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婚變(一) ... (1)

第一節

10月2日。晚,程衍勳、許斐兒的訂婚酒宴。

簡媛不知道是懷了怎樣的心情來的。她有成千上萬的理由不來,卻沒有一個非來不可的理由。但鬼使神差的。她來了。

酒會還是超出意料的奢華。

來的人好多。各色商賈名流,能來的都來了。

怔怔然,徊游在熙攘的人群裏,才發現自己是聽覺感官敏銳的,可是,阿雅在嘟嘟囔囔說些什麽呢?……

不知何時,人群忽地騷動起來,就見遠遠的入口處,許斐兒一襲水藍色魚尾晚禮,發暨輕挽,垂下一縷青發在耳側,說不出的清豔和轎美,她手挽着父親許世揚的胳膊,緩緩步入酒會,一時激起贊嘆和觀議無數。許多人忙向前問候,許世揚只微笑點頭,似是回應,臉上滿是“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滿足和炫耀。一路走向酒會中心。

這邊燥亂剛剛削減,門邊又一陣喧然,人群自動閃開一條過道。銀座網信國際總裁程義康及夫人走在前面,後面緊跟着其公子程衍勳。一身銀青色西裝襯出他筆挺昂揚的身形,面目冷峻,步伐沉穩,周身一股沉斂的恰到好處的霸氣。他們徑直走向酒席中央。

衆人的目光齊聚,成了最好的聚光燈。今晚的主角,程衍勳和許斐兒,俊偶佳人。

他和她是那樣耀眼奪目!

間隔着一重重喧嚷的人群,簡媛放了膽子正正看向程衍勳。今晚的他很迷人。讓人忍不住心跳。但是不用擔心會被發現。因為他只是颔首和身邊的人兒低聲談笑……今晚的他,還是高興的吧……

簡媛拿過一杯紅酒,輕輕啜飲了一口,微微的甜和辛辣,潤沸她的食道,順着經由四肢百阖,有了些暖意。

“各位來賓,各位朋友!”程義康忽地高亢着打破一時的喧噪,微笑着環顧四下,然後與旁邊的許世揚點頭互應,緩緩開口——

“今天,非常高興各位業界好又齊聚于此,我宣布——小兒程衍勳及信達國際總裁千金許斐兒訂婚典禮現在開始!”

登時,全場掌聲如雷。鎂光燈閃爍、攝像機、相機喀嚓聲不絕于耳。好一派熱鬧氣氛……

多麽奇怪,又像是錯覺。一片嘩亂紛繁中,她好像看見他的目光越過層層人群物影直直射向她。冷然、迷惑、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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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後,他和她就真真了斷得幹幹淨淨,再無瓜葛了!

這一刻,他和她,這麽近,又那麽遠!

簡媛扯開嘴角,想回他一個微笑,卻發現自己是那樣悲傷……

第二節

原來,失去他,是這麽悲傷呵。

簡媛輕輕退出他和未婚妻炫彩的舞臺。茫然間,不分東西。只要離開就好。

依靠着,不知身在何方。心中依舊茫然。

想哭吧,可是涼涼的液體已經遍布滿臉。如果……如果,她可不可以任性下去,自私下去……那麽留在他身邊的日子就會久一些吧。如果……如果,她告訴他,她舍不得他和斐兒在一起,那麽他會不會就此陪她厮守?如果……如果……

頭腦中無數問題閃爍,像嗜了毒液的蛇,扭轉、漫繞……

終将是虛僞的人——因為她聽見自己對自己說:簡媛,你做得對……

忽然,像是元神抽離軀體,她感覺到自己被猛然拖拽而出,又生生彈進某個叫做懷抱的東西。雖然,現在,她的頭腦空靈,眼前盲黑,呼吸停滞,血液冷凝,但她是那麽清晰又深刻地知道呵——是他!是他的懷抱。

