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無論玉衡門衆人的言辭有多麽冠冕堂皇,都掩蓋不了其藏在背後的真實意圖。尤其是玉衡門掌門,就差把“訛詐”兩個詞刻在臉上了。

作為負責人,流雲門掌門一開始的态度還是非常和善的。

他先好聲好氣地表達了自己對于本次意外事故的抱歉,随後詢問道:“依玉衡門主之見,是想怎麽處理這件事?”

“處理?”玉衡門主眼珠滴溜溜地轉了一圈,狡詐的神情一閃而過。

“既然流雲門主您如此有道歉的誠意,那此事就還有商讨的餘地。”玉衡門掌門一臉正色道,“我有些想法,想聽聽門主您的意見。”

“您講。”

“這幾十名弟子可是我門派最優秀的一批,說他們一人敵千軍都不為過。”玉衡門主刻意擺出悲傷的神情,“他們的喪失,是傷害了我門派的根基,可以說是重創我們玉衡門的發展。”

“不過事已至此,也沒有旁的辦法了。”

流雲門掌門面無表情地看他表演。

“以我這些弟子的價值,想來流雲門主也能理解我的痛心之情吧。”

“補償的話……域內十座城池的實際控制權,商業控制的一半産業,在加之以後我門下弟子購買流雲門符咒永遠三折,就這三項條件,您意下如何呢?”

這是赤-裸裸的不平等條約。

流雲門掌門當時表情就僵住了,“你是在說笑嗎?這絕無可能。”

且不說割讓十座城池幾乎就是要了流雲門的半壁江山,就說是這一半的産業,都能叫他們大傷元氣。

況且此事說來,也有流雲門弟子實力不足的原因,不能全部算是他們流雲門責任。

現在玉衡門掌門獅子大開口,想用幾十名弟子的性命來換這如此豐厚的賠償,簡直是癡人說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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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雲門主自然不可能接受這個條件。

對面的玉衡門主顯然也料到他不會輕易同意。

他眉毛一揚,道:“現如今,世人皆知你流雲門嫉恨我玉衡門,不但将你們少掌門失蹤這口黑鍋背在我們身上,現如今還刻意設計,暗害我門下弟子性命。”

玉衡門主口口聲聲道:“流雲門當今這等做派,當真不怕天下人戳你們的脊梁骨嗎?”

不提這事還好,一提周洵失蹤之事,流雲門主便一股怒火直上心頭。

先前為了宗門大比的順利舉行,周洵被玉衡門暗害的這筆賬,他便忍了下來。

現如今,對方不但獅子大開口,還妄圖以此事要挾他們,倒打一耙。

流雲門主冷笑一聲,“你玉衡門傷我兒一事,證據确鑿,我本不欲計較,現在聽玉衡門主這番話,竟是還想颠倒黑白不成?當真可笑至極。”

玉衡門主:“分明是你玉衡門欺人太甚。”

這場談話必然是進行不下去了。

兩方各執一詞,誰也不服誰,甚至開始算起了陳年舊賬。

宗政蔓站在門口聽牆根聽得津津有味,只嘆宿荼的計劃當真是順利無比,這兩方的戰火即将就要燒起來了。

“看來今日是沒什麽好談的了。”見條件談不攏,玉衡門主甩袖離去。路過他們這幫‘證人’時,還冷冷地瞥了一眼。

流雲門門主也冷嗤道:“好走不送。”

這場談話不歡而散,終究是沒達成雙方都滿意的結果。

不過畢竟大陸上就這麽幾個大宗門,未來擡頭不見低頭見,終究是不可能徹底撕破臉皮。以兩個門派的實力,想要徹底打敗對方也沒什麽可能。

後續的幾天內,兩個門派繼續在進行相關問題的商讨,争論不斷。

宗政蔓則繼續在庭院中呆着,等待着風雨欲來。

那日鮮少露面的宿荼前來尋她。

少年依舊是一身黑衣,衣袖上用金線繡着星星點點的桂花,陽光撒下,那些桂花閃爍,宛若流金。

宿荼的面色較前些時日好了許多,他背着手站在她房門前,看着她笑得溫柔,“大師姐,好久不見。”

宗政蔓打量着他終于紅潤了些的唇色,好奇道:“你現在是功成身退了?”

“就這兩日的事了。”宿荼笑着道。

待到走近對方後,宗政蔓才注意到對面少年的面頰上好像淡淡的脂粉氣,她伸出手想觸碰一下,卻被對方不着痕跡地退開。

少年深如古井的黑瞳看着她,眼中隐隐透着笑意,“師姐又要占我便宜?”

“……”宗政蔓翻了個白眼,懶得回答。

宿荼輕笑一聲,“好了,不逗師姐了。”他從袖中取出瓷瓶,倒出一顆熟悉的金紅珠子,“我是來給大師姐送溫暖的。”

宗政蔓接過小珠,端詳片刻後才塞入口中,“這到底是什麽東西?”

