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作者有話要說: ☆CP加州清光×女審神者。
★幾年前為親友寫的狗血生日賀文,做了下微調……雖然是賀文但此文結局是BE,介意者慎入。
☆閱讀過程中如有任何不适請及時點×,切勿勉強,謝謝。
{一}
曾幾何時,未有炮火的喧嚣。
鋒利的刀刃泛着幽藍的微光,破空而下,斬斷了一個又一個黎明前的無垠暗夜。
無數個用刀劍代替發言的時代,無數個染上了盈盈鮮血的信仰。
歷史的更疊注定無法風平浪靜,通往今日的道路上早已灑滿了無數血淚。
而在這茫茫的歷史長河中,以一己之力,能走多遠。
窮盡一生,又能将歷史的進程向前推進幾分。
是啊……在這歷史的洪流之中,一己之力或許渺小宛若塵埃。
但,如若并非是孤身一人呢?
故事的開端,僅是緣于政府的一紙文書。
肩負使命的少女,與幻化為人形的刀劍們。
以“審神者”之名溯洄過去,肅清修正派,還原歷史的真實樣貌。
然而在與未知敵人抗衡的過程中,愛戀之花卻悄然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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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然我與你最初的相遇實屬人為。
——但我相信,自己對你的這份思慕之心……定是天命。
{二}
歷史……究竟是什麽?
無法追回的曾經,無法改變的過去。
本應是如此的。
然而現在,卻有人妄圖篡改。
“既然我擁有這樣的能力……那麽,我願意擔負起這份責任。”
“為了世界”之類的理由太過遙遠,她想守護的,只是自己的家人和友人。
因為對她而言,那才是她的“世界”,是她竭力想守護的整個世界。
倘若歷史被改寫,犧牲不再……曾經被稱之為英烈的人們,是否還名副其實?
而若是英烈們就此殒滅,那歷史的價值,又将存在于何處?
——“修正”歷史?
——不,那分明就只是篡改吧……既成的歷史,又何來“修正”一說呢。
歷史之重,豈能容許他人肆意篡改。
歷史的價值,也絕不應該被如此踐踏。
——若沒有當初的一幕幕“歷史”,又何來眼下我們生活着的“現今”。
曾經的少女一直無法理解,修正派企圖改寫歷史的原因。
直至那日,所珍視之物支離破碎地出現在了她的眼前,而她卻發現自己對此根本就無能為力。
伴随着臉頰滑落的淚水,她終于将心底的那份思慕說出口,卻為時已晚。
他明明也是她世界的一部分,但她卻沒能守護好他。
從始至終……她或許都是一個不夠稱職的審神者。
——如果時光能夠倒回,自己是否就能再次将深愛之物握于掌心?
若是再給她一次機會,她又怎麽會像當初那樣止步不前!
可饒是再強烈的祈願,也無法阻擋住現實的殘酷腳步。
逝去之物,連同昔日所相處的點點滴滴,褪色成了再也無法挽回的過去。
往者不可谏。
不論如何心懷希冀,失去的……終究是永遠的失去了。
她的心意,從未傳達與他,也再無法……傳達與他。
{三}
時隔數百年再次睜開雙目的加州清光,第一眼瞧見的,就是立于自己身前的那位少女。
不,不對……曾經的他只是一把刀,根本沒有“睜眼”一說,更何談“再次”。
他明白,他是通過少女之手,以人的形态,再度重生在了這個世上。
而眼前的少女,正是他往後所要侍奉追随的新主人。
素色白衣,朱紅緋袴。
純白的千早上綴有淺粉色的櫻花紋樣,朱色胸紐的末端系着一雙漂亮的結菊綴。
莊嚴古樸的巫女服穿在嬌小的少女身上,卻是少了一份壓抑,多了幾絲俏皮。
少女有着一頭烏黑長發,星星模樣的米白檀紙将她臉頰兩側的發分別束起,令她本就柔軟的長發顯得格外平整服帖。
此刻,少女正一瞬不瞬地望着他,黑曜石般的雙眸中仿佛綴滿了億萬星辰,熠熠生輝。
“你就是加州清光吧?我是新上任的審神者,雖然作為審神者有很多方面還遠遠不夠……但我會努力加油的!今後請多指教呢。”
他聽見少女用甜美柔亮的嗓音如是說道。
随後,少女對他綻開了一個略顯羞澀的笑容,就猶如冬日裏的燦金色暖陽。
這份溫暖人心的感覺,似曾相識。
恍惚間,眼前少女的模樣竟與他記憶深處的某個身影所重合。
“啊…是呢,我是加州清光,原本誕生自河川下游。雖然可能有些難以上手,但性能極好哦。請好好使用我吧……可愛的主将。”他輕笑道,暗紅的眼瞳中眸光深邃。
“嗯,我會好好珍惜的!”點了點頭,少女依舊維持着暖暖的可愛笑容,“歡迎成為我的第一位夥伴哦,清光。”
——第一位……夥伴?