……

“你是個妖精!你是個妖精!!……”一遍遍,像咒語般,低沉嘶啞着……

“後悔了嗎?難過了嗎?”得意地、張狂地問,喉結卻痛苦地糾結着……

“該死的你,不是已經潇灑地和我說分手了嗎?不是無比冷靜地告誡我到此為止了嗎?不是慷慨地默認了我的訂婚禮了嗎?還氣定神閑地來參加我的訂婚喜宴了嗎?……”一句一句,像是要把質問敲進她的心裏。

“那麽,為什麽要躲進這裏?為什麽灰死着一張臉默默地流淚?——嗯?”像從胸膛擠兌出的聲音,卻微微帶着顫抖……

“該死的你,回答我!”

……

他忽就吻上她。狠狠地,輾轉反複。狠狠地,蹂躏吮咬。就像是沒有了明天……

咔嚓!——咔嚓!!門外一陣戲嗦,不知何時,兩個記者偷偷趴在門後忙碌着……

“程衍勳!”有人大叫。然後,有人嘭地撞門而進——

“你——你們在幹什麽?!!”

簡媛驀地從程衍勳懷中掙脫出來——門開着,斐兒慘白着一張臉站在門口,不可置信地看着相擁而吻的兩個人,驚問出聲……身後是撞門而進的邵柯,火紅了一雙眼瞪着他們倆……

“斐兒……”簡媛不自覺地驚懾出聲,卻發現自己的聲音嘶啞,聲不可聞。

“簡媛……為什麽總是你!”斐兒的聲音顫抖着,身形晃了晃,眼神中滿是難以置信和怨恨……

咔嚓!——咔嚓!!那兩個記者抓住這千載難逢的機會猛拍着……

“你們給我住手!”邵柯瘋了似地推搡阻止他們……

“還有——”斐兒又定定看向一旁緘默不語的人,“勳哥哥,今天可是我們訂婚的日子啊!”……忽然,她竟軟軟地倒了下去——

“斐兒!!!”幾聲驚呼同時脫口而出。

程衍勳 一個箭步沖上去,急急抱起她,向外跑去……

兩個記者不知跑向何處。

“簡媛……你……斐兒最好不要有什麽事!”邵柯死死地看了她一眼 ,顧不上許多,轉身追上去……

“斐兒!……”簡媛在心裏呼喊着,腳下卻釘立原處,不能邁步絲毫……

隐約間,樓下宴會廳裏歌舞聲樂依舊熱趣非常,沒有因為缺了兩個主角而顯得寂散,都只道是兩人你侬我侬到哪裏說起悄悄話了。

這才發現,自己茫然間竟然走到了這件小小休息室。

門開着,燈光昏暈着……

剛才那一幕好像是一場古怪滑稽的夢吧……簡媛呆呆地站着,腦中一片空白,心裏卻翻江倒海般洶湧着——

往前一步是道義上的煎熬,退後一步是絕望。世界這麽大,這一刻,簡媛卻不知道自己該身向何方……

第三節

媒體的力量真是可怕!簡媛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以這樣的方式登上報紙新聞頭版頭條:“銀座國際少總訂婚宴上與某女子休息間生死擁吻,未婚妻網信國際總裁千金淚灑當場!”被放大的彩印照片上模糊卻一眼辯之的兩個人——看起來那樣陌生。

原來,從殘酷到現實只是薄薄的一紙距離而已。

所以,梳洗利落,眼色平常的自己出現在公司裏,看起來很奇怪和不可思議吧!簡媛都有些暗暗佩服自己,耳邊那一路的嗡嗡嗷嗷,眼前那無數的指指點點,她都沒了顧及的興趣。

她只是認真地整理好今天的各項工作。然後,去醫院,看望斐兒。

病床上的斐兒面色蒼白。剛剛醒過,見了眼前的程衍勳,只痛苦怨恨地瞪他一眼,便扭過頭去,不再理他。不久,又睡去。只是,臉上的淚水兀自流着,眉梢糾結着,怎麽也沒有舒展開。

程衍勳是痛苦着的。他看着眼前的人兒,想着昨夜醫生的診斷:刺激過重導致昏厥,雖無危險,但是如果長此不予排解,或再次受到什麽刺激,抑郁的傾向讓人堪憂……

一時間,百感交集。如果,不是昨天自己鬼使神差跟着簡媛走上樓去,不是那麽沖動地……斐兒就不會受到傷害……

“程衍勳,你給我出來!”邵柯推開門,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咱倆談談!”

