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寝殿裏,明黃的床鋪上,皇上水汪汪的眼睛淚花翻滾着,在眼眶裏打轉,忍了好一會兒,沒能忍住,晶瑩的淚珠從眼角滾下來,沁濕了鬓角,還打濕了枕頭。

他的眼尾紅豔豔的。

鼻尖也粉粉的。

他煎熬極了。

玫瑰似的柔軟嘴唇吐露芬芳——

“顧軒!你混賬、混賬!你放開朕,放開朕!朕要殺了你顧軒!”

攝政王顧軒面無表情,聲音輕輕的,不甚在意似的,平平淡淡的,可就是這種平平淡淡仿佛讓寒氣針紮似的戳人骨子裏。

他望着哭的狼狽雙眼通紅,黑色長發鋪滿枕頭的皇上。這種節骨眼上,他都像一頭沉靜的狼,只是一雙鷹隼般的銳眼裏有讓人看不清的情緒。

“好的,微臣死罪。微臣夜開宮門、闖進寝殿、以下犯上,現在還這般對待皇上……”

顧軒把用過了的染了藥油的玉器丢在了地上,玉器頓時和黑金地磚碰撞發出脆響。他說的這話就跟哄人似的,偏偏又一分誠心都沒有。

“顧軒!顧軒顧軒顧軒!”皇上驚恐的踹他,“朕不想,朕不願!你适可而止!”

寝殿寂夜深深。

外頭風雨飄搖。

宋晨倉皇說完,卻只聽到顧軒輕輕的一聲笑,似乎帶着些開心,又似乎帶着些別的意味。

總之,宋晨不懂他。

也看不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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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臣對皇上,從來不知道什麽叫适可而止。”

“微臣很早以前就覺得皇上該是微臣的。從邊疆回來,微臣就只有一個想法,擁有皇上。”

“微臣對皇上的渴望,如同沙漠要渴死的人對水的渴望,微臣從喜歡皇上開始,便日日夜夜沒有哪一天不思念皇上。”

“微臣喜歡皇上,喜歡到想把皇上一口一口吃進肚腹,揉進骨血。”

宋晨崩潰推搡着顧軒:“你放開朕!顧軒你瘋了!你瘋了!!”

顧軒銳利的眼眸落在宋晨的臉上,他聲音還是那樣平淡,可是越是平淡越是危險。

“微臣這麽多年始終得不到皇上的心,求而不得,早就瘋了。所以皇上不要再惹微臣發瘋了,不然微臣真的會拿鏈子把皇上綁在龍床上,這一生一世、日日夜夜,便只能對着微臣。微臣是求之不得,可皇上願意嗎?”

宋晨雙眸劇烈顫抖。

他不肯承認!

他不敢承認!

他其實喜歡顧軒這麽對他。

他其實、其實……心腔子裏注滿了異樣的感覺。似乎有一種不受控制的感情像野草瘋長,每次面對顧軒,他都忍不住心生異樣。可自己明明該恨他、該恨死他、該一心一意喜歡潘毓才對。

……

宋晨煎熬又絕望的死死的抱着顧軒,嘴裏吐出絕情的話:“顧軒,我遲早有一天要殺了你!”

顧軒眼眸裏閃過複雜的情緒,叫人看不清他的想法。他想:

揉碎他;

弄哭他;

占有他;

主宰他;

控制他;

讓他不得生不得死;

讓他永遠臣服自己;

噌!

突然,一道雪亮寒芒劃過了宋晨淚濕的眼眸。

“微臣願意死在皇上手裏,只要皇上能狠的下心,微臣絕不反抗。”

宋晨睜大着眼眸看着這突然被顧軒拔chu來的匕首,瞳孔巨震。

望着悚然的宋晨,顧軒依舊沉穩,他的眼眸深邃,寝殿裏的燭光仿佛都耀不見他眼底的情緒。

這把削鐵如泥的匕首最寬處不過兩厘,到刀尖處彎彎如月,沉檀木柄上鑲嵌着一顆一顆和宋晨唇色相近的紅寶石,組成一朵漂亮的和宋晨的不相上下的花。

顧軒語氣平常,帶着極大的耐心,哪怕此刻他正在讓宋晨無比煎熬。他的大手緊緊壓握着宋晨的手腕,然後在宋晨惶恐害怕間,把匕首塞到了宋晨的手心裏。

顧軒說:“微臣喜歡皇上,喜愛皇上。做夢都只想皇上的眼睛可以只看到微臣一人,微臣可以為此付出任何代價。”

“微臣對皇上不僅僅只是欲望。”

“微臣對皇上的喜歡和愛,也不只是說說。”

“微臣知道自己大逆不道,也知道這麽對待皇上,皇上心中怕是恨極了微臣。可是微臣不後悔,微臣願意死在皇上手裏。不過皇上先把匕首拿好,待成全了微臣四月不見皇上的相思之情,讓微臣……”

顧軒的臉離着宋晨的臉越來越近。

顧軒的聲音越來越輕,聲線始終沒有太大的起伏:“讓微臣伺候好了皇上,再來了斷微臣的命。”

宋晨死死握着顧軒塞到他掌心的匕首,緊縮着。

他越來越難熬了。

他快……

不……

這個畜生!

終于,匕首握不住了。

宋晨掙紮、掙脫不了,他受不了,他哭得破碎而委屈。“顧軒!顧軒你放了朕、你放了朕……”

“顧軒,你饒了朕……”

“顧軒,你饒了我吧……”

“顧軒……”

顧軒輕柔的在他的手背上落下一吻,聲音沾染了些溫柔的情緒:“皇上,微臣好久不見皇上,心裏想着皇上、想極了。想多冒犯皇上兩三炷香的時間,請皇上體諒體諒微臣對皇上的相思渴慕。”

“顧軒你這個畜生!!”