那日被宿荼強行喂下金珠後,她非但沒有感覺到不适,反而渾身經脈被洗滌一樣,純淨而有力量。

她能感覺出這東西對她的煉确實有所幫助,所以才心甘情願地吃了第二顆。

但是這金珠到底是什麽東西,她真是相當好奇。

宿荼笑而不語,“總而言之,對師姐并無害處,師姐放心吃就對了。統共四顆,師姐吃完,便知曉它的來源和用處了。”

“不願說便算了。”宗政蔓也不強求。

現在玉衡門的長老們已經全部到了流雲谷,宿荼的下一步的動作她也能猜到大半。

宗政蔓嘆了口氣,轉換心情打趣他道:“師弟現在是不是心中輕快?終于要大仇得報了。”

“還得等上幾日。”

“那我便提前恭喜師弟得償所願了。”

宿荼掩唇咳了兩聲,垂下長睫看她,“師姐說這話,是想從今往後跟我劃清界限了嗎?”

“還能劃清界限呢?那東窗事發之時,師弟可記得不要拉我下水。”壓下心中莫名的感傷,宗政蔓故作輕松道。

“我承諾過的,不會傷害師姐。”

宗政蔓笑了笑沒有說話。

倘若宿荼有一日知曉了滅門的真相,真的不會揮劍向她嗎?

兩人正在談話之際,不遠處的天空中突然爆起了一朵金色煙火,朵朵玉蘭花綻開——這是玉衡門的求救信號!

與此同時,褚寧一臉嚴肅地推門而入,“大師姐,出大事了。”

宗政蔓:“?”

褚寧臉上再無往日的嬉笑,“玉衡門突遭大量妖獸圍攻,門內弟子死傷無數,一位流雲門弟子利用取魂符,試圖暗害玉衡門掌門被發現,現在玉衡門、流雲門徹底打起來了。”

取魂符是流雲門的隐秘符咒之一,只有最受掌門信賴的弟子才能修習。

現在玉衡門主要長老正在流雲谷議事,他們門派守衛空虛。且正是兩方意見不合之時,現在玉衡門老巢突遭偷襲,還又是妖獸出手,怎麽都會讓人聯想到流雲門身上。

恰在此時,又發生了取魂符一事,怎麽看都想是流雲門特意安排的一出調虎離山戲碼。

玉衡門的長老們此刻定然又急又氣。

“禀告師父了嗎?他怎麽說?”

“我剛将此事禀報給師父,師父叫我們作壁上觀,不要參與到這件事情之中。”褚寧眉頭擰緊,表情中隐隐流露着對師父冷漠态度的不解,“難道我們就要這樣冷眼旁觀嗎?”

褚寧無法理解。

他自小生于鐘鳴鼎食之家,作為最小的孩子,他一直受兄姐愛護,家中環境和睦。到了門派中,他又被師父師姐照顧,門派中彼此互助,從未出現過這種事。

整個修仙界雖然往日裏也有摩擦,但無論如何其餘弟子也多是友善相處,從未發生過此等惡劣事件。

現在妖獸圍攻玉衡門,明明是妖獸界的問題,為何反而演化成了門派間的鬥争,還要如此兵戈相見。

他不想看到同為修仙的弟子相互厮殺。

頓了頓,宗政蔓反問他,“那你想要幫誰呢?”

褚寧一時哽住。

他不願意看到無謂的傷亡,但對于這種充滿利益糾葛的門派紛争,獨善其身确實才是最好的選擇,“師姐……”

宗政蔓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這本就不是我們能決定的事情,不讓自己受傷,才是最重要的。”

褚寧沉默着點點頭,随後背影失落的離開了。

看着少年人彎曲的脊梁,宗政蔓難以形容心情的沉重。

對于她來說,這是她閱讀過的劇情,所謂的陰謀陽謀,生死離別,都是文字構造出的虛拟世界。但是對這群少年人而言,這便是他們歷經許久的人生世界。

修真界彼此扶助的認知被破壞,世界觀轟然崩塌,想來單純的褚寧需要消化許久吧。

宗政蔓搖了搖頭,不願再細想。

宿荼突然對她道:“師姐想去議事廳那看看嗎?這可是難得的好戲。”他也該去添把火了。

“宿荼。”宗政蔓定定地看着他,目光中隐隐有不贊同。

雖然她也認為有仇必須報,但牽扯上衆多無辜之人的做法,恕她不能茍同。

宿荼抿緊唇瓣一言不發,

“……算了。”跟紙片人計較什麽呢?

她在這個世界待的太久了,已經有些分不清這究竟是否是現實了。

宗政蔓甩了甩腦袋,“去圍觀一下吧。”正巧看看有沒有趁手的破爛可以撿。

待兩人趕到現場時,流雲門與玉衡門的兩方人馬正在混戰。

“玉衡門主你切莫沖動,這、這顯然是有人從中作梗啊!”流雲門掌門用符咒抵禦着玉衡門主淩厲的劍鋒,一邊解釋。

天知道他們有多冤。

他們流雲門只是主辦一場宗門大比,現如今竟生出如此多的禍端來,明明他們沒有暗害過玉衡門,但現在樁樁件件都好像是他們故意設計的一般。

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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