已是傍晚,七樓加護急診病房區的走廊裏人聲稀少,鮮有人走動。

嘭地一拳,邵柯揮拳打向他,程衍勳一個粹不及防,腳下一個趔趄,幾欲摔倒。試試嘴角的血,程衍勳紅着一雙眼瞪着同樣雙眼布滿血絲,神情激動燥亂的邵柯。

“你和簡媛早就開始了是嗎?從你回來以後。”是肯定句,不是疑問句。這也是他和斐兒這次急急回國的原因之一。無意中,他們得知了簡媛也在銀座工作的事實,只是不知道她竟成了他的經理助理,只是不知道他那麽迫不及待地就和她又有所牽連。

所以,斐兒才那樣惶惑不安地着急地懇請爸爸和程衍勳的父母定了訂婚的日期,所以他才有意接近簡媛,一邊目的在查探他倆的交往深淺,卻不成想發現早有記者跟蹤,是以他搜獲了許多他與她牽手、擁吻、甚至外出出差的大量照片,昨天晚上也是發現不對勁兒,雖然極力阻止掩蓋,但還是讓消息刊在了報紙上。一方面,為了斐兒,他還想過故伎重演——就像十年前海灘上那樣……但是現在,他需要先和另一個罪魁禍首,程衍勳,談一談。

“你忘了她是怎麽傷害斐兒的了嗎?你忘了斐兒是怎樣的痛不欲生了嗎?……”他聲音一頓,眼圈紅了,“你忘了你是怎麽使盡力氣承諾照顧愛護斐兒一生一世了嗎?”

程衍勳聞 言身形一晃,仿佛被人當頭一棒。

“現在,就在斐兒滿心歡喜等着做你新娘子的時候,你卻又和她——”邵柯的聲音陡地拔高,情緒又激動起來,“你和她憑什麽一次又一次傷害斐兒,她被你們害的還不慘嗎?”

程衍勳轉頭透過門差窗看一眼擰眉而睡的斐兒,表情痛苦。

“再說,一個貧賤的簡媛,她的心機你沒有領受過嗎?十年前,在你和斐兒之間橫插一杠,卻一邊又不忘勾引你最好的朋友!”話到激動處,已經不去分辨什麽有無了。

看到他的面部極為痛苦地扭曲一下,邵柯放緩了語速,但聲音卻愈發啧啧逼人,“即使現在,我小小的一點贊揚,一點假意欣賞,她就巴不得趕快另投我懷,你難道沒有看到嗎?”

“別說了!你給我住口!”程衍勳揮拳打向邵柯,卻被他制止住,他轉身砸向牆壁,“嘭!——”的一聲,指節處鮮血流出。他急促地喘息着,眼睛像沖出血來似地紅的吓人,雙拳緊握着,幾難自抑……

良久,呼吸漸緩。然後對着邵柯,又似他人,冷冷回語:“我不會再讓斐兒受到傷害了!我答應過我會照顧愛護她一輩子,請你放心。至于簡媛——”他頓了頓,眼色又冷凝幾分,然後,果絕帶點譏诮地開口:“你有心勾搭也罷,她有意相投也好,都和我沒有關系!”低頭,回視一眼病房,緩緩開口:“而且,我這次回來,就是要讨回說法,為了斐兒,也為了我曾經的幼稚,報複來的。呵呵,只是——報複而已。我想——我的目的已經達到!”是了,這就是他想表明的吧,如果還有什麽錯節,那都将過去……

