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日光直射在大地上, 給涼秋的正午帶來幾分溫暖。
風吹拂過每一幢小別墅,飄香甚遠的飯香是歸家人的號角。
少女從車上下來,看起來身子筆挺不急不慌, 腳下的步子卻飛快。
帶起的風撩起她臉側的長發,發尾如海藻般在空中飛舞,那青綠色的眸子中寫滿了不淡然。
魏輕語帶着滿腹疑問的推門回到了家中。
那流星趕月般的急切,卻在她站在玄關處後迎來一絲詭異的安靜。
不遠處的餐桌前,季潇正悄默聲的彎着腰低伏在正中央的那個小砂鍋前。
一把盛着湯的小湯匙剛背着在廚房盛飯的吳姨放到嘴邊,卻不幸被魏輕語撞了個正着。
也就是在這時, 廚房裏的吳姨也端着最後一道菜來到了餐桌前。
看到季潇又拿着勺子偷喝起了湯,不由得又老媽子般的絮叨了起來:“小姐, 這湯剛呈出來,還燙,您還是先舀到自己碗裏,晾涼了再喝吧。吃燙食容易引發食道癌的……”
季潇看着手裏的鵝肉清湯瞬間覺得不香了,擡手将自己的勺子放回了碗裏,不耐道:“我知道了吳姨, 您手酸不酸啊?先把菜放下吧。”
吳姨被季潇着打斷, 也沒有繼續要說下去, 便道:“小姐這是最後一道, 三丁炒蝦仁。”
蝦仁味道随着白瓷盤的臨近,愈發鮮香。
季潇看着被放在自己手邊的這道菜, 指了指對面的位置道:“放那裏, 然後你們就都下去吧。”
“是。”吳姨點點頭,帶着還在廚房收拾的傭人下去了。
季潇看着傭人們都下去了,便對還在玄關處換鞋的魏輕語道:“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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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注意到方才魏輕語進門時的急切,一邊問着, 一邊若無其事的将方才被吳姨打斷沒喝了的湯喝了。
也就是少女表現出的這樣的尋常,一下将魏輕語一路走來心中的不淡定撫了下去。
她俯下身将自己的鞋子放進鞋櫃,佯作無事發生的樣子,平靜的回應了季潇一聲:“嗯。”
“回來的還挺及時。”季潇看着滿桌豐富的菜式,有些的得意的對魏輕語道:“怎麽樣,是不是很豐盛,很有食欲?”
魏輕語踩着柔軟的拖鞋走到了餐桌,沉默的看着一桌子的飯。
的确豐富且有食欲。
蔬菜肉類一應俱全,飄香撲鼻。
中間那個砂鍋裏盛這一碗浮着漂亮的油花的湯煲,散發着尤為鮮嫩的味道。
只是魏輕語不明白。
這不逢年不過節的,季潇吩咐吳姨做這些幹什麽?
魏輕語抿了抿唇想要說話,季潇卻沒有注意到,只招呼道:“快坐下吧,我真的快餓死了。”
“這可是我特意讓吳姨給你準備的一千五百米營養餐。”
魏輕語聽到季潇這句話坐下去的動作稍微怔了一下。
她沒有想到這一桌子的菜會是專門季潇為自己準備的,她怎麽會專門為自己準備這些?
季潇看到魏輕語這個樣子,還以為她是對一千五百米産生了些畏懼,便又透露道:“我這幾天都給你打聽清楚了,這十幾個報1500的oga,都沒有你厲害,有幾個還是你去年跑過的人。”
季潇一邊說着一邊動筷吃飯,聲音聽着有些含糊不清:“你不用擔心,放輕松就行,她們這幾個都是菜雞。”
魏輕語聽着季潇的話,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
她并不是很在意她跟哪些oga比賽這件事情。
托季潇的福,常年鍛煉的她對自己的體能很有把握,哪怕是跟alpha比耐性她有九成勝算。
季潇卻不然。
她看着坐在對面對自己方才的話興致缺缺的魏輕語,還以為她對此事有些擔憂。
于是她用手擋住了自己的半邊臉,做出了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悄悄透露道:“我跟你講,到時候我跟亓琪她們會在內圈陪着你的,我已經打通了那幾個管理秩序的哥們,拿到特權了啦!”
“本小姐是不是特別厲害?”
季潇聲音語氣中滿是得意洋洋,金橘色的眼睛微微彎着像是銜着一彎月亮。
以往的時候魏輕語聽到季潇這種自大的話,都會皺起眉頭,可是這一次她卻絲毫不覺得厭惡。
她做的這些,好像都是為了自己。
就好像是中秋節的那次晚宴。
或是那天白日裏柳虎叔叔口中她對自己的拯救……
“你別光幹吃米飯嘛,吃這個,吳姨小火炖了好久的。”
季潇又一次打斷了魏輕語的思緒,一只肉質緊實的禽類小腿被放到了她的碗裏。
魏輕語一眼就認出來這是鵝的小腿。
那日将自己護在身後的小姑娘再次浮現在魏輕語的眼前,一點點跟現在面前的季潇重合。
金橘色的眸子始終明亮,哪怕是曾經蒙過陰沉的烏雲,風吹過後,依舊還是如寶石般漂亮。
想到這裏,魏輕語摸了摸口袋裏的那枚小桃籃,沉聲道:“季潇你不要打斷我,也不要回避我,我有件事情要問你。”
季潇喝湯的動作頓了一下,心中不由得在這聲音落下後掀起一陣不祥。
她佯裝淡定的将小碗放下,輕輕的“哦”了一聲。
魏輕語:“你中秋節那天到底去哪裏了?”
