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煤窯子幹活都是苦活累活、都是以命換錢。
在現代都有很多人得了塵肺, 痛苦到無法呼吸而死。更何況這個時候。
被賣去煤窯,三餐不繼、髒活累活苦活磋磨人,就算能夠活下來, 也就是十年左右的時間。
不能活下來, 也就是幾年的事情罷了。
劉家曾經那般照顧過「顧軒」,雖然顧軒與他們無親無故,但是原主欠的這些人情債, 他是要還的。
故而,知恩圖報欠債必還的顧軒今日特特來送他們一程。
這便是人們常說的人情世故了。
顧軒和人說話的時候, 聲音都是很低的, 王婆子他們也沒有聽見,顧軒說完也就走人了,可劉老二他們卻是直接吐了血出來, 眼睛瞪得大大的, 有點死不瞑目的味道在裏頭, 直直看着顧軒的背影。
顧軒毫不在意,跨進伯府門檻的時候, 他還特特向看門的小厮點頭致謝。
快走到東院的時候, 夜色已經降了下來,伯府到處燃起了燈。
顧軒并沒有再朝着東院下人小院走去,而是走上一條平日人少的路,往顧管家的小院子去了。
有些管家因為在伯府很有體面, 所以分了一兩進的小院子,帶着家裏的人過活。
不過整個伯府有這個體面的管家真的屈指可數。
顧管家算一個;
趙娘子算一個;
周管家算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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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管家伺候定北伯的時候,定北伯還不是定北伯, 從他的伴當、到他的書童, 後面定北伯成了定北伯, 他就成了管家。主要處理定北伯在外面的事情,而府裏大小事情,他也是能做主的。
趙娘子是定北伯夫人趙聞佳的陪嫁丫鬟,是趙聞佳的管事媽媽,管理偌大內院。她相公周管家,幫着定北伯夫人趙聞佳管理伯府外院。
他走到顧管家的院子前,輕輕的敲了敲門,不多會兒就有人過來開門了。開門是顧管家的兒子,顧軒沖對方拱手彎了個腰行了個禮,說道:“小的求見顧管家,勞煩管事的通禀一聲。”
顧管家的兒子顧小旺是個管事。
幫着他爹顧管家理着府外頭的一些人、事、生意、關系……
顧小旺今天在吃晚飯的時候,顧管家在桌子上對一家子人說起顧軒的事情,衆人都覺得顧軒這厮肚子裏水深,這會兒見着他來了,顧小旺不願意和這樣的人為難,說道:“你進來吧。”
“謝謝管事。”
也沒有先把顧軒晾着,而是直接帶去廳堂了。顧管家當下正在就着燭光擦着一塊水晶片,這水晶片是個稀奇玩意兒,看什麽東西都能放大。
有回定北伯高興,特意賞他的。
他把玩很多年了,時不時要拿出來把玩把玩。
正擦拭着了,兒子顧小旺帶着顧軒過來了。
顧軒進來之後,對着顧管家恭恭敬敬的磕了個頭,道:“小的這個時候過來,叨擾管事了。”
顧管家把水晶片用絲綢包了,才開口對顧軒說道:“什麽事兒?起來說罷。坐。”
顧家的媳婦上了茶水過來,一雙秋水眼眸不着痕跡的打量了下顧軒,放下茶就離開了。
顧軒喝了口茶周全禮儀了,才放下茶盞對顧管家說道:“今日老爺提拔了小的頂了劉家的差事,小的心裏想着再住在東院下人房裏,似乎有些不好。”
“一則怕府裏萬一夜裏要用上車。二則老爺時常在外,日理萬機。小的怕擾了同宿舍裏哥哥們的睡眠。”
“所以才特特過來,想請管家大人做主,容小的搬回青布後胡同去。”
顧管家看着顧軒,顧軒對上顧管家的視線,并沒有一點心虛。仿佛絲毫不怕人看他、探究他。
顧管家心中第N次感慨顧軒心性好、定性佳,要不是命格的事情,從小做公子長大,這會兒肯定是府裏頭除卻大公子、六公子後最受寵的公子。
顧管家對他問道:“是劉娘子家?還是劉老二家?”