短暫的愣怔過後,加州清光再次勾了勾唇角。
眼簾微阖,遮擋住了他眼底所纏繞的複雜思緒。
“啊啊,請多指教呢。”他努力用輕佻的口吻說出了這句話。
這是一個嶄新的開始。
而他是多麽希望自己能因此擁有一個……不同于曾經的嶄新結局。
{四}
風和日麗的正午,本丸風景獨好。
成為審神者的第二周,本丸內已經入住了許多刀劍,早就不似最初的冷清寂寥。
而今天對少女來說,更是有一個令她高興萬分的好消息——出陣歸來的加州清光成為了特級刀。
自鍛出以來,每當正式出陣,她都始終讓清光擔當第一部隊的領隊。
即便現在本丸有了太刀和大太刀入駐,也依舊如此。
盡管她并不想對刀劍們厚此薄彼,但卻還是抑制不了自己對清光的偏愛和依賴。
因為他是她的第一把刀,她的第一位夥伴。
是在這個曾經空蕩蕩的本丸內,第一個站到她身邊的人。
正因此,她對清光的事情也就格外上心。
在得知清光雖然升為特級,但卻輕傷歸營的消息後,她更是二話不說,拉着對方就要去手入。
“手入~手入~”
少女重視的态度似乎讓清光感到非常高興。
臉頰泛着不易察覺的微紅,他輕哼着愉快的旋律,笑得眉眼彎彎。
“真是的…為什麽這麽開心啊,你可是受傷了诶!虧我還那麽擔心你……”
鼓着腮幫子,少女瞪着一雙杏眼怒視滿臉愉悅的清光,很是不滿地開口。
可惜少女的言語神情,比起發怒倒更像是在撒嬌,在清光看來簡直毫無威懾力。
結果就是,少年的笑意更濃了,紅寶石般通透的雙眸也在閃閃發亮。
“主人,是在擔心我嗎?……好高興呢。”
少年的輕聲感嘆中有着一絲絲讨好的味道。
但他那專注而小心翼翼的目光,卻是讓少女升不起半分厭惡,反而……令她心軟。
兩周的時間并不算長,但卻已經讓她對清光有了不淺的認識。
喜愛打扮,喜愛時髦,渴望被重視,渴望被疼愛……在某些方面,他就宛如孩童一樣純粹,令她放心不下。
或許,正是因為這樣,她才會對他越來越在意吧。
“當然會擔心……因為,清光對我來說非常重要啊!”
聞言,清光微微睜大了漂亮的赤眸,難以掩飾的欣喜在他臉上表露無遺。
他張了張嘴,卻欲言又止,只是臉上的緋紅愈發明顯了起來。
望着臉紅的清光,少女又回味了一番自己方才所說的話語,頓時也不禁有些羞赧。
——天……自己究竟都在說些什麽啊…!
偏了偏頭,少女故意錯開了清光的視線。
她悄悄地深呼吸,想借此平複自己那不受控制的心跳,卻收效甚微。
于是她只好故作強硬地将話題扯開……不對,是将話題扯回手入。
“總、總之先手入啦…快讓我看看傷勢!”
眨眨眼,清光極為乖巧地應了一聲,接着就……幹脆利落地開始解起了衣扣。
“……诶?诶诶诶?!”
眼前的狀況讓少女有些思維短路,在大腦及時制止之前,她就已經發出了驚呼。
“…?”
剛剛解完衣扣的清光頓住了動作,他擡起頭,十分詫異地望向發出莫名喊叫的少女。
白色襯衫的衣襟就這樣敞開着,露出了少年那精致的鎖骨,以及……他蒼白皮膚上的一道道血紅傷痕。
少女這才意識到,對方解開上衣是為了方便她察看傷勢。
“呃…沒、沒事!別在意我,你繼續……”
——啊啊啊“繼續”什麽…!我都在說些什麽鬼啦!?