“嘭——嗒——咚咚——咚——”有水果四散滾落開來,有什麽物體掉落的聲音——

程衍勳和邵柯紛紛轉向走廊拐角——就見簡媛錯愣地杵立在那兒……

“簡媛!”邵柯驚呼。

程衍勳臉上倏然變色,嘴角懾爍一下,卻什麽話也沒有。

簡媛臉上已沒了血色,呆呆地看着他倆,又像是誰也沒看……只是定定杵立在那兒……

良久,她迎向他倆,直直走來……邵柯欲上前相扶,又生生定住,見她視若無物地走過他,只側身讓開……

程衍勳一動不動地盯着她,不知道她要做什麽,更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

突然,簡媛站住,空空輕輕地說一句:“我看看斐兒。”

然後,轉身,推開門。病床上,斐兒已經醒了,錯愕地、憂怨地、又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斐兒,對不起!”簡媛開口,然後扯開一朵燦爛的笑容——“這許多年了,我一直想對你說這句話。”

像是完成了一件久藏于心的夙願,舒心地輕喟一聲。然後,轉身,輕輕離開……

身後是依舊錯愣 而坐的斐兒,和呆立一旁的邵柯。以及,望着她背影久久凝視的程衍勳……

第四節

原來,原來如此。

原來,斐兒恨着她,邵柯只是戲耍她。

原來,他只是為了報複啊。

原來,他們都恨着她啊,只是自己沒有發覺呀。

原來呵,她什麽都不是……

風兒輕輕吹過,只是,是否它也在斥責着她呢?

車輛呼嘯着從身邊滑過,“吱嘎——!”一聲,聽,就連車上的人也在對着她破口大罵啊。連那扭曲而止的車輪,似乎也在輕蔑嘲笑着她……

原來,痛到極處,是感覺不到痛的。

原來,傷到極處,是沒有眼淚的。

原來,難以背負的不是重若千鈞的苦難,只是輕若空無的愛恨罷了……

原來,原來如此。

第一節

驚震一時的訂婚事件過去很久了。說也奇怪,這樣暴撼的新聞,報紙和新聞媒體竟只刊登、報道了一天。第二天以後,便銷聲匿跡。像是從來都沒有過似地。上海三大電信集團的壟斷力量可見一斑。

只是,報紙、媒體停了渲演,它們所附帶的衍射作用實在是讓人嘆為觀止。人們的議論、非議從來沒有一刻停歇過。

這樣的情況下,人們向來是充分發揮欺軟怕硬的進化原則。對銀座少總的非議視若禁令,反倒為他多情不羁更染一分魅力。至于網信集團總裁千金——此次事件唯一的受害人,人們更是給予了空前的援助、愛惜和理解。

人們的輿論壓力總要有纾解口的,兩端遭擠,加之變相的擁絡,這力量就換化作更為強悍的統統湧向一方:整個事件橫空插進來的叫做簡媛的女子。

媒體、新聞停止了,但是,對于這個銀座經理助理的陌生女子,對于這個長相清麗,行事低調的女子,一時間,這個被稱作簡媛的女子,她的嗜好穿着,她的家世背景,甚至是生辰八字……都被呈列在光天化日之下,成了人們飯後茶餘談閑的話題。對于八卦是非,人們向來是不遺餘力的,不論男女老少,不分市井白領,更不會在意所有話資題料的矛頭所向——那個叫做簡媛的女子是否可以承擔……

自從愛上他那一刻起就知道,自己是在經歷一場賭博,關乎愛情,關乎生命,關乎尊嚴,關乎一切。她也知道,很可能滿盤皆輸,輸掉一切。但是啊,她都情難自控,而一頭深深紮下去,只是沒想到,這麽快就頭破血流,萬劫難覆。

