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月已偏西,黎明将至,餘沙搬着東西走在路上,忽然就感到一陣沒來由的心悸,仿佛有什麽不可控制的事情發生了一樣。

他緩緩神,看向金盞閣中軸線的方向,樹木和高樓阻隔了視線,但是他知道大殿就在那邊。

“餘小哥?怎麽了看什麽呢?”

同行的人喊了他一聲,餘沙仿佛如夢初醒,搖搖頭,笑道:“沒什麽,沒進來過這金盞閣,看着新鮮。”

同行的人笑笑:“你就是一直在憑春坊待慣了,這金盞閣也不是什麽王府皇宮,各處采買還有仆人雜役什麽的,都還是要人進來的。”

他們在這裏說話,前面看貨的金盞閣弟子看見了,喊了一聲:“嘿,那邊的,快些,別落了隊了。”

“哎哎,是。”同行的人趕忙應和了一聲,招呼着餘沙加快些腳步。

一行人搬着些菜蔬果子之類的從金盞閣的偏門進入,把成箱的東西放在廚房旁邊的倉庫裏。

之前那和餘沙說話的漢子,放下手裏的東西,和餘沙笑道:“今日還真是謝謝你了,也不知怎麽了,老王頭就突然崴了腳。要不是碰上你,還真不好辦。”

某個導致老王頭崴腳的禍首裝得真摯誠心的樣子,笑着回話:“不打緊,也就是幫把手的事。倒是徐大哥你們怎麽這麽辛苦,天還未亮就要運菜過來。”

“可不就是要乘着天未亮,貴人們都還沒醒的時候做活。”姓徐的漢子說,“等到天亮了,什麽果子早點的不預備上,你當這些貴人和咱們這些泥腿子一樣,吃倆饅頭就頂飽?”

餘沙笑笑:“那是不能比。”

兩人正說着閑話,一行送菜的頭頭正在和廚房的婆子比對物件清單。

東方還未白,四處只有門人巡視和仆人早起做工的聲音,萬籁俱靜。

餘沙心裏算着時間,這個時候,關瀾應該早就進了金盞閣了。到現在還沒鬧出什麽動靜,應該是安全的,沒出什麽事。

想到這餘沙就有點笑話自己,心驚膽戰的。不但把圖紙給了,甚至還找了機會混進金盞閣查探情況,簡直是婆婆媽媽。關瀾那樣的輕功,謹慎行事,又有他給的路線,來去金盞閣如入無人之地,究竟有什麽好擔心的。

想到這裏,他略微擡起頭,看了看這隊送菜的人,又看了看打着哈欠的值守侍衛。

金盞閣易主一個多月,各處防衛和人員都換了面孔,倒也都是熟人,李王府的,漓江幾家貴族的。也不知道餘望陵打的什麽算盤,竟然換了這些人來用。

這些人勉強套在白鶴金梅裳裏,遠看像是一夥人,近看卻各有各的來頭。金盞閣外圍的這圈守衛,雖然還沒顯出潰散的端倪,卻也不複以往銅牆鐵壁的樣子。

連金盞閣自己的弟子也變得混雜,怕是漓江就更亂了。

到時候想要夜行潛入金盞閣的,怕也不只是關瀾。

餘沙想起他,又想起剛才那一剎的心悸來。毫無來由,頗覺不祥。

可四周這麽安靜,能出什麽事呢?

大抵只是自己一驚一乍的,想多了。

餘沙甩甩頭,強迫自己別去想。

大殿裏,關瀾那個頭磕完,突然精神感覺就有些垮了。

他本來就是連日冒雨奔波而來,在客棧略歇了一日也并未恢複多少元氣。強撐到這個時候,見着的又是餘少淼的屍體,就有些撐不下去。

餘斷江等人神色複雜地看着關瀾。要說他居心叵測,一言不發上來直接動手毀棺,實在是沒什麽比這還要出格。

可他費這番功夫,竟然只是為了看眼餘少淼的屍體,再給他磕個頭?這就實在是讓人費解。

莫非還有別的目的。欺.依"靈午[爸爸'午九靈"資,源群

項飛白還在疑惑,倒是餘斷江先聲開口:“閣下究竟是何人,如此行事,未免太不把金盞閣放在眼裏了。”