少女在心中為自己的失言懊悔不已,臉上更是浮現出了一抹淡淡的薄紅。
而将少女的反應全都看在眼裏的清光,卻頓時了悟。
——主人莫非是……害羞了?還真是可愛啊……
這樣想着,他臉上所流露的疑惑便統統轉化為了溫柔的笑意。
看着清光突然變得笑意吟吟,還微笑着繼續脫他的襯衫……少女感覺自己本就發熱的臉頰,在此刻變得更為滾燙了。
在心底重複了三遍色即是空後,她這才抛開一切雜念,靠近清光,仔細地觀察起來。
少年的身材總體偏瘦,骨骼分明,膚色也是偏向略微病态的白。
也因此,他身上的傷勢雖然并不算嚴重,但在少女看來,卻是覺得格外觸目驚心。
手臂上,腰腹上,背脊上……一道道攻擊雖不深,卻都在他蒼白的皮膚上綻開了血紅的痕跡,對比鮮明。
看着那一道道傷口,少女的心都仿佛被緊緊揪在了一起,幾欲落淚。
不僅是對清光感到疼惜,同時亦是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她雖身為“審神者”,卻只能終日安坐在本丸,望着庭院裏那一成不變的春景。
于她而言入目的只有一片安逸,而他們卻要奔赴她所觸及不到的歷史盡頭,去竭力戰鬥。
她不像他們昔日的主人,她沒有握起刀劍的實力。
甚至于除了鍛刀和制造刀裝之外,她幾乎沒有任何能夠幫助到他們能力。
往後的任務想必會更加艱巨,而她卻永遠只能在本丸提心吊膽,祈禱着他們不要負傷歸來。
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竟是如此的無力。
同時,在她的心底,逐漸升起了對刀劍們的憧憬與欽慕。
很可笑不是嗎。
明明她是主人,卻打從心底憧憬着他們,欽慕着他們。
——若是,我也能……
“也能什麽…?主人?”
“……!?”直到清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少女這才如夢初醒。
她剛剛不僅盯着清光的臉發起了呆,一個不留神,更是把心中所想給說出了口。
而且,她居然還在不知不覺間……和清光靠得無比之近。
少年烏黑的眼睫微微顫動着,紅寶石般的赤色雙眸近在眼前,她隐約能夠看到那雙眼瞳中倒映出的自己。
而在這極近的距離之下,有一絲淡淡的腥甜夾雜着清新的花香,湧入了她的鼻腔。
那是血的氣息,以及……屬于櫻花的淡香。
少女忽然想到了自己在庭院裏折下的那一小枝櫻花。
出陣前,她曾嬉笑着,将那一小枝櫻花和清光的一簇頭發用發帶束在了一起。
現下,他披散着一頭黑發回來,櫻花與發帶都不見了蹤影。
但那纏繞在發上的花香卻依舊殘留着,盡管微弱,卻并未消散。
正如某些時候——
即便有形之物崩毀消逝,無形之物也會……依舊留存。
“……主人?”
“咿——?!”
尾音稍稍上揚,清光輕蹙着眉開口,那充滿疑惑的語調顯得格外單純而又無辜。
而再度被對方喚回心神的少女,則是騰地紅了臉,一邊發出奇異的嗚咽,一邊焦急地想要後退。
然而緊接着,卻發生了令少女始料未及的意外。
倉惶間,少女竟不慎踩到了緋袴的下擺,沒有後退成功,反而向後倒了下去。
——啊啊啊糟糕……要摔了!!
心中如是悲鳴着,少女臉上的表情可謂是萬分悲壯。
但她下意識伸向虛空的手,卻是被一只強而有力的手給握住,随即,她又感受到了環上自己腰間的手臂。
——得、得救……嗚啊!?
只可惜,少女放心得太早。
一拉一收間,她的重心依舊沒有穩住……她不再向後倒,卻是變為了向前傾。
失重感令少女條件反射地閉緊了眼。
黑暗中,她感覺唇上似乎觸碰到了什麽,一擦而過。
還不待她細想,就聽聞“砰——”地一聲。
“嗚……”
盡管有清光墊在身下,倒地的沖擊還是令少女感到有些眩暈。
她睜開眼,迷迷糊糊地想要撐起身,卻不料,緊緊箍在她腰上的手臂又讓她倒了回去。
于是,她便不可避免地再次摔回了……少年光裸着的胸口。
而且因為姿勢的關系,少女那柔軟的唇畔更是完美地貼上了對方的胸膛,毫無縫隙。
——……?!
