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沉默尖叫12

早早櫻美咲的父母在1月3日搭乘星際飛船趕到暮星,直接被凱恩安排的人送到了外孫所在的哥特古堡。

兩位老人都已八十來歲,在飛船裏航行将近兩晝夜,心緒經歷女兒失蹤女婿死亡的噩耗磋磨,都已經憔悴得不成樣子。

率先進門的是早早櫻良子,看得出老人家非常擔憂着急,但還是非常禮貌地對警員鞠躬致謝,甚至還對頂着機器人身份的白旸微微鞠躬,驚得他仿若宕機。

其實他前一秒已經做好了祖孫相見抱頭痛哭的心理準備,雙方至親至重的人沒了,情感上收不住很容易理解。

“外婆,”樸惜爾顫聲叫了人,先扯出一個久別重逢的微笑,雖然這笑容看起來實在很勉強,随後才撲進外婆懷裏,肩膀顫抖着哭起來,樸征爾也跟着大哭。

早早櫻佑和是一位挺拔矍铄的老者,表現得彬彬有禮,感情同樣十分含蓄。

陪同的警察長籲一口氣,請老人家坐在一邊沙發接受例行詢問。

“我女兒和女婿感情很好的,他們是大學同學,二十出頭就在一塊兒了,工作也特別順利,孩子也養得很好……”

早早櫻良子撫着外孫的頭發,淚眼婆娑:“怎麽會發生這種事?我的女兒一定是太傷心了,仁宰突然走了她一時接受不了……他們是我們的驕傲,認識他們的人沒有不羨慕的,怎麽會發生這麽可怕的事情……”

早早櫻佑和看了妻子一眼,似乎帶着埋怨,後者立即用面巾掩住嘴巴不再說話了,滿心的愁苦都寫在臉上。

警察:“您的女兒是精神力障礙者對嗎?”

“是的,”早早櫻佑和的确認顯出些歉意,“這點仁宰那孩子也清楚,在婚前就知道的,他們倆很看重感情,不太被身份金錢這些東西左右。”

警察:“那,您女兒是不是特異者,二位知道些什麽嗎?或者,有沒有發現過什麽異常?”

早早櫻夫婦面面相觑,老人說:“這個不會的,應該不可能!她所有的成績都是靠努力得到的,包括仁宰女婿。仁宰的家裏經濟不太好,這個我們沒有介意,仁宰也沒有介意她是障礙者……就像我說的那樣,他們感情基礎很好。”

白旸毫無存在感地站在角落,他看早早櫻夫婦的反應,覺得他們撒謊的可能性不大,然而,他也沒有錯過另外一個人。

樸惜爾坐在外婆身邊,聽見“特異者”三個字脊背不自覺僵了下,左手拇指的指甲掐進右手虎口裏,脖頸微轉卻沒有去看提問的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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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根據這一系列肢體語言判斷,樸惜爾有可能知道什麽。

“惜爾小姐呢?”警察顯然也持相同看法,“知道媽媽是特異者嗎?”

他很狡猾,這種提問已經建立在答案肯定的基礎之上,算個不甚高明的小陷阱。

年輕緊張的樸小姐果然上當了:“不是的,我媽媽不是特異者!”

她否定太徹底,主觀且任性的答案反而沒有說服力,警察沒再追究。

“仁宰女婿說這邊會有更好的發展,美咲就同意跟他過來了,之前他們在厄爾斯過得也很幸福,早知道會這樣,真是不要來才好……”

早早櫻良子的對話中不斷充斥着類似的嘆息和後悔,給人的感覺像是她一件特別完美和值得驕傲的東西突然毀壞了,令她對此無限悵惘。

白旸想起沈夜說的,明明各項證據都表明早早櫻美咲過得并不像表面那樣幸福圓滿,如果她不對外人表露是因為個人尊嚴,但她連自己的母親也從不提起。

這在獨生子女家庭中不很常見,畢竟獨生子女的親子關系更加緊密和完全,父母的感情全部傾注在這一人身上,孩子也僅有父母可以依賴。

顯然早早櫻家的親子溝通出了問題,就像她現在的家庭一樣,表面看非常美好,內裏并不順暢。

樸惜爾說得沒錯,外公外婆非常看重子女的完美,感情、生活、育兒……哦對了,良子夫人還在萬分悲傷中不忘将外孫手中插反的火車頭拆掉歸位。

他們似乎對得體和完美有着某種執念,看不得身邊出現糟糕的事情。

“孩子會不會回家啊?”良子夫人忽然想起來,“我們新年剛剛換過密碼鎖,她還不知道新的密碼。”

早早櫻先生剛從警察的言語間聽出自己女兒是嫌疑人的意思來,冷着臉不悅道:“她不會!”