說着,就號令二十弟子上前,組成劍陣,欲把關瀾拿下。

關瀾掃視衆人,這些人他并不是打不贏,只是他不光要打,他還想帶着餘少淼的屍身走。

其實還可以選擇獨自逃命,左右他人還在漓江,日後來帶走餘少淼也行。

可這是在餘少淼的靈前,他并不情願。

關瀾拔出了腰間的窄劍。

殿內正在折騰的時候,餘沙又送了一趟菜。

這便是最後一趟了。

餘沙放下菜筐,撐撐腰,心想大概今夜不會再出什麽事了。

正在這時,廚房窗外突然傳來一陣嘈雜聲,像是十數人趕着往哪裏走。

姓徐的漢子往窗邊看,好奇地問:“哎,這什麽聲音。”

餘沙稍微側了身子,隐藏在廚房間的陰影裏,免得在窗邊露了臉,借着餘光打量外邊的動靜,從西邊确實過去了一隊金盞閣的弟子,形色匆匆,隐隐約約中軸線的前殿附近還有金鐵之聲。

餘沙心裏嘎噔一下,仿佛剛才那些心悸都成了真。這個時間,這個方位,說不準就是大殿那邊出了事,不知道是否和關瀾有關。

“怎麽這金盞閣裏面也不太平。”那姓徐的漢子看了看窗外,開口說,“完了這偏門肯定要戒嚴,一時半會兒出不去了。”

餘沙随口應了一聲,又說:“……徐大哥,我……我有些腹痛,先出去一下。”

說着也不等那人的反應,直接出了門。

“哎,小餘哥!”姓徐的漢子在後面喊他:“這金盞閣規矩忒多,你可千萬別亂走啊!”

餘沙根本沒搭理他的話,直接借着人群嘈亂無人注意,順着他給關瀾指的小路,匆匆往大殿方向趕。內心如火烹一般。

如果只是潛入外圍和守衛交手,或只是潛入無人的地方查找證據。以關瀾之前展現出來的身法決計沒有大問題。可是若是在大殿當着衆人的面動起手來,結局卻很難說。

他難道不是關家派來的人?!難道真的就是來奔個喪?!

餘沙內心驚疑不定,實在是不敢相信那個關瀾一開始明明白白擺在他面前的理由。

他難道,真的是,真的只是,為了餘少淼的死。

餘沙的身法并不如關瀾那般隐秘鬼魅,只是現在亂成一團,竟然也沒人注意到他。餘沙一路心驚膽戰地跑到暫做靈堂的大殿,就被眼前景象吓到。

堂中滿地的碎冰,像是被什麽炸開的一樣,餘少淼的屍身暴露在外,關瀾手持一把窄劍和十數金盞閣弟子周旋。身上受了不少的傷,前殿地上四處是血。

這場景實在是駭人的要死,餘沙不用問人都能知道關瀾定是在靈前大鬧了一場!金盞閣在漓江倨傲甚久,怎麽能忍下這口氣,定然是要當場抓住關瀾!

越過人群看亂做一團的靈堂,內心之糾結郁卒簡直無法言表。

自己那一陣心悸果然不是沒有緣由的。他怎麽知道關瀾這人一門心思真的就是要找餘少淼?!再為他籌劃,還是架不住這人非要作死!金盞閣是好惹的?如今當着衆人毀棺,他身法了得,逃了也就罷了,偏偏留下與衆人周旋,實在讓人看不懂他究竟圖什麽!

餘沙一下就不想管了,又不幹他的事,萍水相逢,他費勁心思幫關瀾進金盞閣,已經仁至義盡。

這人今天要是死在這裏,也只能怪他自己莽撞。

他想的清醒,但是卻遲遲移不動離開的步子。一雙眼只盯那浴血的黑衣人看,腦子裏全是關瀾漏夜前來,在客棧大廳裏遙遙望着錦亭山的樣子。

多麽膽大妄為的一個人,卻這麽讓人不落忍。

“娘的。”餘沙狠狠地罵了一句,小心把自己隐藏在大殿附近建築物的陰影裏,借着大殿附近各色人物遮掩,悄無聲息地往大殿門口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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