回過神的瞬間,少女立馬側過了頭。
她覺得自己的臉簡直像是快燒起來一般,滾燙得吓人。
同時,她也突然反應過來——自己被清光所緊緊握住的那只手……還尚未被放開。
掌心交疊的溫度,同樣熱得發燙。
而随着心跳逐漸失控加速,掌心的這份熱度與她臉上的那股熱氣,更是漸漸蔓延到了全身。
少女完全沒敢擡頭去看清光,只一心希望能快點拜托這尴尬的現狀——趁自己還沒因羞赧而暈厥過去的時候。
漲紅着臉咬咬牙,少女伸出另一只手,一把按在了清光的肩上,試圖再次撐起身。
只可惜,事與願違。
清光的手臂依舊緊緊地箍着她的腰,令她完全無法起身。
而不論少女怎麽使勁,某人的手臂都始終紋絲不動,絲毫沒有要松開的意思。
——啊啊真是的…!清光究竟在鬧些什麽啦?!
有些驚詫又有些羞憤,少女終于放棄了徒勞的掙紮,擡起頭瞪向清光。
一時間,四目相對。
那一剎那,她竟忘記了言語。
似是受到了蠱惑,她完全無法移開自己的視線。
少年的雙眸宛若一片深赤色的泥沼,令人不禁深深陷入其中,無法自拔。
而他眼中所閃爍着的情緒卻過于晦澀不明,讓她難以讀清。
在這一片靜默之中,仿佛連兩人的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心髒的跳動再度變得不受控制,她想要深呼吸,卻又生怕自己的異狀被對方所發覺。
尚在煩惱中,少女卻感覺到對方的手,輕輕撫上了自己的臉頰。
紛繁複雜的心緒在他的眼底翻滾,她看見少年微微張開了薄唇,嚅嗫出聲。
“主人……”
她聽到少年如是呼喚着自己,低沉的嗓音宛若這世間最為甘醇的酒。
下一個瞬間,兩人之間的距離被猛地拉近。
鼻尖相觸,近得仿佛就連呼吸都能輕易交融。
——……!!!
然而,不待少年再有進一步的動作,和室的紙門就被突然拉開。
與此同時,一把情緒高漲的清亮嗓音,就這樣突兀地闖入了兩人的耳畔,打破了滿室的暧昧。
“喲加州清光!聽說你升為特級,人家特地拿來了酒為…你…慶祝……”
當來人微微彎下身,将腦袋探進了屋內,他這才發現眼前的狀況有哪裏不對,話音漸止。
片刻後,次郎太刀臉上的訝異變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他以手掩唇再度開口:
“啊啦,原來已經在慶祝了嗎~那麽,人家就不打擾了……酒一會兒喝也成,你們繼續吧~”
嘩地一聲,門又再度阖上。
次郎太刀就這樣如風一般離去,不帶走一片雲彩。
“……?!不對不對不對次郎你誤會了啊啊啊!!”
呆愣良久的少女終于回過了神。
情急之下她一下子跳了起來,措不及防的舉動令清光也沒來得及阻止。
少女三步并作兩步地跑到門前拉開門,探出頭左右張望着尋找離開的次郎。
只可惜次郎早就沒了蹤影,這速度,簡直就堪比機動999。
少女頓時有些後悔——自己為什麽要給對方配備那麽快的馬匹啊!
“啊…說起來,手入用的丁子油還在我房間裏呢……我去拿過來!”
