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他淡淡的垂樂垂眼皮子,他睫毛很長,所以睫毛上也沾染着湯汁兒。整個人顯得格外的狼狽。不過這個時候,他一沒有生氣、二沒有害怕,他只是從懷裏掏出來一方灰麻色的帕子,将自己的臉細細的擦了擦,然後繼續吃他的饅頭喝他的湯。

劉老二、劉老三、劉老四看他這副樣子,頓時氣的牙癢癢。

不過卻也不敢再過分找茬了。

萬一把管事的引過來就不好了。

他們顧自的去打了湯、領了饅頭,尋了桌子坐下。時不時仇恨的瞪向顧軒:

什麽時候顧軒這個晦氣賤種也敢在他們面前叫嚣了?

還敢跟李管家辨析分明倒了的夜香究竟是什麽原因!

不該唯唯諾諾跪地求饒痛哭流涕的說他知道錯了、認了罰不是嗎?

顧軒仿佛沒有感覺到那些針紮一樣的目光,他吃完饅頭還把剩餘不多的湯喝掉了,對同宿舍的三人道:“我的衣服濕了,要先走一步回去換衣服。”

同宿舍的三人剛才在顧軒被欺負的時候沒有幫忙,這會兒神色都有點不自然。

一個個讪讪笑着,點點頭。

看着劉老二、劉老三、劉老四對顧軒的态度,他們心裏也是怕怕的。怕和顧軒關系扯的再深一點兒,劉老二、劉老三、劉老四會連帶着收拾顧軒的時候一起收拾他們。

說到底他們是窮苦人家賣給牙婆,牙婆又轉手把他們賣進來伯府裏做工而已。

顧軒是屍生子還是棺生子,晦氣不晦氣,他們也沒有想太多。見他有李管家罩着,就存了和他友好相處的心思。

現在見到劉老二劉老三劉老四對顧軒不對付,偏偏劉家三兄弟還人高馬大的,他們就又害怕起來。

顧軒心裏一點怨恨都沒有,他洗着碗筷,洗的幹幹淨淨的帶回宿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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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困境的時候,別人不踩上一腳就要感激了,別人救不救自己、搭不搭把手,那是人家的選擇。

顧軒向來心中晰明這種人性上的事情。

只不過劉老四害他不成反被李管家打了三十棍,如今才好就來找他麻煩,當真是斬草不除根後患無窮。

顧軒不想自己以後每天去夥房吃東西,只能喝洗臉湯。

而且,據他了解的人類的劣根性,呵!劉老二劉老三劉老四要是一直欺負他、他不反擊的話,回頭就會別的人看他好欺負,然後也來踩他一腳。

校園暴力一開始是幾個人欺負一個人;

後面是十幾個人欺負一個人;

最後面是全班孤立、冷暴力、欺負一個人;

這種事情,最好在有一點點冒頭的時候就解決掉。

——

顧旭上一次秋闱的時候,名落孫山,心裏頗為不忿,可是已經既成事實不接受也得接受,只能再回來跟着先生多多讀書,争取這一次榜上有名。

今天一早上他跟着他父親定北伯在東院花園裏散步,也算晨練,面對定北伯的安慰、鼓勵,他面上表現得很有信心。

實際上,并不。

他心裏虛的很。

只是面上要做到胸有成竹,才不會讓他父親定北伯失望。

考試之前連信心都沒有,定北伯說不得要對他失望,甚至會開始懷疑他能不能挑起定北伯府的擔子。

而考試之後,要是沒考上,天時地利人和這些東西總能歸咎一二,他有的是理由。

他娘——定北伯夫人趙聞佳,也總能在父親面前替他周圜周圜。

不過,顧旭還是想憑借自己的真本事考上進士。

畢竟,考的官和捐的官和靠祖宗蔭庇得來的官,各有不同。

考的官裏看不起捐的官。

祖宗蔭庇的官看不起考的官和捐的官。

考的官捐的官都羨慕卻又看不起祖宗蔭庇的官。

一個死循環。

而且顧旭自己要是憑借本事考上官員,也能夠顯示自己的才能,給自己找一份「更好」的姻緣。

自己家和岳家的共同扶持,他将來一定能走的遠、站的高!

于是,在下午時分,先生放堂之後,顧旭回到東院自己住的院落裏,還要讀會兒子書。讀書聲之乎者也清清朗朗。

全東院讀書的公子們聽到了,面上都表示:啊,大公子不愧是做兄長的,真是勤奮至極、勤奮至極。

心裏都表示:CNM!CNM!上一天學都要累死了還要向你學習,C!

大公子了不起啊?

嫡長子了不起啊?

可是今天顧旭讀書讀着讀着、讀着讀着就聽到了一些動靜,讀着讀着就聽到了一些動靜。他的書房挨着一大片的竹林子,竹林子有條小路,十分清幽,直通學堂。

顧旭念:“乾坤無極,天地浩廣,廣乎哉……”

窸窸窣窣;

刷-刷-刷;

顧旭皺眉,把書給放在了桌子上,走出了書房,往竹林子裏去。

循着聲音往前,可是那聲音不在小路周邊,而是繞開了不沾泥土的石板路,在竹林子比較偏僻的深處。

顧旭聽着那刷刷的聲音,皺着眉頭,想回去喊小厮去看看。不過都已經走出一段距離了,再加上他心裏好奇、而且這府邸除了他爹、他娘,還有老太太,就是他最大。他也不帶怕的。

所以他猶豫一會兒,還是朝聲音處走去。

鞋子上沾染了濕潤的泥土。

走了好一會兒,才看到了顧軒。

顧軒正在拿一把小鋸子,在那裏刷刷刷的鋸着一根不算粗的竹子。

“你在做什麽?”顧旭站在一個小坡上面,手抓着竹竿站穩了,怕鞋子滑。

聲音突然傳來,顧軒猛地轉頭看來,待看到是顧旭的時候,他連忙跪在了地上,給顧旭磕頭。說道:“奴才見過大公子,給大公子請安,公子萬安。”

顧旭心說:這聲音倒也好聽。

就是做什麽在這裏鋸竹子,吵得他讀書都讀不下去。

顧旭十足的嫡長公子氣度,再次發問:“你在做什麽?”

顧軒瑟縮着肩膀,害怕的瞅了顧旭一眼,然後哆嗦着說道:“奴、奴才在鋸竹子。”

顧旭一口氣上不去下不來,有點生氣了,語氣也重了一些:“我當然知道你在鋸竹子!你在鋸竹子幹什麽?”

顧軒被這麽一說,好像更加害怕了,頓時連忙再磕兩個頭:“公子恕罪、恕罪,奴、奴才只是想用竹子做點兒書簽、扇子,然、然後用來讨好劉家的兄弟。”

顧旭頓時皺起眉頭:用來做書簽、扇子,讨好劉家的兄弟?

這又是什麽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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