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挂在牆上的羅馬鐘反射着秋日的暖陽, 金色的指針悄無聲息的挪到了羅馬數字“xii”上。
魏輕語坐在那張依舊柔軟的床上,手裏拿着那個剛從床底下拿出來的手繩。
編發特殊的手繩跟自己手腕上的繩子一模一樣,造型圓潤的小桃籃也看起來相差無異。
只是魏輕語的手指輕輕摩挲過從床底下拿出來的那個小桃籃, 就會感受到一排細密的痕跡。
她反複感受着這個并不易察覺的印記,将手裏的小桃籃放到了陽光下。
不規則的細密小洞橫亘在棕紅色的籃筐肚子上,像是什麽動物留下的齒痕。
魏輕語的眉頭微微蹙起,耳邊響起了孩童由遠及近的稚嫩呼喊聲。
“啊啊,快跑啊啊!!它要趕上來了!!”
一個穿着棕色護|奶裙白襯衫的小姑娘踩着雙柔軟的小皮鞋跑過了村子寬敞的水泥路,那微微堆着一絲肉感的小手緊緊攥着身後小姑娘纖細的手掌。
此時, 八歲的小季潇正拉着八歲的小魏輕語飛奔在村東頭新修的大馬路上。
身後還跟着一只翅膀缺了一大塊毛的大白鵝。
“魏輕語,你快一點!”小季潇拉着腳步逐漸變慢的魏輕語, 着急的講道。
小魏輕語的臉已經完全因為劇烈運動漲紅了,瘦弱的身子跟着吃力的喘息上下聳動。
她停下了腳,上氣不接下氣的講道:“不行了季潇,我跑不動了……你快走吧……”
“說什麽的,我怎麽能丢下去你!”小季潇義正嚴詞的看着小魏輕語,那只一路緊追她們的大白鵝正張着翅膀氣勢洶洶的朝兩人飛撲而來。
說時遲那時快, 就在大白鵝要朝兩人襲擊過來的瞬間, 小季潇對着大白鵝昂着的胸脯上去就是一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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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白鵝被踢了一個跟鬥, 失控的揮着翅膀, 屁滾尿流的滾下了路旁的土坡。
午後的灼陽落在這條無人的大路上,照在小季潇的身上, 多有幾分少年英雄的潇灑。
小魏輕語看着護着自己的小季潇, 本就砰砰跳動的心髒跳的更加激烈了。
她輕輕攥着小季潇腰間的裙子,小聲在她耳邊講道:“謝謝你季潇。”
那聲音軟軟糯糯,落在小季潇的耳邊像是酒釀圓子一樣可口。
小季潇微微紅了下臉,道:“這, 這有什麽。有我保護你,你不用怕。”
兩人說話間,那只被暫時打敗的大白鵝就探着脖子從土坡下撲了上來。
它的翅膀比方才張開的還要大了些,整個寬度都快趕上兩個九歲孩子的個頭了,一口尖齒露出,看上去格外滲人。
小季潇見狀不由得護着小魏輕語後退了幾步,企圖用眼神跟這只大白鵝對峙。
可是大白鵝不給她機會,新仇舊恨疊加,兇狠的叫着就朝她們撲了過來。
小季潇瞬間就拉着小魏輕語跑,邊跑還邊喊道:“不就是拔了你幾根毛嗎!你至于嗎!”
“鵝!鵝!鵝鵝!!”不知道是不是聽懂了小季潇的話,大白鵝緊追在後面,情緒高亢的叫着。
這一次那大白鵝學聰明了,它趁小季潇不注意時,突然一下就撲着翅膀朝她身邊的小魏輕語撲了過來。
小魏輕語反應不及,眼睜睜的看着那恐怖的尖齒夾住了自己的裙子,恐懼在她心頭蔓延,小姑娘瞬間就無助的哭了起來。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淚眼婆娑的小魏輕語感受到自己被一股力量拉離了大白鵝的鉗制。
小魏輕語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一個柔軟熟悉的懷抱護住了。
她透過蒙着霧氣的眼睛看到,小季潇伸出手将自己護在懷裏。
那絕對的安全感嚴絲合縫的罩住了她,讓蒙在她心頭的不安瞬間消散。
大白鵝卻不管誰保護了誰,依舊瘋狂的進攻着。
小姑娘系着一根紅繩的手臂直直的跟大白鵝又要進攻的嘴對上了。
可就在下嘴後的一秒大白鵝一下就收回了它呈進攻姿勢的脖子。
那一排細細的尖齒被小季潇手腕上的小桃籃擋了一下,硬邦邦的硌到了大白鵝的牙齒,硌的它哀叫了一聲。
險境暫時脫離,季潇心有餘悸的看着撲閃着翅膀哀嚎着的大白鵝。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小魏輕語嗚咽哭泣的感染,一直在小魏輕語面前強撐的她也終于忍不住,眼淚一下就從眼眶裏湧了出來。
她不怕嗎?