回過身望向屋內,少女有些尴尬地扯扯嘴角,對坐起身的清光勉強笑了笑。
随即,不等少年有所反應,她就迅速轉身走出了門。
現在的她不太好意思面對清光……所以,她選擇了逃離。
“……”
清光默然不語地看着少女的背影漸行漸遠,直至消失在緣側的盡頭。
他将目光移至庭院內紛飛的落櫻,卻又像是透過它,望向了更為遙遠的彼方。
突然,他像是回想起了什麽。
指尖輕觸嘴唇,他又緩緩垂下了頭,眼簾微阖。
盡管轉瞬即逝,但那柔軟的觸感卻仿佛仍依稀殘留于他的唇畔。
明明只是一心渴望更加靠近自己的主人,但他方才卻差點就做了逾矩之事。
那個時候,他感覺到自己內心積蓄着的某種情緒正滿溢而出,他卻全然讀不懂那種心緒。
那不知名的情緒就這樣翻湧着,堵塞在他的胸口,簡直快要令他無法呼吸。
而他也同樣……越來越讀不懂這樣的自己。
少女突然的離開,亦帶走了懷中的溫暖。
随着溫度褪去,他的心底升起了一股難以言喻的失落感,将他漸漸淹沒。
——誰能告訴我……
——我究竟……在渴求着什麽?
此刻,刀雖為人。
但刀仍舊是刀……難以輕易懂人。
{五}
清光知道這是一個夢,一個源自于他記憶裏的夢。
那個沒有繁星的夜裏,只有一輪殘月半隐于天際,晦暗不明。
昏暗的酒館中,偶有刀刃反射出銀白色的月華,稍縱即逝。
酒館內僅是不斷回蕩着刀劍相互碰撞的清脆聲響,揮刀帶起的赫赫風聲,以及刀刃刺入血肉的悶響。
他的主人此刻正猶如攫取獵物的野獸般,眼神銳利。
手起刀落,幹脆利落的斬擊下,淺蔥色的羽織随着砍刺的動作而不斷擺動。
他能夠感覺到……自己的刀身劃破了衣物的纖維,刺入敵人的軀幹。
每一下每一下,刀刃都深深嵌入對方的骨骼,帶出對方的血肉與忍痛的低呼。
炙熱鮮紅的血綻開在牆上,逐漸冷凝化為暗紅。
一直沐浴在鮮血中的他早已滿身血漬,狼狽不堪。
就連雙眸也都被鮮血浸染,目之所及到處都是一片鮮紅。
甚至是窗外那輪晦暗不明的高懸之月,在他眼中也仿佛已被血色所染紅。
那座酒館,名為“池田屋”。
元治元年六月五日的京都之夜,對當時當地的人們來說,是沾染着血色的可怕夜晚。
而那一夜對他來說,亦是猶如噩夢一般,在他的腦海深處揮散不去。
在那夜,他完美地達成了作為一把刀的使命。
而他曾經作為刀的一生,也徹底終結在了那一夜。
但那時的他還只是一把刀。
無法嘶喊出聲,無法落下淚水,更無法……掌控自己的命運。
“不要……扔下我啊……!”
充滿絕望與無助的低語,猶如一只孤獨的幼獸在負傷後的嗚咽。
直至此刻從夢中驚醒,他才終于得以将這句埋藏了數百年的心聲吐露出口。
只可惜光陰輪轉間,一切的一切都早已物是人非。
——吶……直至最後一刻,我都有被好好愛着嗎…?
——這一次,我也能夠被主人所珍視所疼愛麽?直到…最後……
淚水滴落,沁入枕上,悄無聲息。
今夜,或許注定難以入眠。
{六}
最近幾日連夜的噩夢,令加州清光的情緒很是不好。
而這也直接導致了刀裝損失的不斷加劇——在戰國這個時代,敵人的空投武器可不是好對付的,一個大意,刀裝就很有可能被全數擊落。
加州清光自然明白,自己身為打刀,在很多方面的實力都及不上太刀和大太刀。
因而,對審神者始終将他置于第一部隊領隊的行為,他不僅心存感激,更是不願辜負少女對他的器重。
可精神狀态這東西,并不是想要調整就能迅速調整過來的。
這正如傳說中的玄學,不是你想要出好刀,它就能出好刀的。
在一陣又一陣猛烈的空襲下,清光的刀裝被悉數擊落,他不可避免地負了傷。
不過最終,他還是不負衆望地帶領着第一部隊,來到了敵方位于長筱的據點。
但大家的刀裝均殘存不多,而苦戰中,早就失去刀裝的清光更是已經衣衫破損,顯得極為狼狽。
“可惡…!”披散着一頭黑發,清□□憤地咬牙。
——怎麽可以就這樣倒下……!
思及此,他緊了緊握住刀柄的手,低吼着沖向敵方的大太刀,使出了全力的一擊。
“看到了我裸體的家夥……都給我去受死吧!”