顧軒對顧管家笑着回:“小的打小在劉娘子家長大,那兒于小的而言,伯府是大家,那兒是小家。自然是想回劉娘子家的。還請管家大人能夠應允。”
顧管家點點頭,對顧小旺說道:“去找了劉娘子家的對牌、鑰匙過來。還有登記賬冊。”
顧小旺應了便轉了簾子去顧管家書房去拿了。
劉娘子蔡祖根孟小翠牛富貴被發賣出去之後,對牌、鑰匙都收了回來,要重新發給顧軒,得重新進行登記。
顧管家接了顧小旺拿過來的東西,翻了翻,翻到了,用細毛筆蘸墨之後,在登記賬冊上寫:
年四月二日,青布後胡同十八號房,暫予顧軒居住。
顧軒聘于伯府任職辦差期間,青布後胡同十八號房可免租而居。
今發青布後胡同十八號房對牌一枚,鑰匙一枚,若失自補。
……
顧管家寫完之後,寫上自己的名字。
然後下意識的把手腕一翻,遞筆給顧軒。
顧軒猶疑了兩秒,才坦然接了筆過來,也沒有蘸墨,就着餘墨,寫上自己的名字。
顧管家看他這兩個字,眼裏忍不住有所錯愕。
難得;
真是難得;
這樣的心性、定性,還能自學讀書、寫字。
做賤奴長大,也能長成這副樣子,真是不由讓人感慨唏噓!
難道說:不愧是伯府的公子嗎?
再無論如何,身上也是流着伯爺的血,所以才會如此優秀?
可惜……命格不好,注定飛不了多高的。
顧軒接了顧管家遞過來的對牌、鑰匙。
對牌上正面寫:定北伯府;
對牌上後面寫:青布後胡同十八;
鑰匙差不多有半個手掌長。
形狀也是和後世的鑰匙很不一樣。
他把對牌鑰匙放好了之後,謝了顧管家,才掏了自己準備的兩小瓷壇六味地黃丸出來,對顧管家道:“這是小的自己做的藥丸,補中益氣,若是腰膝酸軟、夜裏起夜次數多,可用來調理。若身子康健,也可用來固本培元。一日只需一顆。”
“叨擾顧管家了,全當謝禮。管家若是用的好、用完了,使喚小的一聲便好了。”
顧管家沒曾想顧軒竟然還會醫術。
一時間心中更是錯愕。
他收了這兩瓶藥,對顧軒說道:“你的心意我知道了,天色不早了,你若是要收拾東西,便早點回了吧,明日大早,伯爺要上朝,你得早早在門前等候。”
又道:“仔細當差,伯爺眼裏容不得沙子。”
顧軒躬身再禮,謝了顧管家才告了辭。
等顧軒走了,顧管家把藥瓷壇打開,裏面一粒一粒,未長大的小葡萄似的,被裹在白色的蠟丸裏,碾開來藥香撲鼻,約三克一顆。
顧管家也不講究,就着茶水吃了一顆藥。
顧小旺着急說道:“爹,這藥還沒有經過檢驗了,也不知道是些什麽藥材。”
顧管家看着顧小旺說道:“你以為他一個倒夜香的是怎麽成為東院灑掃小厮的?”
顧小旺:“啊?”
顧管家高深莫測的笑了笑。
這段時間李管家來找他述職的時候,一日比一日面色好看,紅潤有光澤也不能單指好看的健康的女兒家,這中年男子也能煥發。
如今顧軒送藥給他,他便知道顧軒肯定是「賄賂」了李管家,才沒有再倒夜香。
顧軒當灑掃小厮兩月有餘,李管家身康體健日益健朗,他有什麽好擔心的?
顧管家遞給顧小旺一壇,說道:“這個給你。你媳婦已經給你生了兩個了,你也悠着些,要保重保重你媳婦的身子,你知道沒?”
顧小旺忍不住嬉皮笑臉,說道:“那爹爹,兒子再娶一房妾室?”
顧管家笑着看着顧小旺,然後說道:“等你爹我死了你再起這個念頭。”
顧小旺:“……”
——
顧軒不知道顧管家誤會了他和李管家的PY交易,他回到東院下人宿舍之後,跟宿舍裏的其他三人說了他調職、回青布後胡同居住的事兒。
宿舍其他三人紛紛恭喜顧軒。
顧軒只面色溫溫和和的跟大家說了謝謝,然後把早已經收拾好的包袱,輕松拿走了。本來就沒什麽東西。
其他人原想幫忙搭把手都沒處下手。
顧軒抱着被子,背着包袱,在夜色下往沒什麽人經過的小路去青布後胡同。到了,打開門,站在圍牆高高的院子裏,顧軒看着三間瓦片屋子,迎着清風,望向浩闊天空上新月如溝,他閉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笑着大踏步的推了主卧的房門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