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久違的失眠,噩夢半宿,穆禮渾身冷汗被驚醒的時候,天也才剛擦亮。
他在床上躺了很久,直到夢裏的情景逐漸變得模糊,才慢慢坐起來,開始練每日晨起半小時的基本功。
結束後關掉手機的計時器,點進微博打開“小徐愛攝影”的主頁,看到最新那條的評論依舊維持在與昨晚相近的數量,穆禮又冷靜了些,沒有将半小時前在腦內設想過的暴力畫面付諸實際。
但還是難免有些生氣。
答應過的事沒有做到,無論有意無意是否知情,都應該受到懲罰。
因此穆禮沒按昨晚答應穆父的,留在民宿帶徐景元去玩,依然和往常一樣,騎着重機跑三小時抵達阿巴嘎旗的老家,頂着烈日在牧場裏幹活。
春天正是馬兒配種的季節,穆父在馬場裏邊走邊察看每匹馬的身體狀況,回頭就見穆禮冷着臉牽了自己的馬出來,說想去跑兩圈。
穆父沒攔他,點了點頭說去吧,繼續忙自己的。
午飯時穆父看他臉色緩和些了,才問是不是跟小徐鬧了別扭。
穆禮說:“沒有。他惹我生氣。”
穆父笑着給兒子夾菜,曾經穆禮也是會向他撒嬌,有些小脾氣的孩子,從北京回來後性子卻收斂了許多,旁人以為是沉穩,在他看來卻更像是封閉了自己。
難得有這樣外放情緒的時候,穆父饒有興味,擡下巴指了指穆禮口袋裏不停震動的手機:“那你就不理人家?”
穆禮說:“是騷擾電話。”
穆父無奈地收回目光:“好吧。”
飯後穆禮又坐了會兒才離家,老家房子不比民宿的房間多,基本都改造成了工人宿舍,沒有留給穆禮的房間,想睡午覺還是得回民宿去。
穆父給他拿了些肉和鮮牛奶,昨晚吃剩的烤全羊也切了兩盒讓他帶回去,說晚上牧場工人們搞慶祝會,亂哄哄的,就不用過來送飯了。
鬧別扭的原因穆禮沒說,穆父也就不問,只拍了拍兒子的肩道:“阿古達木,你是草原啊,別把自己困住了。”
回到民宿下午三點多,店裏靜悄悄的,沒看見人,穆禮就徑直上了樓。
躺在床上他又打開微博看,那條微博已經删了,最新一條是上午發的粉見,說昨晚那張誤發的照片是打摩的途中給車主拍的,但車主不希望被公開,所以還是删掉了,希望大家不要因為好奇去打擾車主,否則會追究法律責任。
言辭誠懇,态度嚴肅。
粉絲們也比較買賬,都在評論裏回複好的好的,沒再繼續昨晚熱烈讨論過的話題。
穆禮放下手機,氣已經消了大半,只是又開始頭疼,該怎麽解釋自己知道徐景元微博的事。
那大傻子……
說不定要誤會他是默默關注了很久,內心暗戀還欲擒故縱假裝嫌棄他。
穆禮感覺頭更疼了。
惦記着這事也沒能睡太久,半小時醒了練半小時功,四點準備下樓前,徐景元打來了第五個電話。
穆禮嘆了口氣,心知該來的還是躲不過,坐在床邊接通電話,等徐景元先開口。
但耳邊只有粗重的呼吸聲,好像很難受,偶然伴随一兩聲咳嗽。
“徐景元?”
穆禮皺眉叫了兩遍,才聽見徐景元沙啞的應答,說對不起,因為手機在手邊,不小心按到的,又說你是不是還在牧場忙呢,忙的話就挂了吧。
他說話斷斷續續,語氣很迷糊,聽起來像是沒睡醒。
可有午睡習慣的只有穆禮,往常這個時候徐景元都在外頭瞎跑拍照,幾乎沒見他在屋裏待過。
“我回來了,在店裏。”穆禮越聽越奇怪,“現在已經下午四點了,你是不是睡糊塗了?”
“……啊。”徐景元懵了會兒,“我怎麽,睡這麽久。”
穆禮問:“早上給我打電話什麽事?”
徐景元說沒什麽,穆禮要挂電話,徐景元又啞着聲音叫住他,問有沒有感冒藥可以吃。
“你……”穆禮有些無語,“怎麽不早說,什麽時候開始的。”
“不知道,太困了,一直在睡。”徐景元悶悶道,“想跟你說的……你不接電話啊。”
穆禮:“……”好吧。
他說找找,挂電話後翻遍了櫃子裏的藥箱,找到一盒快過期的感冒藥。下樓順便倒了杯溫水,走到103室敲開徐景元的房門。
徐景元沒鎖門,也不應人,睡死了一樣。
穆禮開門進去,一屋子黑壓壓的悶沉,窗簾和窗都關嚴了,就打開了燈。
陡然灑下的強光讓徐景元皺起眉頭,也照亮了他異常潮紅的臉色。
“……”穆禮放下藥和水杯,用手背碰了碰徐景元的額頭,“你發燒了。”
徐景元嗯了一聲,眼還是閉着,不知道聽沒聽懂。
穆禮放棄和病人溝通了,回房間找來水銀體溫計給徐景元測。
冰冰涼涼的東西插到胳肢窩下,徐景元有些抗拒地擡手推,穆禮說聽話,他就睜眼看,見到穆禮離得很近的臉,才肯乖乖閉上眼。
十分鐘後,穆禮幫他拿出來看,38.6℃。
多半是昨天早上穿得少,又淋雨吹風的,衣服濕過,到阿巴嘎又一直在外頭頂着大太陽拍照,一冷一熱的,就着涼感冒了。
“多少度……”徐景元拉穆禮的手,掌心燙得像烙鐵,“是不是超過三十九了啊。”
“沒。”穆禮抽出手,“感冒而已,吃了藥睡一覺再看。”
他拿藥來給徐景元吃,徐景元不動手,喂什麽吃什麽,躺下之後又抓住穆禮的手,一直喃喃說難受,要去醫院,不然燒壞了腦子,怎麽辦啊。
“……燒不壞,睡吧。”
穆禮要抽手,沒想到徐景元力氣大得厲害,抽兩次都沒成功,反而差點被扯得撲到徐景元身上。
“去醫院,難受……”
徐景元還在說,穆禮不答應他就當人抱枕似的圈住不讓起,煩得穆禮想把拳頭塞他嘴裏。
“最近的醫院離這兒至少十公裏,你自己騎摩托去吧,然後再追一路風,燒到四十不成問題。”
徐景元被他說愣了,昏沉的腦子轉不過彎,還傻乎乎問:“不能騎馬去嗎,會不會快一點。”
穆禮:“……”騎你個頭。
兩人糾纏了一陣,最後還是生病那個先累了,松開抱在穆禮腰上的手,另一只手還抓着他不放,一會兒說去醫院,一會兒問穆禮去哪裏,不要走,說好餓,想吃粥,最好是海鮮燕窩的,被穆禮用降溫的毛巾塞住了嘴巴。
真煩人。
生病怎麽話這麽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