那麽大一只大白鵝,追了她一路,還不依不饒的。
這只不過是靠在小魏輕語面前的硬撐罷了。
“你追着我們幹什麽!!輕語就想要你一根毛而已!!!你這個小氣鬼,嗚嗚嗚!!!”
“你太壞了,嗚嗚嗚……我讨厭你,我讨厭你!!!”
所有的害怕不受控制的湧出,護着小魏輕語的小季潇哭的有些失控。
她淚眼模糊的看着那個想要收兵離開的大白鵝,伸過手去緊緊的攥住它的脖子,對它展開了無意識的瘋狂報複。
湛藍的天空下,只見一個**歲的小姑娘一只手就掐住了大白鵝的脖子,另一只手淩厲的掐住了它的翅膀。然後仿佛提前分化成alpha一般,力拔山兮氣蓋世般的将大白鵝直接拽了起來,掄了小半圈後像擲鐵餅一樣将它丢了出去。
風吹過小姑娘身上的百褶裙帶起一陣輕盈,那有些淩亂的馬尾也随着甩出一個潇灑的弧度。
小魏輕語站在不遠處呆呆的看着面前的小季潇,不由得忘記了眨眼。
大白鵝被小季潇掄得有些暈,撲閃着翅膀就朝遠處逃去。
可是小季潇不依不饒,頂着一張哭花了的臉跑過去拉起大白鵝的脖子,又來了一回合。
太陽默默的躲到了雲彩後面,路過的風也停了下來。
那一天所有人都忘不了在寂靜的村東頭,交織響徹着的小姑娘委屈的大哭聲與鵝撕心裂肺的慘叫。
夜色慢慢籠罩了整個民宿村子,一輪皎潔的月亮挂在樹梢,襯得這夜安靜又祥和。
民宿小院子裏飄來陣陣飯香,小魏輕語家的那只肉嘟嘟的柯基正趴在地上賣力的啃着一塊大骨頭。
此時的小季潇已經安靜的坐在小魏輕語跟徐曼琳的中間,臉上沒有太多表情。
她換下了方才跟大白鵝搏鬥的戰袍,穿上了小魏輕語帶來的白棉裙子,乖乖巧巧的絲毫不見當時跟大白鵝打架時的彪悍。
木質大餐桌上圍了很多菜,中間卻空了一大塊。
廚房裏傳來的炒菜聲戛然而止,過了不一會季青雲端着一個大鐵盆小跑着走了過來。
“來潇潇,土豆燒鵝。”季青雲将炖的噴香的鵝肉放到了桌子的正中央,“這只鵝咱今晚一塊把它消滅了!好不好?!”
小季潇擡頭看了一眼面前香噴噴的肉,方才還沒有反應的眼睛裏多了幾分火焰。
她拿起面前的米飯碗,夾起了一塊鵝胸肉,肉嘟嘟的小臉上寫滿了認真:“嗯!”
“潇潇是功臣,今天得多吃點!”魏林岽說着就給小季潇碗裏加了一根鵝腿,“潇潇你剛才真的太厲害了,叔叔跟你爸爸都沒能一下子降服那只大鵝,你這真是太棒了!”
