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噌!一道雪亮寒芒劃過了宋晨淚濕的眼眸。他被欺負的慘了。想往後脫離,卻……

顧軒在布局莊重的寝宮裏站了一會兒,不知道在想什麽,他眼睛裏有着濃重的悲哀。

沒多久,他就着桌子邊的凳子坐了下來。

他低着頭看着自己的鞋子,鞋子的鞋面是黑色的,雨水浸透了,顯得更黑。

鞋子裏的腳冰冰涼涼的。

衣擺也是濕濕的。

他快馬加鞭回京都,沒有回王府,中午的飯食沒有吃,晚上的飯食也沒有吃,迫切趕來宮裏,想看一看宋晨。

畢竟四個月沒見了,他想他了,很想很想。

可是,宋晨去了小皇覺寺。

宋晨不想他,他只想那個潘毓。

顧軒始終垂頭盯着地面,不知道保持了這個姿勢多久,終于門吱呀一聲開了,他擡起頭朝門口看去。

一坐一立,隔着不足五米的距離四目相對,卻像隔了萬水千山。

顧軒看着宋晨,臉上露出溫柔的笑容,聲音很溫和的說:“下次下大雨就不要去小皇覺寺給那個死人燒紙了,皇上要愛惜自己的身子。”

“那個死人”紮了一下宋晨的神經,他的脖子頓時梗了起來,對顧軒冷冷的回:“你活着一日,我就不能安枕一日,你這樣愛重我的身體,不如你去死一死,我也能長命百歲,千秋無疾。”

顧軒啞然失笑,随即站了起來,朝宋晨走了過去,宋晨避他如蛇蠍,立時轉了腳步離顧軒遠些。

顧軒也不在意,将門輕輕關上,把水汽阻隔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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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關好門之後才轉身,面對對宋晨道:“皇上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您若是為了那個死人就想要微臣填命,您也不問問自己,那個死人他配嗎?”

旋即笑道:“這天下有誰配要微臣的命?”

宋晨死死拽緊了拳頭。

顧軒漫步到衣櫃前面,打開衣櫃,拿出來一條棉白的用金絲繡着牡丹花的一米長布,到宋晨的前面,擡手要給宋晨擦擦頭發。

宋晨頓時避開。

嫌惡的說:“你不要碰我!”

顧軒一把拽住了宋晨的腰帶,把他拽得撞在自己身上,大手環上了宋晨的腰肢,棉布擦上宋晨帶着水珠的頭發。

顧軒溫熱的呼吸落在他的額頭上,宋晨喉結劇烈的、狠狠的上下滑動了幾下。

顧軒很溫和的對宋晨道:“皇上您從進來的時候就在發抖,是怕微臣知道你去給潘毓燒紙會生氣嗎?微臣沒有生氣,皇上其實不必這樣火急火燎趕回來,衣服和頭發都濕了,要是不小心着涼了,微臣只會擔心。”

柔軟的棉布擦到了宋晨的耳朵,顧軒的動作很慢、很仔細,宋晨垂眸,身體不受自己控制的輕輕顫抖着。

顧軒四個月沒有見到宋晨,心裏的思念瘋長,這會兒人挨的這麽近,他擦着擦着忍不住低頭去吻了他的額頭,又吻了下他的鼻尖,最後要親一親他的嘴唇,然而宋晨別開臉去。

顧軒攬着他的肩膀,讓他面對自己,想要吻一吻他的嘴唇,可是宋晨驀然用力推開他!只是,宋晨的鞋底是濕的,這麽一推顧軒是被推開了,宋晨自己頓時就一個趔趄差點摔倒,被顧軒手疾眼快的拽住了衣襟。

寸尺寸金的衣裳布料又貴又嬌嫩,衣襟不堪重負發出刺啦一聲,直接裂開來,一枚環佩從裂開的衣襟裏掉出來,叮當落在地上。

玉是好玉。

落在地上竟然有金石鳴音。

環佩落地的瞬間,顧軒和宋晨的瞳孔驟然一縮,幾乎同時兩人去撿那雙鯉戲水環佩。

顧軒到底行伍多年身手格外利落,人也比宋晨高大,在宋晨指尖碰觸到環佩之前,他一把把環佩撈在了手中。

顧軒看着雙鯉戲水環佩,眼眶微微有些濕,他看一看緊張的不得了的宋晨,嘴角已經漸漸翹起,想說:你其實心裏有我的,對嗎?不然你怎麽會留着我送你的環佩。

然而,他還沒開口,手指将環中間的玉旋轉翻過來,看到了「瞻謹」兩個字。

嘴角還沒揚起來就已經落下來。

宋晨眼眶發紅,緊張萬分,他喉嚨哽咽:“顧軒、顧軒,你還給我,這個你還給我。求、求你,你行行好,潘毓只剩下這個留給我了,你把它還給我。”

顧軒想笑,心髒像被千刀萬剮痛到極致,可他竟然想笑。

他修長的手指摩挲着這塊玉佩。

一點、一點的摩挲着。

他身中二十刀,長纓從心髒上面一點點來了個對穿,斬了一個将領的頭顱,升了三等将軍。他拿命換來的銀錢,毫不猶豫買下的這塊玉,雕刻了整整兩年,才忐忑着送給宋晨。

可是現在宋晨說,這是潘毓留給他的唯一的東西了。

哈、哈哈哈……

倘若時間逆轉,他不會一刀殺了潘毓,他會把他千刀萬剮!