也好,留下這一副空空驅架,怎麽也可以走下去。

簡媛如常來上班。不遲到,不早退,如果需要就加班,業績同以往一樣的棒;依舊化淡淡的妝,穿得體利落的衣,在員工食堂吃飯,和相熟的人微笑交談。當然,人們最最關注的是她和程總的關系,發現也像什麽都不曾發生一樣:報表做的妥帖,研讨上談吐犀利,見解獨到,與他的對話流暢、清朗,沒有絲毫頓滞……

只是,她以驚人的速度消瘦着,才十幾天光景,她的眼窩深深陷下,一雙眼睛更加澄洌,澄洌到空無它物,只剩兩潭幽幽的沒有波瀾的水。

得意皆朋友,患難無真知。

阿雅半個月前被派往外地公幹,為期三周。電話來的頻到讓她有些惶恐。然後,索性就關機。

還好,只她一個人,沒有牽絆。

第二節

“銀座”會議室。

總裁程義康神龍見首難見尾,今天也列席在此。氣氛難掩的緊張。

包括xq5特別專研小組的成員在內,邵柯也在,大家緊緊的盯着操作手的一舉一動,電腦屏幕上顯示演示程序已經到了最後的時刻——

“10,,9,8,7……”大家心裏默默随着數字倒計時,程衍勳雙手緊抓住操作手身後的座椅靠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

随着倒計時結束,屏幕一黑,然後屏幕上豁然出現綠色閃耀的符號——

“啊!成功了!”

“太好了!成功啦!”所有人歡呼起來!會議室內一時沸騰起來!

程衍勳越過歡呼舞動的人群,向父親走去,兩人緊緊相擁,但見程義康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膀,然後深深點頭。

程衍勳離開父親,向幾步之外的邵軻望去,然後見他也眼神晶亮地正看着自己,兩人不覺會心一笑——勝利的那種意氣風發在二人的臉上彰顯無遺——即使再多芥蒂,在互幫的屬于男人的友誼之下都不算什麽,何況是如此卓秀的兩個人……

是啊,這代“xq5”的研發,将意味着另一代商信界的誕生和更替!

悄悄退出會議室。簡媛邁開步子,腿上的僵硬感讓她心頭一窒……

程衍勳在會議室中四下搜尋,久巡無果,有些怔仲……

“xq5”的研發和第一批模件的成功制造,将近半年來的辛苦和忙碌畫上圓滿的句號。接下來就是簡單的批次生産後檢驗優劣比,然後投标市場,遠景及盈利無可估算。

為了犒賞企劃研究部全體員工的辛苦勞作和精誠協作,公司為每個人發放了數目可觀的獎金,組織了近郊兩日秋營活動,以及活動後五個工作日的休假。這一連串的嘉賞,讓每一個人都興奮不已。

這天是秋營的日子。一大早,銀座門前好不熱鬧。銀座網信研發部的幾個科室,三輛大巴浩浩蕩蕩,準備出發。

簡媛上到車上,撿一處後排靠窗的位子坐下,猛然聽見有人敲車窗,轉頭,見是阿雅在龇牙咧嘴喊些什麽,手上比劃着,忙打開車窗——

“簡媛,該死了你!追了你一道兒,也沒聽見!”然後,吃力舉起肩上的背包,“那,拿着,沉死了!不用問,你是不是一點零食也沒準備?”阿雅看她空空如也的身旁,翻一下白眼兒,“我去再買幾瓶水!”

簡媛拉上車窗,又聽見某人在外面咚咚敲着——

“怎麽啦?”

“簡媛,別忘了給我占個座兒!”

終于,人基本坐定,簡媛想閉目小睡一會兒。忽然間,車上一陣騷動。

就見張科長邊領路,邊滿臉堆着笑地說道:“哎呀,程總真是體恤員工,而且和 我們打成一片呀!”然後,側身讓開,程衍勳彎腰踏上車來。

“各位同仁們,看,程總來和我們坐同一輛車去秋營了!”