所以這就是早早櫻“寧扛一座山,不叫一聲苦”的原因嗎?以至于發生這麽嚴重的事情,父母居然還以為女兒女婿鹣鲽情深幸福美滿。

白旸看了眼時間,對凱恩交待給他的八卦卧底任務心不在焉,想着是時候溜走了。

今天周日,沈夜出門比他還早,說是照例要去鴉雀街看一看他的兩位小患者,泰明和泰一。

那邊離獾鼠市場不遠,本來白旸不放心讓他自己過去,但捺不住古堡這邊也有倆孩子要照顧,他們只好各自為政,想想這會兒也該回家了。

還要幫忙做午飯嗎?算了!

這麽想着,他便無視任何人的存在,或者別人也無暇留意他,直接出門走了。

白旸回到家,伍爾夫開心地跑過來。投喂這家夥一段時間後,它已經不像最初那樣對白旸區別對待了。

伍爾夫從鞋櫃裏叼出白旸的拖鞋,沈夜的還好好擺在裏面。

白旸馬上給沈夜播了通訊,好在對方及時接通了:“怎麽出去這麽久?”

說完,他自己覺出這味兒有點兒熟悉,好像他媽經常這麽唠叨他爸。

“就快到家了,”沈夜的聲音被頭盔籠着有些低沉,“我買了一條大魚,你會做嗎?”

白旸:“什麽魚?”

沈夜:“大魚,四斤多!”

原來魚是按照個頭分類的,也行。

白旸:“專心騎車,回家再說吧。”

過了二十分鐘,沈夜到家,挂在車把上的大魚凍到打挺。

“能吃嗎?”沈夜提着魚在白旸眼前晃。

白旸接過魚:“在哪兒買的?”

沈夜:“海鮮市場。”

白旸:“哦,那應該能吃,要是玩具超市就不成了。”

沈夜聽出來這是諷刺他,從冰箱裏拿了牛奶喝,慢慢想着說句什麽怼回去。

“拿來,”白旸把他手裏的奶連盒端走,握在手裏加熱,“剛喝了一路冷風,現在還喝冰的,通電滋味兒很爽嗎?”

沈夜接過變溫的牛奶吸一口,暖暖的從嘴巴一路到胃裏,怼人的話再也組織不起來了。“冷飲可能導致胃痛、腹瀉、咽喉不适,不會讓我發病的。”

白旸熟練地除去魚鱗,跟着剖開魚肚清理內髒。

“早早櫻智能機的內容,可以給我看看嗎?”沈夜繞着他左看右看,像條亂晃的大尾巴,“你的琉晶石觸角戴在哪裏?該不會是植入的吧……為了找份AI的工作這麽拼嗎?”

白旸放下魚,轉頭看他,然後淡定地用右手拔出了自己左手小指的遠端指節,截面上連着一根半厘米長的針形通用插頭。

“存在裏面自己找。”

饒是沈夜當醫生的,見慣各種活的死的身體和部位,像這樣當面拔手指的場景還是略顯詭異驚悚。

他用手心托着那段小指,噫……還帶着幹淨整齊一片指甲,內心很難不飙髒話诶!這家夥該不會哪天一激動,頭也能這樣薅下來吧。

沈夜決定今後盡可能不要向白旸借東西,搞不好就把對方借殘疾了。

他回去客廳,一邊撸狗,一邊用插着節手指的智能機翻看早早櫻存儲的文檔,其中一個文件夾裏面保存了她做情感咨詢的典型案例回複。

有位同樣做全職主婦的咨詢人提問:自己沒有收入來源,剛剛懷孕了,卻發現丈夫在外面有了別的女人,跟他要錢越來越困難,有一次對方還打了她,但事後和他道歉,還一次性給了她兩個月的生活費,這種情況下她應該原諒對方嗎?

沈夜看了早早櫻和對方詳細的聊天記錄,不得不說,早早櫻的回複非常客觀且理性,根據咨詢人提供的信息一條一款來分析對方的處境、心态、現狀和将來,幫她認清對方也認清自己,沒有沖動無腦的憤怒指責,也沒有置身事外的冷嘲熱諷,連事外人看了都覺得信服。

後面女人向她支付咨詢費,早早櫻并沒有收這筆錢,雖然只有幾十因。

她說:

你最應該做的事情,是立即打掉腹中的孩子,和你的丈夫離婚,然後去找一份工作生活下去。

如果經濟上有了積累,再報一些提升的課程,讓自己收入增加。

你還很年輕,将來想要一個孩子随時都可以,但必須為他/她準備好穩定的生活和良好的情緒,也為你自己的身體解放準備好一筆足夠使用人造子宮的費用。

如果你在錯誤的開始沒能回頭,未來只會越錯越深,改正的代價也會越來越大。

不要期待別人會為你做出改變,如果他願意,從頭就不會令你煩惱。

這一點錢,就算我支持你重新選擇的心意,希望若幹年後你再想到我,是慶幸而不是悔恨。

相信我,如果你舍不得已經付出的那些,将來只會損失更多,就像我。

早早櫻在論壇上用的是一個昵稱:菜菜子

沈夜拷貝了這個詞到搜索頁面,彈出的科普詞條顯示它是姬路城一種極其常見的野草,生命力旺盛易存活,可以直接食用,也是營養膏常用的原材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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