顧軒動作頓了下,然後聲音微微低沉了一點兒,說:“如皇上所願,微臣本來想做個人的。夜還很長,皇上省着點哭,別傷了嗓子,明日早朝露了餡,叫滿朝文武知道了可不好。”

宋晨:“!!”

顧軒将滿是汗水的宋晨摟抱在懷裏,他握住他骨節分明修長而白皙的手指,在嘴角輕輕的落下一吻,宋晨感覺自己死去了好多回,卻又還留着一口氣。

過了不知道多久,宋晨睫毛細碎的眨了眨,睜開了琥珀色的眼眸,望着和他共枕的顧軒。他想起了方才在房事過程中顧軒塞到他手裏的那把匕首,他還沒有想明白要不要刺他,匕首就掉了,所以匕首現在應該是落在枕頭邊。

宋晨頓時反手摸索起來,不多久就摸到了冰冷冷的木柄,寶石硌着他的掌心,他看着閉眸休憩呼吸微微喘的顧軒。

好機會。真的是好機會。

殺了他,自己就能當獨攬大權的皇帝,而不是傀儡皇帝。

殺了他,就能替心愛的潘毓報仇,讓他在九泉之下瞑目。

不知不覺,鋒銳的匕首刀尖緩緩的湊近了顧軒的眼睛的時候,顧軒的眼皮陡然睜開來。

宋晨手中的匕首頓時停頓!手掌瑟瑟發抖。

一雙古井無波的深邃的淺茶色眼眸,直直的盯着宋晨。

他連眉毛都沒有皺一下,眼皮都沒眨一下,更別說臉上出現驚慌了。

他就這樣直直的盯着宋晨。

然後嘴角輕輕的彎了下。

倏忽!

他豁然将自己的眼睛撞向宋晨手裏的刀尖。

宋晨雙眼當時悚然瞪大,手中的匕首驀然後退。

顧軒笑意更深了。

他覆在宋晨薄嫩白皙的胸膛上,低頭吻一吻他的嘴唇。

“皇上,微臣記得您曾經為了一只下雨天溺死在水窪裏的雛鳥哭泣過。這樣溫柔的您,會下得了手殺了臣嗎?”

宋晨狠狠別開臉去,不看顧軒。他的雙眸還有着濕意,長長的睫毛被淚水黏連一塊兒,更黑了。

顧軒愛煞了他這種明明脆弱卻堅韌的個性。

忍不住在他臉頰上又親了一下。

宋晨被親了這一下,頓時又惡狠狠的轉了臉來,眼睛直瞪顧軒:“有本事你別動!方才是朕一時心軟。”

顧軒臉上似笑非笑,又像在壞笑。只不過笑容特別淺淡。

“是這樣嗎?”

說完,他突然翻身坐起,一把撈了宋晨。

因為方才才荒唐過,所以極為容易。

宋晨握着匕首錯愕極了,整個人都懵圈着,結果就又開始了。

顧軒和宋晨面對着面,他俊美的容顏這樣放大在宋晨的眼睛裏,其實特別有沖擊力,宋晨都有一瞬的恍惚,不得不承認顧軒這個家夥長得的确禍國殃民。

可是再如何容顏俊美都無法抹滅這個畜生庶子出生、大逆不道、罔顧人倫、以下犯上的罪孽!

顧軒開口對宋晨說道:“皇上,現在可以下手了。微臣雖然沒有本事不動,但是皇上卻可以不心軟。匕首仍舊在皇上手中,微臣說過,微臣這條命只要皇上想要,随時、随地、無論何事,微臣都心甘情願受死。”

“只要皇上想殺微臣,微臣絕無二話。”

“你當真以為朕不敢殺你嗎?”宋晨努力忽略掉那種異物感,他在崩潰的邊緣,雙目通紅的望着顧軒。

手裏的匕首抵在了顧軒的脖子上。

顧軒抱住了他的腰,摟進懷裏。笑着說道:“皇上,從背後更容易紮穿微臣的心髒。”

“皇上,您知道微臣的心髒在哪嗎?”

“您胸膛感受得到嗎?微臣因您而跳動的地方。”

“呃……”從開始到結束;

從唾罵到哭泣;

從哭泣到求饒;

從求饒到唾罵;

……

那把鑲嵌了紅寶石的匕首一直被宋晨狠狠的握在手心裏。

哪怕到最後,被嘴角一勾的顧軒握住手腕,刀尖直接戳上了顧軒心口的皮肉了,他還是沒有紮進去。

宋晨唾棄自己是個廢物。

不配做個帝王!

最後累狠了睡去。

顧軒勞累了半個晚上,看着睫毛濕濕的枕着枕頭的宋晨,卻沒有入睡。這個時候的他,眼眸很溫柔很溫柔,嘴角勾着些笑容。想湊上去吻吻宋晨肉肉的臉頰,可是這個時候被欺負慘了的宋晨,在睡夢裏都抽噎了幾聲,委屈極了。

顧軒:“……”

小腹一緊。

不過今晚的歡愉到此為止。再折騰下去,他也心疼,畢竟上藥的時候都腫了。

可是看着宋晨厭惡他的樣子,顧軒忍不住想起了宋晨還是皇子時候的事情。

顧軒手掌支着頭顱,看着累極了睡過去的宋晨,記憶回到了他剛穿書那年的冬天。

那天他抱着手機,在看花市的一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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