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卿卿
一月十八……不就是明天嗎?
現在準備禮物還來得及嗎?
雲卿絞盡腦汁想了好久, 竟然也沒想出,陸先生究竟喜歡什麽。
他好像,各種喜好一直在遷就着她。
不知怎麽的, 莫名的,心湖微微蕩漾了一下,激起陣陣細小的波紋。
晚上陸令則回來時, 她還故意旁敲側擊問了下他的喜好, 結果依舊無疾而終。
一整夜她都在絞盡腦汁思考,該送什麽比較好。
最後, 結合鐘叔說的話, 雲卿想到了一個合适的禮物,才睡了過去。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 眼下都有些烏青, 可她卻滿滿的動力。
甚至還去超市大采購了一番。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陸令則回到念卿居時, 剛到門口, 就發現發現氣氛有些怪怪的。
裏面格外安靜, 甚至燈也漆黑一片。
他有些懷疑地開門而入,剛一打開,就猛得跳出來一個帶着小紅帽的嬌俏的小姑娘。
面容帶笑, 露出小酒窩,喊着:“surprise!”
下一刻, 整個房間完全亮了起來, 是一串又一串的小吊燈,散發着淡黃色的光芒, 有種浪漫溫暖的感覺。
“雲卿, 這是?”陸令則嗓音中還有幾分啞然, 臉上一片錯愕。
雲卿不知從哪裏變出來一個生日蛋糕帽,笑意盈盈道:“陸先生,祝你生日快樂。”
話音剛落,就要把帽子給他戴上
陸令則還沒說話,大腦還沒反應過來,可身體卻誠實地,先一步地,低下了頭,彎得很低,讓她不用墊腳就能給他帶上帽子。
身前男人一身剪裁得體的黑色西裝,身形挺拔,雙腿修長有力,成熟且禁欲,可帶着一個充滿童趣幼稚的生日蛋糕帽,看起來有幾分滑稽幼稚。
可陸令則卻渾然不覺,甚至主動配合着她。
他擡眼,看到笑得開懷,眉眼清澈的小姑娘,屋內暖洋洋的燈光打在她的臉上,更加清純靈動。
內心不禁劃過一絲暖流,浸潤到心靈深處。
上次過生日——還是十年前了吧。
是母親還在的日子。
他本以為自己已經絲毫不介意這些了,可看到她說生日快樂的這一刻,莫名的,眼眶有些濕潤。
他卻努力收回去了,盡可能讓聲音聽起來平靜,灼灼的桃花眼帶着笑,“謝謝。”
雲卿見狀,笑着搖頭,拉着他的胳膊朝桌子那裏走,“還有禮物呢!”
“我今天做了一天的長壽面,晚上終于做出一份味道還可以的啦。”
陸令則眸子動了動,看到桌子上那晚熱氣騰騰的面,上面還有一個荷包蛋,目光一轉,眼角的餘光瞥到小姑娘緊張兮兮的神情。
以及緊緊抓着衣服的手。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麽,我就想……親手做一份有心意的禮物。”
雲卿面色有些紅,卻還是讓自己把話說完。
他見過的珍寶無數,嘗過的珍馐美味也不在少數,她這碗面,看起來簡陋又敷衍至極。
話音落下,她就低下了頭。
陸令則唇角帶笑,嗓音溫柔,腳步輕擡,慢慢地,走到她的面前,整個身子幾乎完全彎了下來,跟她直視。
眼眸裏滿是感動與溫馨,“謝謝你,雲卿。”
“這個寒冬,收到的,最溫暖的禮物。”
他直接坐在了沙發前,修長白皙骨節分明的手指拿起筷子,熱騰騰的面,一根一根的,仿佛暖入了人的心裏。
像九年前,落魄在街頭,善良愛笑的小姑娘,也是一份熱騰騰的盒飯,笑容滿面出現在他眼前,那一刻,仿佛看到了神明。
而現在,仿佛把他帶回了當時。
黑漆漆的巷子裏,冷而凄清,她眉眼帶笑,溫暖照亮了當時他貧瘠枯死的心。
雲卿目不轉睛地看着他,男人五官精致,冷白的皮膚在暖而幽黃的燈光下平添了幾分暖,矜貴而優雅地吃着面條,仿若世家貴公子般。