冒認了他治好宋晨眼睛的功勞,竟然還敢把自己拿命換的定情信物竊為己用。

顧軒看着緊張到眼眶通紅、眼眸濕潤的宋晨,苦澀像是一大勺漿糊膠着他的嘴巴,他拎着環佩上的絲縧,環佩墜在空中輕輕的晃動着。

就這麽一個舉動,宋晨整個人都緊張了起來,宋晨知道顧軒有多麽嫉妒自己對潘毓的愛,怕他沖動之下把環佩給摔了。

顧軒看着這樣的宋晨,深邃的眼睛裏有着濃重的悲哀。

終于,他把環佩塞到宋晨手裏,然後把宋晨抱進懷裏,吻了吻他的發頂,輕輕的用只有兩個人才聽得到聲音、嘆息似的說:“皇上真是越來越殘忍了,明明知道微臣喜歡皇上,卻總愛做一些剜微臣心肝的事情。”

“皇上把微臣當個死人,可是微臣到底還活着了。皇上,微臣真的忍不了了。”

宋晨忍不住顫抖。

顧軒輕輕地摸着宋晨的頭發,對他說道:“本來微臣想着潘毓死了就死了,我也不想再計較什麽,可是皇上您做的事情,實在太傷我的心。您要愛一個死人微臣也拿您沒有辦法,從今往後微臣希望您把對那個死人的感情好好藏在心底,燒紙也好、定情信物也罷,都不要再教微臣知道,也不要教微臣看見。否則,”

“微臣真的不知道會做出什麽來。”

“您一定不想潘毓的骨灰被混進糯米雞蛋漿裏,被用來鋪路砌牆對嗎?”

宋晨豁然擡起頭來看着顧軒,眼神驚恐又絕望。

顧軒看着這樣的宋晨,心髒又是一疼。宋晨對潘毓那個死人的每一分在意,都化成紮在他心口的刀。

血肉模糊。

天意真是弄人。

他不往上爬,就永遠無法和宋晨在一起。

他豁命掙功,送出的定情信物被人截胡。

他殺了潘毓那個卑鄙小人,宋晨卻打從心底恨死了他。

他跟宋晨解釋治好他眼睛的是自己,宋晨卻根本不信。

一招差、步步差,滿盤皆輸!

宋晨看着顧軒,眼神分外的驚恐。

“顧軒!你為什麽就是不肯放過我?為什麽?!你已經登高至極,整個大乾王朝,群臣只知有攝政王,不知有皇帝。你到如此位置,你為什麽還不肯放過我?你想要什麽樣的美人沒有?為什麽就是不放過我?”

顧軒伸手擦去宋晨臉頰上的眼淚,面色很平靜,眼神深邃的讓人看不出他的情緒,他依舊十足溫和的嗓音,說道:“皇上,微臣只有一顆心,便也只希望得一人之心,白首不離。”

“可我不是你的不離人。”

“怎麽不是?我活着,你與我同衾。我死了,你與我同穴。”說罷,顧軒驀然撈起宋晨往床榻上去,“四個月不見了,微臣想皇上想的緊,皇上有沒有想微臣?”

宋晨瑟瑟發抖着掙紮,“顧軒、顧軒,我不想,你不要勉強我。”

“真的不想?”顧軒把人放在了床榻上。

宋晨推拒着顧軒的胸膛,“顧軒……”

“噓——”

顧軒突然噓聲,宋晨頓時一愣。

顧軒把頭枕在宋晨的胸膛上。

宋晨感受着沉沉的分量,整個人都僵硬着。

顧軒的耳朵聽着宋晨心髒撲通撲通的跳動聲,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緩開口說道:“皇上,微臣去邃河救災,遇到了泥石流,沙土都埋到了我的脖子,我全身有力氣,卻因為被埋在土裏一點也使不上來。被泥土擠壓的時間的越長,我漸漸的覺得眼睛發黑,血液流不通暢,呼吸也吸不到肺裏。我以為我會死,那時候心裏在想,如果我死了,你會不會開心的笑起來?不過一想着如果我死了還能哄你笑一笑,又覺得很值得。”

宋晨的心尖頓時一顫。

眼睛一片濕潤的紅。

他不明白為什麽,明明自己不愛他,可是他卻心疼他。

他其實很迷茫,他已經不知道自己對顧軒是什麽感情了。

顧軒把頭支起來,離開了宋晨的胸膛。然後低頭去吻他的嘴唇,宋晨第一下沒躲開,再兩下就躲開了,被顧軒吻在了臉頰上。

宋晨深知不能再這樣下去,他不想和顧軒侶之間才會做的事情。他驀然從床鋪上逃開,想要下地出房間。可是被顧軒撈住了腰抱在了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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