“我們潇潇畢竟是練過散打,對付一個大白鵝肯定比咱倆這個沒有章法的糙漢子厲害。”季青雲不吝詞語的誇贊道。
“所以才有自古英雄出少年嘛。”小魏輕語說着就看了小季潇一眼。
小季潇看着小魏輕語向自己投來的笑顏,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
小姑娘咬了一大口鴨腿,一直壓着的唇角忍不住勾了起來。
“對對對,輕語說的最準确!”魏林岽聽着連連點頭,跟季青雲碰了一杯。
餐桌上一下就充滿了活潑的氣氛,推杯換盞,好不自在。
小季潇則甚少搭話的連幹了兩大碗土豆燒鵝,還有一顆徐曼琳給她剝好的鹹鵝蛋。
月亮從低矮的樹梢挂到了最高處的樹梢,季青雲同魏林岽談笑間,餐桌上已然肴核既盡,杯盤狼藉。
徐曼琳看着還在餐桌上交談的魏林岽跟季青雲,去廚房準備起了幾個下酒涼菜。
小魏輕語也跟在她後面像是也想做什麽一樣,安靜的看着徐曼琳做涼菜。
“怎麽?想做什麽?”徐曼琳早就注意到了女兒,一邊拌着涼菜,一邊溫柔的問道。
“我想給季潇做一個果盤。”小魏輕語答道。
“要謝謝她今天保護了你嗎?”徐曼琳又問道。
小魏輕語認真的點了點頭,頭上的紮的兩個蝴蝶結跟着也一晃一晃的。
徐曼琳柔柔的笑了一下,她将手頭的涼菜先放下,轉身去向了一旁的水井。
水井邊沿綁着一根繩子,幾下一個個頭不算太大的西瓜就被她拎了上來。
徐曼琳一邊将西瓜切掉四分之一,一邊道:“給妹妹做一個小豬西瓜好不好?”
“好!”小魏輕語開心的點點頭,接過了徐曼琳手中的挖球勺。
小型挖球勺在魏輕語的手中一上一下,不消片刻一旁的白瓷碗裏就堆滿了漂亮的紅色西瓜球。
徐曼琳幫着小魏輕語把西瓜裏面不容易處理的邊角處理好,用刀子在西瓜皮上雕出了豬豬的眼睛,又用多餘的西瓜皮做出了耳朵鼻子,道:“去送給潇潇一塊吃吧,她一定會很喜歡的。”
小魏輕語欣然的露出了笑臉,捧起做好的西瓜碗,靈巧的跨過了現在對她來說還有點高的廚房門檻。
只是,小魏輕語再回到餐桌前,卻不見了小季潇的身影。
院子裏回蕩着魏林岽跟季青雲喝酒侃談的聲音,熱鬧也寂寥。
小魏輕語捧着西瓜有些茫然的四處尋找着小季潇的身影,終于在大門口的門檻上看到了坐在那裏發呆的小季潇。
小姑娘的肩膀輕靠在大門框,小小的一只在門框中滿天明星的天幕下分外渺小。
她看起來好像還是有些難過,往日裏筆挺的背都塌了下去。
小魏輕語走了過去,将西瓜遞給她,稚聲詢問道:“你怎麽了?”
“我沒事啊。”小季潇接過小魏輕語遞來的西瓜,努出一個笑臉。
那笑臉分外勉強,看起來比哭還難看。
小魏輕語毫不留情的就拆穿了小季潇,點了點她的鼻子道:“還說沒事,醜死了。”
小姑娘微涼的指尖落在小季潇的鼻尖,瞬間就讓她失去了僞裝。
小季潇卸了強撐的力氣,捧着西瓜像往常一樣靠在了小魏輕語的肩膀上,道:“輕語,我有點不開心。”
“怎麽了?”小魏輕語輕聲詢問道。
“呶。”小季潇将自己手上戴着的那個小桃籃解了下來,放在手心裏,道:“那只大白鵝,咬到了它。”
小魏輕語拿過小季潇手裏的小桃籃細細端詳了起來。
在大門口的燈光照射下,小桃籃的籃筐上的确有一排細細密密排列不均勻的小點。
瞬間,那大白鵝追在自己身後撲咬的樣子就出現在了小魏輕語的腦海裏。
她還記得小季潇當時将自己護在身後的英勇,更能體會到她當時差點被大白鵝咬到時的恐懼。
“我讨厭大白鵝。”小季潇沮喪的講道。
小姑娘張合的下颌骨輕輕在小魏輕語的肩膀上留下感覺,一點點敲進她的心裏。
小魏輕語端詳着手裏的小桃籃許久,青綠色的眼眸中有波光流轉。
她不想讓小季潇以後一看到這個小桃籃心中就會産生恐懼。
沉了一會,小魏輕語分外輕松的“害”了一聲。
小季潇立刻向她投來了疑惑不解的目光。
小魏輕語看着小季潇,信心滿滿的對她道:“你這有什麽,我知道一個神奇的法子,它可以讓你的小桃籃變回原狀!”