季潇聽到這個問題,怔住了。
她瞬間就知道魏輕語可能是知道了那天事情的真相,心髒猛地漏跳了一拍。
她自诩為掩飾的很好,當時謝勇亓琪他們她都一再叮囑不要把這件事情說出去。
怎麽會讓魏輕語知道了……
魏輕語看到季潇這個表情心中一下了然,說不上是欣喜亦或是震驚,她依舊語氣平靜的問道:“中秋節你是去了我家對嗎?”
季潇知道這次自己是搪塞不過去了,點了下頭,“昂。”
“然後把季叔叔打暈,讓司機謊稱他有事先離開了?”
“嗯。”
這一個簡單的音節不輕不重的墜在魏輕語的心上,讓她剛剛平靜下來的心跳不再淡定。
她看着坐在自己對面的季潇,不自然的垂下視線,眨了幾下眼睛,心中各種情緒翻湧而上。
原來真的是她……
竟然真的是她!
沉了半晌,魏輕語擡起頭又問道:“那你為什麽不告訴我實話?”
季潇看着魏輕語臉上的沉郁,不由得攥緊了膝上的睡褲。
自己不告訴魏輕語是覺得這種行為不符合原主的人設,可現在自己要這麽解釋會被魏輕語當成神經病吧?
急中生智這個成語在任何危急關頭都适用。
季潇腦海中靈光一現,忙解釋道:“那是我爸啊,讓你知道了你跟他說了怎麽辦?”
陽光微微斜射入餐廳,湯煲騰起些許熱氣迷蒙了兩人之間的視線。
也讓魏輕語視線裏的季潇變得不是那麽的清晰。
她看着季潇的眼睛,平靜的對她道:“你應該知道我不會告訴他的。”
季潇當然信任魏輕語的人品,便簡單的“哦”了一聲。
空氣有些安靜,魏輕語靜靜的注視面前的季潇,心裏還剩下最後一個疑問。
也是這些日她心中最大的疑問。
魏輕語:“我很想知道,你為什麽要救我。”
季潇聞言輕舐了下唇瓣,這個問題可太複雜了。
她用着原主驕縱不羁的口氣搪塞道:“救……就救了呗,還要什麽理由。”
“就是路見不平順手而已,換成誰都會去的。”
是啊,換成誰都會去的。
可是唯獨換成她季潇是會讓魏輕語不敢相信的。
魏輕語從來沒有覺得季潇是這樣的人。
起碼在十歲的那次變故後,她就不再是這樣的人了……
那青綠色的眸子裏又漾了迂回的波紋,季潇知道這件事從出發點就不符合自己的人設。
她又想了一下,努力的把這件事情圓過去:“你也看到了,喬倪我也救過,劉美娜那事兒我不是也幫你了。我……我就想改邪歸正,你都不給個機會嗎……”
話音落下,原本就氣氛沉靜的空間愈發安寂。
季潇坐在椅子上只覺得如坐針氈。
太安靜了,真的是太安靜。
魏輕語不知道什麽時候垂下了她的眸子,細密的睫毛像是一排士兵,嚴密的遮擋住了女王的想法,讓人窺不見一絲一毫的情緒。
季潇的心髒一下一下的狠敲着心腔,就算是當初上崗講第一節 課,她都沒有這樣緊張過。
她不知道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不到兩個月的時間有沒有稍稍的緩和下她跟魏輕語之間你死我活的緊張關系,更不知道自己剛才的這一番找補的話能不能讓魏輕語相信自己這個纨绔想要從良的真心。
清涼的薄荷味道順着微風落在季潇的身後,冰涼的擦過在她的頸後。
季潇不由得在心裏打了個顫,愈發覺得自己頸後的腺體岌岌可危。
“手。”
一聲清冷的嗓音打破了房間的平靜。
季潇心中的焦灼被打斷,不明所以的擡起了頭。
魏輕語依舊面無表情的看着自己,只是好像有某些地方跟方才不一樣了。
“手。”魏輕語又重複道。
“哦。”季潇不明所以,但還是乖乖的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魏輕語在季潇的注視下從容的将自己的手腕擡起,手指輕輕一撥就解開了系在上面的紅繩。
圓潤的小桃籃憨态可掬的在編繩上一晃一晃,少女帶着那抹紅色走進了季潇詫異的眼瞳。
那微涼的手指帶着電流穿過的酥麻感擦過季潇的手腕,紅繩重新重新環在了它真正主人的手腕上。
“這次再別丢了。”
陽光不偏不倚的落在少女身上,細細修成一道美麗的倩影。
魏輕語低伏着身子在季潇的手腕上系了一個漂亮的扣結兒。
薄荷清涼,聲音輕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