車上頓時一片噪然。

馬上張科長又為難起來,“哎呀,您看,不知道您會上我們這輛車,也沒有給您單獨讓出座位來。”但見張科長看着車上前幾排座位都被坐滿,尴尬地說道。

“程總,您坐這兒吧!”馬上有人起身欲讓座兒。

“程總,坐這兒吧!”前排幾個人紛紛起身說道。

“不用了,後面有空座,我到後面就可以!”略一點頭,不容争辯,向車後排走去。

所有人的眼光随着他的步行移動,然後都倒抽了一口氣——只見他徑直走向那唯一的空座兒,簡媛簡助理的旁邊!

乖乖不隆咚!每一個人都瞪大了眼睛,豎起了耳朵,準備看好戲——

“請問——”程衍勳開口,欲詢問是否可以坐下,卻看見簡媛淡定從容地看着他,然後禮貌又擲地有聲地開口:“對不起,程總,這個座位有人了。”

“哇,簡助理她……”一下子大家交頭接耳議論起來。

簡媛和程衍勳對視片刻,不再理會,閉目繼續假寐。後者臉上,大家猜不出什麽表情,只是見他站在旁邊……這一幕,實在有些詭異……

“啊,對不起,對不起,我來晚啦!”有人突然嗵嗵嗵跑上車來,大家向車門口望去,就見阿雅氣喘籲籲地喊着。

“簡媛,我的位兒呢?”又大喊一聲,大家又倒抽一口氣,視線複又轉回車後排。

“這裏。”

簡媛的聲音清晰傳來,阿雅終于嗅出些不對勁兒來。提着一袋子飲料想後排走去,眼神不可置疑地來回在一站一坐的兩個人身上流轉。

“咳咳,程總,您覺得方便的話,坐這裏吧。我正好要到2號車上和幾個牌友會合。呵呵!”簡媛斜後座兒某人打破尴尬,然後起身下車。程衍勳也不客氣,就地而落座。

車上終于歸于平靜。

“出發了!”司機喊一聲。然後發動車子。同時間,打開音樂,大家便你一言我一語的說笑起來。大巴車在筆直的高速路上飛駛着…… 第三節

車上每個人都在呱呱講着,笑鬧着。除了一上車就閉目而睡的簡媛。

阿雅見她睜開眼睛,擺正僵坐的腿,忙把她頭上的鴨舌帽往旁邊擡一擡,“簡媛,別睡了,陪我說說話吧。我快無聊死了!”一邊忙遞給她一瓶水。

簡媛接過,剛要往嘴裏倒去,車子忽然一下颠簸,咳咳被嗆到了。

“啊呀,都濺到我身上啦!”阿雅驚呼一聲,然後看着簡媛的狼狽相,又哈哈笑起來,“這下清醒了吧!”

見她只是輕輕瞥她一眼,重新仰脖喝了幾口水。也不答話。

“好啦,陪我說說話吧,不然還沒等下車,我就悶死了,要不就被他們吵死啦!”

“有沒有吃的,給我。”簡媛看看她,開口問。

“有,有,馬上給您拿哈!”阿雅一臉驚喜狀,就差跪下去膜拜她的‘恩賜’了。伏□子在背包裏東掏西找的阿雅沒有發現,簡媛看着她那深深的,感悵的眼神——是呀,就算全世界都抛棄她,還有一個阿雅對她不離不棄,對她百分百的真心和呵護啊……

“也不問問我出差怎麽樣了,有沒有不習慣啊,吃得好不好啊……”阿雅像是抱怨似的開始碎碎念。終于,她明白,所謂陪她聊聊,就是她只管說,她靜靜聽,偶爾答兩句就是了。這樣也好,總好過她一言不發……

“簡媛,接下來,你打算怎麽辦?”終于,她的話語不再是随意加亂八卦,而是嚴肅、認真地問。

簡媛身形一怔,當做沒聽見。

“對不起,在你最難過的時候,我不在你身邊。”阿雅的聲音有點粗噶。

只這一句,簡媛一下子感到鼻眼酸澀,心中有一股暖暖的東西湧動,不再是空空蕩蕩、冷冷凄凄。

見她氤氲了眼圈,阿雅一下子就激動心疼起來。身體輕輕靠近她一些,把手敷在她的上面,“忘掉吧,他們和我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我們退出來,好好過我們自己的人生好不好?”

