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靜夜
“哈哈哈,藍政庭,我看到了。”
關澤予越笑越大聲,以致斯瞳過來敲門,“喂,擾民呢,晚上十點多,安靜。”
關澤予走到門口,他開門問,“你今晚睡得這麽早?”
“不行啊?”
“行,我笑我的,你睡你的,行嗎?”
斯瞳啃着火龍果,他伸出去,又收回來,“想吃嗎?”
“幼稚。”
關澤予站到走廊裏,外面飄起了渺渺細雨,昨天明明晴空萬裏,今天卻下起了小雨,老天說變就變。
“明天要是下大雨了,有其它安排嗎?”
斯瞳站在旁邊,他吃完了,把果皮遞給身邊的總裁,他說,“給你的,火龍果皮可以做涼皮。”
關澤予眯着眼,“你拿去做,做成了,我吃。”
“你說的。”
兩人下樓去找旅館老板,旅館的老板在左邊開了一家小店,店裏有大罐大罐的酸野,關澤予拿着夾子,斯瞳負責拎着籃子,他說,“菠蘿好吃。”
關澤予問,“菠蘿原名叫什麽?”
斯瞳搶過夾子,他說,“想不起來,他夾了三瓣。”關澤予再把夾子搶過去,“記住了,菠蘿又叫鳳梨。”
關澤予再買一個木菠蘿,老板說,“剛我煮了木菠蘿籽,兩位帥哥要不要嘗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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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斯瞳滿眼星星,關澤予也揍過去,“老板,這是木菠蘿的果核?”
“是啊,你們大城裏人,就吃菠蘿肉,沒吃過這裏面的果核吧?”
關澤予剝了一粒,他說,“比番薯好吃,又松又脆。”
斯瞳掃要了半籃,他說,“老板娘,謝謝了。”
兩人硬摔給兩張紅牛,一個雙手托一只籃子,一個拎着一個木菠蘿,藍政庭洗澡出來,他站在走廊,等着出去的人回來。
“大晚上,你們還要吃酸野?”
“這開胃。”
“晚上睡覺前開胃。”
“我比較明智,選了木菠蘿。”
斯瞳去分發酸野,而後竄到關澤予的房間裏,他手裏拿了一把刀。
藍政庭給關澤予遞了浴衣,他說,“斯瞳會不會開。”
斯瞳搖頭,“實在不行,一刀砍下去。”
藍政庭說,“戴塑料手套開吧,木菠蘿的粘力很強。”
晁宏熙丢下幾個弟兄,他奔過來湊熱鬧,他說,“我來。”
三個人在房間裏掄起屠刀砍殺可憐的木菠蘿,關澤予說,“你們一個比一個笨。”
晁宏熙搶了一半,飛走,他說,“剩下一半,夠你們吃了。”
關澤予想搶回來,斯瞳拉住,他說,“算了,他們人多,我們這小半也夠了。”
藍政庭用牙簽挑出一枚送到關澤予的嘴裏,斯瞳站在旁邊看不過去,“你們眼裏有沒有我?”
關澤予仰起下巴,一副你是路人。
斯瞳不跟一般人見識,他說,“藍總,也喂我一顆,就一顆。”他作勢等着,藍政庭把牙簽遞過去,“給,你自己夾。”
斯瞳心肝受到無情摧殘,他說,“太狠了你們,他抱走了一小半,溜之大吉。”
關澤予把門關上,他說,“終于清淨。”
藍政庭還在挑出那一枚枚果形,他說,“澤予,再吃一顆。”
關澤予張嘴,順應着,含住,那親密的舉動,做得那麽平常,好像在他們之間不論發生任何事,都實屬平常。
藍政庭去洗手,他說,“第一次在大晚上吃這麽多東西。”
關澤予翻起棉被,他抱着平板坐到床上,“很撐嗎?”
藍政庭去拿了一本書,他走到床的另一邊,然後靠着床頭,深呼吸一口氣,“是有點撐。”
關澤予查看了這周的天氣情況,他說,“明天還會下雨。”
藍政庭看了一眼天氣預報,他說,“那……”
關澤予笑,“那,睡懶覺?”
“呵,你看起來不像是喜歡睡懶覺的人。”
藍政庭翻書看,關澤予問,你看的什麽書?
藍政庭把書合上,書名是《藏地密碼》。
“不是吧,映輝的總裁居然看小說?”
藍政庭順手刮了一下驚訝的人的臉頰,“不用這麽驚訝,我秘書推薦,随便看看,消遣時間。”
那天,中午去吃飯,藍政庭看到秘書邊吃飯邊盯着手機看,他就過去問在看什麽,誰想,歐陽卿離轉頭看到俊美上司,她才扒拉進去的一口飯差點把她噎半死,藍政庭差點就叫救護車了,還好她自救及時,當時為了無意中的驚擾賠罪,藍政庭就陪着歐陽卿離吃飯了,就怕她又一激動,然後真的噎死。
歐陽卿離不再盯着手機看,她說,“藍總,你聽說藏獒嗎?”