一舉一動,牽着人的心魂。
陸先生真好看吶。
性格也好,對人也溫柔。
甚至不嫌棄她做的面。
正當雲卿正在神游太空時,陸令則已經吃完了面,目光轉移到她的手上,面帶疼惜,卻怕傷害到她的心意,抿了抿唇。
他站起身,徑直從書房裏拿出一個藥膏,走到出神的小姑娘面前,半蹲了下來。
語氣溫柔,仿佛帶着鎮定人心的意味,“把手伸出來。”
眼前猛然出現他的臉,雲卿吓了一大跳,整個人的身體立刻條件反射般的向後仰,卻以極為不雅的姿勢,倒在了沙發上。
耳畔還響起了男人低低的笑聲,帶着些許沙啞磁性,卻如同暗夜的蠱,一寸一寸讓人沉迷。
雲卿不免把整個人都埋在了沙發上,唯獨露出來的耳朵卻已經紅透了一片。
再也不要見人了。
“雲卿?再不起來,灰太狼過去抓你了?”陸令則輕笑着跟她開玩笑,讓她放松。
只是眼神卻還是看着她右手手背那裏,一道很淺的燙傷的疤痕旁邊,最新的傷。
她的手本來就白,雖然燙的地方不嚴重,可卻格外明顯。
雲卿哼哼唧唧地從沙發上爬了起來,或許是兩人已經很熟了,她不免幽怨地看向他,小聲控訴道:“陸先生,你就會笑話我!”
陸令則唇角微微彎起,走到她面前,半蹲下,低聲道:“冒犯了。”
然後下一瞬,在她自己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手猛得被握住了。
她整個人都楞在了原地。
男人溫涼如玉的手指在她手背處輕輕碰了一下,那一瞬間,仿佛一道電流悄然穿過全身酥酥麻麻的,讓人渾身一顫。
甚至能聽到心跳加快的聲音,砰砰砰的,怎麽也忽視不了。
緊接着,她低下頭,眼睫輕輕顫了顫,就看到陸令則從懷裏拿出一個綠色的藥膏。
擠出來一點,放在食指上,格外輕柔地,在她右手手背處,被熱油迸濺的,燙紅的,甚至快要起小泡的地方,塗抹着。
清涼的觸感剎那間就緩解了手背上本就被忽略的疼痛和不适,甚至還帶着一股像是茉莉花一般的,淡淡的清香,萦繞在鼻尖,格外好聞。
她不知道的是,這是她上次剛來的時候,陸令則看到她手背上的燙傷疤痕,就悄悄準備的。
如果可以,他希望永遠也用不上。
可他不是囚籠,她也不是籠中鳥,他不會限制她的想法,以及任何她想做的事。
他只會在背後,默默地支持,讓她展翅高飛。
受傷了,還有溫暖的懷抱可以依靠。
雲卿看着右手手背上,被塗的淺綠色的藥膏,慢慢地被他指尖輕輕揉着,漸漸消散,可手背卻舒适了很多。
她微微擡頭,看到了昏黃燈光下男人神情認真的臉,桃花眼中似是很快地劃過一絲心疼和憐惜。
緋色的唇瓣輕輕抿着,唇線拉直,眉心也緊皺着,卻極力讓自己平靜。
雲卿心底突然産生一種想要撫平的沖動。
她沒忍住,左手輕輕擡起,在他眉心那裏輕輕撫了撫,聲音溫軟保證道:“陸令則,我下次會注意的。”
“你別不開心呀,今天過生日,要快樂,還有一份禮物沒有給你呢。”
小姑娘聲音軟軟糯糯的,眼睛裏帶着笑,仿佛彎成了月牙兒,“我不疼的,真的。”
陸令則眉心處被一個溫熱柔軟的小手輕輕撫了撫,整個人都震在了原地。
良久,他才啞着聲音:“好。”
只不過,又擠了一點藥膏,目光看向手上那處幾年前被燙傷的,現在已經很淺的疤痕。
再次,塗了上去。
動作依舊很輕很輕,像是對待什麽寶貝似的。
雲卿眸子濕漉漉的,低頭就看到他認真的神情,昏黃的燈光從他的頭發蹁跹而落,慢慢地,把眉眼染成淺金色,溫柔至極。
有人對她的燙傷視而不見,有人疼惜愛憐地給她塗藥。
她承認,這一刻,有一點心動了。
甚至,忽略不了。
折服于這種溫柔。
“好了。”
陸令則低聲說了句,站起身來,把藥膏放在桌旁,長腿微微彎曲,坐在沙發上,擡眼認真看着她。
雲卿這才回過神來,心裏像是投擲了一顆小石子,蕩起了點點波紋。
她竭力忽視,小跑到廚房裏,邊跑邊回頭說着:“陸先生您先等一下!”