很服帖的坐在那兒,不說話,也不反對。車上吵雜依舊,但相信她聽到了,也記在心裏了。

阿雅不再多說話,陪她靜靜地坐着。車子已經駛進遠郊,路邊風景開闊秀美起來。

簡媛側臉看向窗外,風景很美。一片連着一片的綠帶了點初秋的黃。天色因通透而愈加顯得高遠。作物接近秋收,偶有農人在田裏忙碌着,一閃,就甩在了身後。把窗開一點點小縫,混夾着清爽甘洌的風就吹進來,摘了帽子,讓風将發吹起……

看着、感受着、微眯了眼睛,恍惚間就像是回到了很久遠的過去……

第四節

近三個小時的車程,終于到達目的地。遠離市區,一處山林。有樹,樹木大都高大繁茂,每個樹冠都像一把撐開的大傘;有石頭,鮮少棱角;地上的花草茂盛,但不蕪雜;更難得的是還有一個有着清澈湖水的湖泊。真是安營駐紮的好地方。三輛大巴車,近百號人各自選好地方,忙碌起來。

找了一處幾棵大樹依傍的緩坡,簡媛和阿雅把物品放好,紮好帳篷。然後來到湖邊上,見幾個男士已經支好燒烤爐,準備燒烤,她倆便幫着搭把手。陸續有人加入。但真正吃上燒好的肉串,已經是中午了,大家都餓得夠嗆,紛紛拿了吃起來,也省去了謙讓。

接過阿雅遞來的肉串,吃了一會兒,見人多肉少,也就不再等下去。簡媛返回帳篷拿一袋面包和香腸吃起來。

正午時光,天色正好。隐約間似乎有蟲鳴,鳥啾。

食不知味,吃飯更像是一種任務,見一袋面包吃去小半,完成了任務似的收拾好,看起光景來。

盡量讓自己不太疏冷。簡媛面色平靜地看着熙攘的人群。正在燒烤爐邊忙的不亦樂乎的阿雅,遠遠見她一派悠閑,放下心來,又忙乎起手中的肉串來。

“我們退出來,好好過我們自己的人生好不好?”

阿雅的話又一次回蕩。早就這樣想過的吧,可是孤零如己,又能退到哪兒呢?諾大的世界,到底哪裏是她的容身之所呢……

下午,三五成群,有的打打牌,有的嘻哈着做些小游戲,不在于如何豐富,只是遠離工作壓力,遠隔市區鬧嚣,突然置身空曠清鮮的山野,每個人的興奮是壓也壓不下來的。

湖邊,阿雅和幾個人正在垂釣。就聽一陣呼嚷聲,不知誰釣起一條魚,熙熙嚷嚷着,周圍的人都圍過去看。阿雅喳喳呼呼地跑來拽了簡媛就跑——

“快來看看,這是什麽魚?”

走進人群,看見那條魚嘴裏吞着用燒烤鐵棍兒曲成的‘魚鈎’,魚鰓輕輕翕動着,一只眼睛圓圓的看不出是驚慌還是絕望,猶自翻愣着身體,做着無謂的掙紮……

“簡媛,快看看,這是條什麽魚?你對鄉野山物都很了解的吧?”

“是——是蛤棒魚,不好吃,放了吧。”說着,自顧輕輕脫了魚鈎,把它放回水中……

“咳,不好吃,也留下來玩玩嘛!”有人不樂意的嘟囔,是叫她來辨認是什麽魚,又不是來顯示她慈悲心腸的,真無聊。

一行人悻悻地散了。阿雅牽起簡媛的手,“走,我們溜達溜達去!”