真劍必殺。
戰鬥結束,敵方被完全殲滅。
除卻加州清光身負中傷之外,其他刀劍們都安然無恙,僅有一些刀裝上的損失。
“這回還真是多虧了你啊。”回歸本丸後,大和守安定對清光笑道。
整了整淩亂破損的衣衫,清光故作輕松地挑了挑眉:“嘛……這是當然的吧。”
聞言,安定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作為數百年前侍奉着同一位主人的戰友兼損友,安定其實早就察覺出了清光的些許不對勁。
而他雖大致猜測到了清光最近情緒不佳的原因,但他也很明白,這個問題必須要靠清光和現在的新主人好好溝通才能順利解決。
所以,他才一直裝作毫無所覺,選擇避而不談。
啪嗒啪嗒,木屐狠狠地拍打着木質地板,留下清脆的聲響。
急促而匆忙的腳步聲自緣側傳來,越來越近,傾訴着對方內心的焦慮與急切。
“撒,快讓主上幫你手入吧。”笑着拍了拍清光的肩,安定轉身離開了屋內。
“……!”聞言,清光不由得渾身一僵。
眼下他所最不希望的,就是讓那個少女看到自己如此狼狽不堪的模樣。
——自己現在變得這般傷痕累累……還會被主人所愛嗎……
恍惚間,少年似乎依稀望見了昔日記憶的殘影。
赤色的雙眸迷離着,逐漸變得愈發深邃,似乎隐約有霧氣蔓延。
“清光——!”
然而此時,審神者這一聲焦急的呼喚,卻是徹底打斷了他的一切胡思亂想。
“你沒事吧?!快跟我過來,我幫你手入!”
少女的語氣中出現了罕有的強勢,似乎是因為過于慌亂,她不假思索就握住了清光的手,拉上他便邁步走向手入室。
被少女連拉帶扯着走的清光還有些回不過神來,只得怔怔地望着眼前少女那嬌小的背影。
不可思議的是,盡管個頭嬌小,但在此刻,少女卻充滿了令人無法拒絕的強大氣場。
“願意替我修理……是不是表示我還被愛着呢……”
一個不小心,清光竟将內心所想問出了口。
而回應他的,則是少女驟然頓住的步伐,以及轉回身後,那滿載驚訝的目光。
“這是當然的吧!因為清光對我來說,是無·比·重·要的存在啊!”
一字一頓,擲地有聲。
少女滿臉認真地說着,黑曜石般的眼瞳看起來閃閃發亮。
“……!”
一瞬的失神之後,清醒過來的少年露出了笑容。
臉頰泛着微紅,少年嘴角勾勒出向上的弧度,赤紅的眼中氤氲缭繞,仿佛下一秒就要喜極而泣。
“抱歉呢,說了這麽奇怪的話。還有……謝謝,我親愛的主将。”
少年用無比專注的目光望着面前的少女,用略帶沙啞的低低聲線訴說着心中的謝意。
他的雙眸宛如熠熠生輝的寶石,美得奪人心魄。
他的嗓音猶如甘甜清冽的果酒,不禁令人微醉。
這實在是……太犯規了。
“…不、不用謝啦!也用不着道歉……總之,快去手入吧…!”