下一瞬,整個屋子裏又陷入了黑暗之中。
一切都靜悄悄的,只能偶爾聽到窗外傳來的陣陣風聲,裹挾着皎潔的月色而來。
雲卿跑到廚房之後,就用手電筒照着,看到了她親手做了一晚上的蛋糕。
賣相不太好看,可勉強能認出來上面寫着生日快樂四個字。
以及,一只帶着瓜皮帽的灰太狼。
本來在想畫什麽卡通人物的時候,腦海裏有個聲音,莫名的,催使着她,在蛋糕上畫了這只灰太狼。
臉上的疤痕和笑容格外形象。
她小心翼翼地端着蛋糕,一步一步慢慢地靠近,黑暗中,只有聽到腳步聲和呼吸聲,此起彼伏。
她悄悄地放在桌子旁邊的茶幾上,然後對着某個方向揮了揮手。
突然間,燈光一下子被打開了。
“陸先生!生日快樂!”
陸令則擡眼,看到了站在門口的兩個人,鐘叔,林瀚。
以及在茶幾旁的小姑娘。
他眸子動了動,還未說話,只見鐘叔老淚橫流地抹着眼淚,布滿皺紋的臉上滿是心疼,往日裏木頭冰山臉的林瀚,臉上也有幾分激動。
雲卿把蛋糕捧起來,放在桌子上,輕輕地把上面的蓋子打開,笑得眉眼彎彎,“陸先生,蛋糕,許願。”
她往蛋糕上插了七根蠟燭。
陸先生今年二十五歲了。
陸令則有些啞然,眼尾泛着些許紅,他看向蛋糕,賣相不太好,可畫的灰太狼卻活靈活現,讓人不禁彎了彎唇角。
“好。”
一整晚,幾人在這棟溫馨的房間裏,度過了一個難忘的生日。
蛋糕吃到最後的時候,陸令則不經意間從盒子的最下面,看到一張明信片。
上面一筆一劃地寫着:
〔祝二十五歲的陸小朋友
生日快樂,萬事萬物,如願以償。〕
他神情微動,小心翼翼地拿了起來,一偏頭,就看到小姑娘滿懷期待的大眼睛,以及微微粉紅的耳垂。
此時,鐘叔和林瀚都已經離開了。
整個客廳裏,只剩下他們兩人。
暧昧的氛圍無聲無息地暈染開來。
陸令則先開口,神情格外認真,“雲卿,謝謝你,這個生日,我很開心。”
“這是第一次,有人親手為我做蛋糕。”
一向不怎麽愛吃甜食的他,今晚吃了幾乎大半個蛋糕。
是她的心意。
雲卿之前習慣了付出追逐,習慣了單向地對人好,可自己的心意被人認真地對待,被珍視,原來心裏這麽甜。
這麽讓人滿足。
有人對她做的蛋糕棄之如履扔進垃圾桶,有人小心翼翼珍視這份付出。
雲卿從未想到,對比能有這麽強烈。
強烈到,心裏既泛着酸,又甜得想笑。
她深呼了一口氣,揚起笑容,“陸先生如果喜歡的話,以後每年生日我都會給你做呀。”
“畢竟——我們不是好朋友嗎?”
好朋友……
雲卿已經敢确定自己的心意,對陸令則現在是有好感的。
畢竟,沒有人能抗拒溫柔。
可目前只能限于此。
她不敢再深入一步。
她怕重蹈覆轍。
更怕沒有結果的未來。
好朋友這個詞在他們兩人之間,出現了不知多少次。
陸令則仔細在心裏默念了一遍,随即彎唇笑了笑,“好。”
以後,只要能年年見到她,只要她能笑得開心。
他願意跟她做一輩子的好朋友。
愛不是占有,而是她開心幸福,你就不自覺地唇角微揚,哪怕,這份喜悅不是你帶給她的。
哪怕,下一秒卻內心酸澀,濕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