“不用,你玩兒吧,和我一起很無聊的。去吧,他們好像要玩什麽游戲。——呵呵,我自己走走。”

“那別走遠哦!注意安全。”

“嗯,放心。”

第五節

太陽已經偏西。翻過小坡,正好看見西斜的太陽。撿一處坐下,人聲熙攘便隔在了身後。

輕輕舒一口氣。就像一顆陀螺,每天被迫着不停歇地轉動。每天不知在想些什麽,只是空然,惶恐,抑制不住的。每當夜深人靜,這種感覺越加強烈,即使睡去,也總會驚醒……好像,一切都不再真實……

有風吹過,然後是唰唰唰好聽的窸窣聲,秋天的草地也是幹爽滑軟的。這種聲音,這樣的草地,讓人心裏感到寧靜和祥和。躺下,就像是躺在媽媽的懷裏,聽着她絮絮叮咛,這麽舒服啊。閉上眼睛,困意重重,知道自己很可能睡着,可是一點兒也不想睜開眼睛,一點兒也不想……

是被一聲驚雷吓醒的。

睜開眼,難道已經到了另一個世界?!天陰黑一片,不知何時,晴朗的天此刻陰雲翻滾。還在證愣着,猛地一道閃電,就像在身邊劃過,然後又是一聲轟然雷鳴——恐懼,像惡獸緊緊揪住了心髒,無法喘息!

頃刻間,大雨砸下來。冰冷的雨水像是無數個重錘劈頭蓋臉,一瀉而下。簡媛一陣戰栗,猛地激靈,才想起要起身去找尋帳篷,人群——可是,雨水昏暗中,除了樹影鬼魅般搖晃,除了雨聲雷聲,哪有半個人影,哪有半點人聲?想喊,一張嘴,全是冰冷的雨水……

是了,他們都把她抛棄了?!

一刻恍悟,便放棄了跌跌撞撞地找尋。雨下得急,初秋的雨,這般冰冷,身體澆透,心也涼透了……

她不知道,她這一睡,就是近兩個小時。大家玩着玩着,忽見天色大變,很快烏雲就翻滾而來,一下子都驚愕着趕快往各自帳篷裏跑。又發現許多帳篷駐紮在湖邊,雨一旦下的大,就太危險了,于是,大家又急忙把帳篷挪移到少樹有坡的地方,慌亂間,離剛才的宿營地已是偏移了整個一座山坡。

這樣緊急慌亂的時刻,誰也不會在意山坡後一個熟睡的人……

當阿雅一聲尖叫,發現簡媛不在時,所有人都懵了。

大家分散開來找尋了很久,都無果而終。

天越來越黑,雨越來越大……

誰都不敢想,看着這樣的天色雨勢,一個個都吓壞了……

程衍勳嘶啞了嗓子,渾身濕透着,看看衆人——

“你們都各自回帳篷,離大樹遠一些,不要到高坡的地方。我需要幾個男士。”

幾個人走出來。

阿雅嗚嗚哭着,往外奔去,“她最怕下雨了,我一定要把她找回來!”

程衍勳看她一眼,也不阻撓,快步跟上去——

“她什麽時候單獨離開的?往哪個方向去了?”

“兩個多小時了吧,方向?——”阿雅慌亂地答着,四下環顧愈加黑漆的四周,又哭出聲來,“我不知道,她只告訴我自己 走走!”

程衍勳摸一把臉上的雨水,胸膛劇烈起伏着,“你們過來!”招手将幾個人叫過來——

“我們先回到剛才宿營的地方,然後兩個人一起,分頭尋找!”

“好!”

“記住,請你們一定要仔細一些!請看仔細!”他頓了頓,帶了萬分懇切和請求“——請一定把她找到!”

和阿雅一起,叫着,喊着,絆絆坷坷地走着。一時間,腦海中無數個可能閃現,都被他生生壓下去。不會的,不會的!

不知道想着什麽,只是一遍遍晃過她的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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