“真的嗎?”
小姑娘原本還有些頹意的後背瞬間就變直了,素白的臉上滿是即将失而複得的驚喜。
“但是這種法子不能讓第二個人知道,不然就不準了。”小魏輕語小心翼翼的對小季潇講道,“待會,你得閉上眼。”
“嗯嗯嗯。”小季潇忙點點頭,抱着西瓜,緊緊的閉上了眼睛。
可是這世間上哪裏有什麽能讓被毀掉的東西複原的法子。
更何況小魏輕語才只有九歲。
她只不過是将自己手腕上的那根紅繩解了下來,飛快的換上小季潇的那根罷了。
夜色深深,夏風溫熱,皎潔的月光将少女眼中的緊張袒露無遺。
小魏輕語攥了攥手中的原本屬于自己對那個小桃籃,輕吸了一口,道:“睜眼吧!”
小季潇聞聲懷着一顆忐忑的心睜開了眼睛,拿過小魏輕語地給自己的小桃籃看了又看。
那細細密密的大白鵝齒痕果然不見了,月光下只剩下一抹圓潤的光亮。
“哇,好神奇啊!”小季潇看着手裏拿個恢複如初的小桃籃,金橘色的眸子裏都是興奮。
小魏輕語怕小季潇這個樣子會露餡,忙佯做緊張的捂住了她的嘴,故作神秘道:“噓!不能讓別人知道,不然它就又變回去了!”
小季潇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分外認真的點了點頭。
小魏輕語看着小季潇臉上的欣喜,偷偷将自己手腕上那個小桃籃往袖子裏藏了藏,也在臉上露出滿足的笑意。
……
魏輕語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如果落在床底的那個才是自己過去遺失了的那只小桃籃,那自己現在手腕上帶的這個又是誰的?
魏輕語的心中響起了一個答案。
她的媽媽只做過兩只小桃籃,一只在自己手上,另一只則在季潇手上。
可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季潇的手腕上就沒有了這枚小桃籃。
她一直以為季潇把這個小桃籃丢了。
可是為什麽又會在那天出現在自己的手中?
疑問沒有答案,也根本無法讓人暫且放下。
魏輕語從床上站起來,拿着小桃籃走向了自己的房間。
冰涼的銀白色門把被扭開,緊閉門窗的房間裏還殘留着那日混亂的味道。
極淡的劣質麝香味讓魏輕語的眉頭緊皺,她徑直就走向窗邊推開了窗戶。
風從屋外湧進,将這難聞的味道驅散。
細微之中魏輕語仿佛嗅到了一絲桃子白蘭地的味道。
淡不可聞,淩冽中夾着一絲桃香。
一點點喚響了她心頭那一塊缺失的拼圖的共鳴。
少女青綠色的眼瞳微微顫動,她看着自己淩亂的床鋪,鬼使神差的摸向了放在一側的枕頭。
一個坐在自己床邊的人影忽的閃現在了她的記憶中。
魏輕語突然意識到自己在昏迷的時候的确是有一個人在照顧自己,根本不存在什麽季青雲接到一個電話被迫提前離開的事情。
那個人帶着她獨特的安全感将幾近失控的自己從地上攬住,用最溫柔的聲音安撫着自己,給自己注射了抑制劑。
而後她将自己抱到了床上,溫暖的手指略過自己的腰肢,向不安緊張的自己傳遞着最具有安全感的溫度。
就像是那日她聽到的季潇對喬倪的柔聲安撫。
就像是那日從牆頭跳下,季潇接住自己時的溫暖可靠。
魏輕語攥着枕頭的手不由得緊了幾分,青綠色眼瞳裏翻起洶湧的波濤。
她的心裏一邊覺得記憶中那個模糊的人就是季潇,一邊又不斷的否定着。
理性在她的大腦裏一遍又一遍的提醒着季潇這個人當時有多可惡,多殘忍,她怎麽會對你伸出援手。
可感性卻又在她耳邊低吟,告訴她人都會變的,最近的這一個多月她可是沒有在折磨過你,甚至在劉美娜意圖不軌的時候幫了你。
微敞的窗戶湧入了一陣涼風,桃子白蘭地的味道似有如無的乘着風吹拂過魏輕語鬓邊的碎發。
那枚小桃籃被她壓入了手心,少女曾經想要拼命忘記的記憶在她的腦海裏混沌翻湧起來。
“輕語,我們回來啦!”
