘗了一口,清香的味道,還能聞出楓葉的味道。
“好吃嗎?”
“嗯。”
“這種東西,久久吃一次,再趕上相應的節日,吃得入味,也更歡心。”
“看來,你知道的不少。”
“必須的。”他夾了一塊臘肉,“嘗嘗,雖然有燒焦的味道,但是很香,這是曬制了一年的臘肉。”
“一年?你不認為這種臘味是用火燒烤的嗎,有沒有聞出燒焦的味道?這次你說錯了。”
“好吧,這次我錯了,但真的有曬制一年的臘肉,政庭不相信?”
“我信,不過,我們吃不到。”
“這樣,明天我帶你去吃?”
“你去哪裏找?”
“農家人,他們曬出來的肉,不出市場,留着自己吃,他們做的是真味。”
藍政庭第一次吃完了一碗糯米,他說,“家裏也做過,就是沒有這種味道,可能是顏色不同。”
“你錯了,我們做的糯米,沒有天然風味,而這裏,就地取材,黑色用楓葉,紅色用黃花,紫色用子紫飯葉……”
關澤予說得溜,藍政庭把手機搶過來,“查網上的忽悠我。”
“可黑色這個我真知道。”
“好,我信你。”
兩人一起走出客棧,迎面飛來的斯瞳,他撲過來,“你們真不夠意思,來找吃的也不叫我。”
關澤予把人擋住,晁宏熙背着包,他問,“你們這又要去哪裏?”
藍政庭說,“到處走走。”他牽着關澤予就走,晁宏熙上下打量着手拉手的兩男人,“大庭廣衆之下,真好意思。”
“你有本事,恩……”關澤予回頭,他指了指斯瞳,晁宏熙咬牙,他忽然把斯瞳摟過來,斯瞳踹了身前的人一腳,“公共場合,收起你的毛爪。”
關澤予轉頭,他大笑。
藍政庭不知內情,他說,“哪裏好笑了?”
“你不覺得晁宏熙像個神經病嗎?”
“澤予,你這是在罵人。”
“哈哈,我這是在誇他。”
人這罵人也是神經病,誇人也是神經病,“總之所有人在我眼中的區別是神經與不神經。”
藍政庭無奈的搖搖頭,誰說關總不會開玩笑,來看看他現在的樣子!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