少女有些慌張地說道,她撇開了眼,左看右看就是不願再和清光對上視線。
但她想要縮回手的動作,卻被對方所輕易制止。
被回握住的掌心逐漸升溫,暖得醉人。
感覺臉頰有些微微發燙,少女只好飛快地轉過身,拉着清光繼續邁出步伐。
而在她身後的清光卻眼尖地瞧見,少女那隐藏在烏黑長發之間的耳廓,隐約泛着可愛的緋紅。
處于時空縫隙之中的本丸不存在季節的變換,庭院內的櫻樹永遠不會凋零。
而在這櫻花漫開的本丸內,今天也依舊充滿了春日的芬芳氣息。
{七}
最近,本丸裏又有新刀入隊。
金色的碎發如流蘇般服帖地垂下,湛藍的雙眼猶如波瀾不驚的海面……少年明明有着姣好的容貌,卻總是喜歡将臉隐藏在一襲白布之下。
而原因則是,他那與美麗外貌成正比的自卑性格。
少年名為山姥切國廣,原是仿制名刀山姥切鍛造而成的國廣第一傑作。
本來,清光覺得憑對方那性格,完全沒能力動搖自己身為“主人第一愛刀”(自稱)的位置。
可令他萬萬沒有料到的是,不知為何,自家主人似乎異常中意這把新刀的聲音。
初來乍到的新人竟秒速讨到了主人的歡心,這不禁讓清光有些不太高興。
每每瞧見少女和山姥切氣氛和諧地待在一起,他都會忍不住皺起眉頭,一臉不悅。
就連安定也曾因此而揶揄他,問他最近是不是在模仿江雪左文字,表情一直非常苦大仇深。
而苦悶着苦悶着,清光也想到了對策。
獨自一人悶悶不樂也無濟于事,所以,他毅然決定行動起來,親自捍衛“第一愛刀”之名。
至于他的行動方針,則只有簡潔明了的一項:
竭力增加自己待在主人身邊的時間,以此減少她與山姥切單獨相處的時間。
可惜,計劃似乎總是趕不上變化。
連日來一直煩惱于刀劍們等級差距太大的少女,在這時終于做出了一個決定——
派遣等級偏高的第一部隊成員們去戰國時代遠征,并趁此時間來訓練提升第二部隊的實力。
而很不巧,身為“第一愛刀”的清光,恰恰正是這第一部隊的領隊。
更不巧的是,在清光被發配去戰國時代的同時,山姥切接下了率領第二部隊的擔子。
于是,清光懷着無比複雜的心情,踏上了漫漫遠征之途。
而本丸內擔任起第二部隊領隊的山姥切,心中的複雜之情卻也絲毫不亞于他。
——讓我來擔任領隊…?這是在期待些什麽啊……
——竟要我來率領這些……留名青史的名刀名劍……
領隊之路,任重而道遠。
對此感到壓力頗大的山姥切,生平第一次明白了胃痛的滋味。
而他越是消沉,就愈發自卑,越是自卑,也就愈加消沉……。
如此惡性循環了幾日之後,饒是遲鈍如少女,也終于發覺了山姥切的異狀。
于是這天,少女并沒有讓第二部隊出陣,而是把山姥切喊到了自己房間。
為了消除山姥切的自卑心理,她決定推心置腹地和對方好好談一談。
而恰巧,先前被派去遠征的第一部隊,也在當日回到了本丸。
可這一次,每趟遠征隊伍歸來都會親自前去迎接的少女并沒有出現。
取而代之來到本丸門口迎接清光他們的,是藤四郎家族的少年,鲶尾藤四郎。
原本因終于能回本丸而暗自歡心雀躍的清光,不禁對此感到萬分失望。
他向鲶尾詢問少女的去向,然而得到的回答卻讓他的心一沉。
“嗯?主将的話,在自己房間裏和山姥切談話哦。”
鲶尾歪了歪腦袋,耳邊的一縷黑發由于他的動作,自肩頭滑落到了胸前。
他眨眨眼,思索片刻又補充了一句:“最近,山姥切的樣子很奇怪呢,主将很擔心啊。”
聽了鲶尾的話,清光本就複雜的心情頓時變得更加五味雜陳。
但盡管內心的思緒猶如亂麻般糾纏成一團,他還是像條件反射一樣,朝着少女的房間邁開了步伐。
一步又一步,距離少女的房間越來越近。
而他心底的某個打算,也随之越來越堅定。
雖然覺得有些對不起山姥切……但他還是準備打攪自家主人與他的促膝長談。
況且多一個人多一份智慧,開導山姥切的事,說不定他也能幫上忙啊。
懷着這樣的想法,清光在少女的房門前停下了腳步。
随即,少女那柔和而清亮的嗓音便透過紙門,傳到了他的耳中。
“……你們對我來說不僅是重要的刀劍、更是重要的夥伴啊,我又怎麽會厚此薄彼呢!”
赤紅的瞳孔驀地收縮。
聽聞那狀似熟悉,卻又與當初不盡相同的話語,清光的心忽然就涼了半截。
而緊接着,另一道略顯低沉的男聲遲疑着在門內響起。
“重要的…夥伴…?我也是嗎……”
聞言,清光心底不禁湧起了一陣莫名的煩躁。
思及自己來此的目的,他伸出了手,準備開門直接闖進房間。
偏偏此時,少女的聲音又再度傳入了清光的耳畔,無比清晰——
“當然了,我對你們可都是一視同仁的!絕沒有偏心哦!所以別再自卑啦。”
清光的手突兀地頓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