藍政庭的第一反應是狗?他認識的幾位外國朋友,他們就喜歡那獒犬,那種體型龐大,看起來高大兇猛的動物,确實符合外國人的審美觀。
藍政庭也挺喜歡的,也許是有的藏獒不易馴化,顯得特別的珍貴,所以他說,印象還不錯。
然後,歐陽卿離就推銷了,不,推薦了,她把小說推薦給自己的總裁。
藍政庭哭笑不得,那天看到秘書抱着一大堆書過來,他有些啞然,只好謝過秘書的八本小說,他說,有時間會看看。”
關澤予也好奇,他翻看一眼,“你很喜歡藏獒?”
藍政庭點頭,“有點。”其實,看着書,更多是對未知世界感到好奇,還有那高原之地的深處秘密引人入勝。
每每看着書,都情不自禁想起到處旅游的男人,他想着他一個人走在遙遙無期的路上,想着他在徒步旅行中的身影。
藍政庭問,“為什麽你能和這麽多驢友打成一片?”
關澤予想了想,他回答,“其實也不算打成一片,我之前更喜歡登山,說起來,這些人更多是登山愛好者。”
藍政庭翻開書,他說,“說實在,我無法理解你們的追求和喜好。”
關澤予笑,“是嗎,其實我自己也不理解,許是因為向往那些未知,有些探險者,他們追求的不只是對未知的好奇探詢,更多是一種歷練,就為了滿足心裏想要到達的境界。”
藍政庭低頭看書,關澤予轉頭望着認真看書的男人,第一次近距離關注跟自己靠在床頭坐着的人,他低眉的樣子,那英挺的鼻梁,還有他薄如雙劍的嘴唇,仿佛就是一把随時致人命的尖刀,它淩厲出擊,就一不小心,他就這麽被打中了,那是心甘情願被伏。
藍政庭翻開一頁書,他問,“在看什麽?”
關澤予急忙轉開臉,他說,“沒什麽?”
藍政庭笑,關澤予把自己的電腦關了,他躺下去,當雙手枕頭,他仰望着坐着的人的臉,這回,更加肆無忌憚,只要發現看書的人有所察覺,他就把自己的視線瞟向天花板。
藍政庭捕捉了好幾次,每一次都讓人順利溜掉,他合上書,低頭看着躺下的人。
“睡不着?”
關澤予雙手枕着頭,他望着臉上的俊美五官,這樣的畫面,讓人悸動。
“嗯。”他點點頭,順手把藍政庭手上的書拿走,擱到床頭的桌子上,他說,“睡覺吧。”
“好。”藍政庭翻起棉被,他也躺下來,兩個人共擠一個枕頭。
沒有暖氣的房間,彼此依靠着,互相溫暖,好在禦寒的被子也夠厚,關澤予側着身,他潛意識裏有那麽一點點肆無所忌的想法,因此明目張膽的盯着枕邊人的臉。
藍政庭任由人家橫着膽子肆意,他說,“在這樣寧靜的地方,生活一段日子,确實是一種無上的享受,可是待久了,又會不習慣。”
關澤予繼續雙手枕頭,他說,“所以說,喜歡上一座城,不是因為一個人,而是因為,心之所向。”
有人說,愛上一個人,而愛上一座城,而在他關澤予這裏,是先愛上一座城,然後貪戀一個人。
他不是留戀,也不是癡戀,真真正正的那是貪念而戀戀不舍。
因為想要這麽一個人陪伴,他能讀懂自己心裏所想,他能會意自己心裏所願,簡簡單單,哪怕只是一個眼神,也是千言萬語的訴說。
關澤予很喜歡雨天,這種雨蒙蒙的天,再遇上好的假期,或者一兩天的休息日,他每每都趁此偷懶,借口說下雨不便出行,再者無事可做,因此喜歡賴在床上,看着窗外的雨,聽着世界上最美的自然音符,慢慢沉浸在千思萬緒中,那些想明白的,想不明白的,都能在這片刻裏,坦然,豁然。
藍政庭不曾仔細聽過雨夜的聲音,他今夜第一次聽,才發覺,這是最優美的天籁。
他說,“澤予的這次旅行,計劃要花多長時間?”
關澤予想了想,他說,“游山玩水就算去了三天,再把玩着兩三天,再往返程兩天,仔細算起來,大約需要十二天左右吧。”
“每一次的旅行都要這麽長時間嗎?”
“不一定,有的地方,去待了一天,往返再一天就夠了。”
“這麽短,單就來回的行程,已經夠累人,那旅行又有何意義?”