樓下忽然傳來的聲音,打斷了魏輕語的回憶。
魏輕語知道這聲音是柳月的,不得不把混亂的記憶匆匆收起。
她将另一枚小桃籃小心翼翼的放進了口袋,快步走下了樓。
一樓的客廳裏站着身形依舊魁梧健壯的柳虎跟依舊風姿綽約的柳月。
魏輕語看着這兩位熟悉的人,只覺得恍然如昨日。
熱淚盈出了少女的眼眶,她還未走下樓梯就道:“柳虎叔叔,柳月阿姨,你們回來了。”
“小姐!”柳虎先柳月一步走到了魏輕語跟前。
“小姐,我其實月初就回來了。但是我知道太莽撞了,陳哥沒有部署好前,我不敢輕舉妄動,只好暗中保護您。”柳虎愧疚的講道,“真的對不起,是柳虎沒用,沒有保護好您。”
魏輕語看着這個魁梧的男人在自己面前露出懊惱自責的樣子,忙搖搖頭,道:“柳虎叔叔,您不要這麽說,要不是您,早在葬禮那天我就已經沒命了。”
“小姐……”柳虎聽着,哽咽了起來。
一個在生死關前來回游走的alpha,竟然因為一個小姑娘愧疚紅了眼睛。
“好了,不要自責了。好歹是個一幫子保镖的老板了,要穩重一些。”陳霖骥拍了拍柳虎厚實的背,讓他在沙發上坐到下喝口水。
魏輕語看着罕見的露出這種表情的柳虎,有些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這時站在一旁的柳月走了過來,像往常那樣擁抱住了她。
魏輕語比柳月矮一頭,被迫像往常那樣又撞上那對裹得嚴實柔軟。
小蒼蘭的香氣也随之從她身上悠然綻放,溫柔的落在了魏輕語的鼻尖。
很難想象,這樣一個風姿撩人的女人,信息素會是這般的娟秀。
即使是讓會不自主的排斥同類信息素的oga聞到,都覺得令人心中舒暢。
“讓阿姨看看,這半年你怎麽樣啊?”柳月仔細的看着魏輕語,不由得心疼的皺起了眉毛,“瘦了,瘦了得十斤吧?”
魏輕語聽着柳月的話,搖了搖頭:“沒有這麽誇張。”
“怎麽沒有那麽誇張。”柳月不滿,又道,“是不是姓季的那個小混蛋欺負你了?我可聽柳虎說了,你現在是跟她住在一起?這小混蛋是不是越來越混賬了?”
魏輕語聽到柳月提到季潇,不由得又想起了方才的事情。
她勉強的笑了一下,道:“沒有,我們現在關系還行。”
“不用怕,你跟阿姨說實話,阿姨過幾天就去收拾她。”柳月不相信。
柳虎柳月來到魏家的時候,魏輕語已經上初中了,那個時候季潇被季青雲寵得已經開始朝無法無天去了,她跟季潇的關系也有些疏遠了。
所以柳月根本不清楚過去的魏輕語跟季潇有多好,對季潇的印象一直都是她弟弟口中的混世魔王。
魏輕語知道柳月向來潑辣,雖然她不明白為什麽會是“過幾天”,但她并不想讓季潇遭受無妄之災,“真的沒有。”
“真的?”柳月半信半疑,身後緩過情緒來的柳虎“哎”了一聲,粗神經的擤了擤鼻涕,道:“我說,你非要逼着輕語說胡話不成?你就放心了吧,那孩子還算個alpha。你忘了前不久我跟你說的事了?”