藍政庭無法理解愛好旅行的人,以及那些窮游世界的人,他們放下一切,就為去環球一圈,那回來以後呢?照樣會回到原先的軌跡裏行走,即使他們的人生路途彎曲了幾段,然而終點是一樣的,并無多大改變。
關澤予縮到棉被底下,他說,“不是所有人都能找到旅行的意義,有些人,純屬是一腔熱情,等走完一圈回來,比沒有去走的人過得還難受,他們沒有從路上收獲任何東西,因為,他在開始行走的時候,并沒有去想這一路上,所想要的,所追求的,還有,那些不曾刻意去想的意義。”
“有些東西,我們人,往往在強求的時候,得不到,求不得,而再想着要放棄的時候,偏偏,那追尋了很久的心願,卻在這一瞬間,全部實現,世事無絕對,這誰都懂,而這個懂,它需要例子為證,并不是說,我開口說明白,理解,然後心裏真的就此豁然開朗,從此不為萬事憂愁。”
關澤予走過很多地方,路過很多風景,留下很多畫面,可至今,他想不起,哪裏是最美,哪裏的風景讓自己印象深刻,他去尋找的,僅僅是片刻的心情。”
藍政庭轉頭問,“那澤予是否想過,隐遁世俗,逍遙自在?”
關澤予笑,“不想,在城市裏生活也沒什麽不好,累的時候,喝一杯咖啡,坐一個下午,養精蓄銳,隔天再精神抖擻的忙着工作,生活,到哪裏不是往複的過程,其好與不好,分別在于我們如何看待,願意喜歡上,愛上自己的生活,那麽,自己會過得比較幸福,反之,則處處碰壁,覺得這生活沒法過,天天惱火,氣着,苦了自己,也傷害到身邊的人。”
藍政庭靜靜地聽着突然間思想變得明淨簡單的人,他心思不再深不可測,他想法不再難以觸摸,現在,實實在在的能觸手可及,而且還有溫度。
關澤予說,“這些話,不全是我領悟出來,遇見過很多人,聽過他們說過很多話,忘記的,記住的,最後就剩下這些。”
“我也為難過自己,那時,不用人家絞盡腦汁計算,我便感到舉步維艱,寸步難行,那種一步也擡不起來,走不下去的無望和悲哀,最讓人疲倦。”
關澤予說了很多,他說着說着,就睡着了,留下還在聽的人,他只能聽雨聲嘀嘀嗒嗒的落在窗戶上,瓦礫上,泥土上,最後滲入塵土裏,不見蹤影。
藍政庭冬天裏時常冰冷的手,被溫熱的手掌捂暖了,他轉頭看着枕邊的人,關澤予說,“你女兒怎麽回事?”
藍政庭不知如何回答?這是在意,那這算是什麽樣的在意?他問不出來,也不知怎麽組織語言以而問出一個完整明确的答案。
關系是要一步一步推進,它需要兩個人在一起,走在一起久了,在日久年長裏,累出沉甸甸的感情,然後分出幾種感情關系,然後确定彼此關系。
關澤予總不記得,他犯錯的時候,每次都是在酒醉裏,他做過什麽事都不記得,所以,只能讓清醒的人,一面忍受着,承載着諸多繁重的深切和疑慮的互相擠壓,它們有一天,會被擠壓在一起,就像藝術建築裏,黑白交替,相彙,再相容。
藍政庭擡起手,他拂開枕邊人的額發,看着緊閉的雙眼,明睿深邃,奪人心神的眼眸,不再閃光,緊緊的閉上了,就剩下一道長長的睫毛遮掩。
關澤予說,“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藍政庭說,“你問吧。”
關澤予想了很久,他不知是忘記了還是故意轉移話題,他最後沒有說起他要問的問題,而藍政庭也不再步步緊逼。
他想,連冰冷都能被捂着發熱,那麽,還有什麽不能溫暖,既然是兩個有血有肉的人,何妨讓時間來回答他們心裏存着的諸多疑問。
關澤予夜裏睜開眼睛的時候,輾轉着睡不着的藍政庭,他終于朦朦胧胧的睡去,他的手被握着,他的頭靠向一邊,他的人,也傾斜向這一邊。
關澤予又做夢了,他夢裏,見到旁邊的這個人,他輕輕的吻了自己的額頭,他說,“澤予。”
關澤予不曾知道,自己的名字被一個人念起,竟有種深深的悸動和暖意。
他握緊了手心裏的手,他靠近共枕的人,即使貼不近身,可兩個人走在一起,是為了什麽,難道不是為了相互依靠嗎?
關澤予左手卷了卷,他微微收攏的左手,指頭輕輕滑過睡着的人的臉,這種感覺異常寧靜,那是一種無法言喻的幸福感,形容不出來,說不出來,但能深切的感受體會。
他曾偷偷親吻這個人的額頭,也曾霸道的大肆對人家手腳并用壓住對方,摟緊他,就為了能安心的入睡,現在,還是一樣,這麽做,而這一次,親吻從額頭,輾轉到對方的嘴角。
貪念很可怕,它可能毀掉一個人,也可能救贖一個人。
關澤予閉上眼,他說,“政庭,不管你對我做了什麽,都可以原諒。”
我心裏想要你,所以在某種程度上,容忍你犯錯。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