魏輕語聽到“前不久”敏感的神經緊繃了起來,忙問道:“是……什麽事啊?”
“就是中秋節的時候,她給了她老子一棍子後,把她老子丢小樹林裏了。”柳虎簡略的講道。
魏輕語瞬間就怔住了。
還能有哪個前不久的中秋節,不就是自己差點被季青雲輕薄的那個中秋節嗎?
不就是自己醒來之後手裏多了自己跟季潇換過來的那枚小桃籃的那個中秋節嗎?
不就是季潇“打完架”回來後,身上狼狽的全是泥巴的那個中秋節嗎?
“我跟你講陳哥,那小姑娘真的挺猛的,我在樓下看得都捏一把汗。那麽長那麽粗的一根棒球棍,呵,那小姑娘掄圓了就給了她爹一下。我靠,我看得可爽了。”柳虎連比劃帶語氣加持的,繪聲繪色的給還不知道這件事的陳霖骥講着,臉上的表情都是佩服。
魏輕語在一旁聽着難以置信,記憶中那張少女模糊的臉慢慢的看向了自己。
她打斷了柳虎的敘述,問道:“柳虎叔叔,你是說當時季潇也來到這裏了嗎?”
“對啊,當時我正要上樓,門都沒來得及關,後腳她就來了。我心想,得,一石二鳥,待會把這父女都給個教訓,看看他們以後還敢不敢欺負你了。結果那小姑娘搶我前頭把季青雲給打了!”柳虎說着語氣裏滿是遺憾,“倒也算是解氣了。”
“就是上次你托我抹掉痕跡的那次?”陳霖骥像是想起了什麽,附和道。
“對對對。”柳虎連連點頭,笑道:“技術這東西我這邊還沒有拓展這種業務,都是大老粗,可玩不來。”
記憶的卡扣在這一瞬間發出了噠的一聲,那塊魏輕語缺失的拼圖也落了回來。
腦海裏那模糊的背影慢慢回過了身,像素回溯,一塊一塊拼成了季潇的模樣。
那熟悉的眼角與眉梢呈現在魏輕語的腦海裏,金橘色的眼瞳裏綴着的是她曾以為自己從未感受過的溫柔。
“沒事了,你現在是安全的。”
“魏輕語,你安全了。”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語調。
她曾以為季潇只會給除自己以外人的安全感,原來自己早就擁有過了……
“我說現在也不早了,咱們要不去飯店吧?”聊了這麽多柳虎有些餓了,提議道。
柳月連連點頭,道:“好啊,好啊,你請客。”
就在柳虎想要反駁的時候,魏輕語忙道:“不用了。”
這聲音來的有些急,在座的三人都有些詫異。
魏輕語瞬間也意識到自己這有些反常,忙又委婉的補充道:“叔叔,我是打着去圖書館的名義走的,跟季潇說中午會回去吃午飯,如果我沒回去,怕她會起疑。”
“倒也行,反正咱們都見了,以後再見也不難。”柳虎立刻道。
“就是就是,以後有的是機會,是吧老陳。”柳月也立刻表示道。
“當然。”陳霖骥點點頭,道:“我這就讓司機送你回去。”
“那就麻煩叔叔了。”魏輕語微微颔首,又坐上了那輛自己來時的車。
正午的陽光帶着秋日還沒有散去的溫暖落在延路巷,魏輕語坐在車裏微笑着揮手跟站在門口三人告別,卻在拐彎看不見三人後換下了笑容。
魏輕語目光沉沉的看着手裏的另一個枚小桃籃,同她同居這近一年的記憶在腦海中翻湧。
她變态纨绔,暴戾恣睢,将自己關在小黑屋裏反複折磨,用盡了所有卑劣的手段,是自己下了毒誓一定要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報複回來的人。
可是這樣的她還會為oga說話,不吝于幫助分化了的同學,更是無數次在危難之際向自己伸出了援助之手。
甚至還為了救自己,給了平日裏最溺愛她的季青雲一悶棍。
魏輕語想不明白,也看不透。
她看着街邊飛逝而過的景象,對前面的司機催促道:“叔叔,再快一些。”
向來沉着冷靜的她再也按捺不住,要去找季潇問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