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天生驕傲

許驕還想開口,說這其實是給岑女士的,她怎麽會送他倉鼠之類的時候,宋卿源卻目光已經重回大倉和小倉身上,清貴裏聲音裏蘊含了別樣意味,“你從未送過朕這種東西,很特別。”

許驕看他。

宋卿源目光看向籠子的大倉小倉,似一只高傲的麋鹿,居高臨下,但眸光裏又帶了些許暖意,在一側的宮燈的映襯下,精致的面容顯得隽永而立體。

許驕原本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宋卿源坐擁整個南順,要什麽東西沒有?

但他确實沒有小倉鼠……

許驕也湊了半個腦袋上前,再開口成了,“我在北關城的時候,正好遇上了蘭姿節,這是從北關城的商人那裏買來的小倉鼠,它們有名字的~”

宮燈亦映在她側頰上,側顏隐在光暈裏,修長的羽睫輕輕眨了眨,剪影出一抹清麗動人的輪廓。

宋卿源淡淡垂眸,慢慢道,“許大倉?許小倉?”

許驕忽然頓住,一雙眼睛駭然看他。

宋卿源淡淡道,“就你那腦袋,還能想出什麽應景的名字?”

許驕本想反駁,宋卿源瞥目看她,漫不經心道,“但凡有兩個,就大一些的加個大字,小一些的加個小字;超過兩個的就用數字,一二三四……連甲乙丙丁也不會用。喜歡的,還會冠自己的姓。”

許驕頓時語塞。

逐條套入,完美應證了許大倉和許小倉……

許驕一臉準備反撲的模樣,但明顯的,怼完他,宋卿源心情忽然好了起來,都能對着大倉和小倉‘龍顏大悅’。

反正,他對她的仙人球啊,許小倉,許大倉啊,都比她溫和。還仗着自己過生日,搶她給岑女士準備禮物……

“大監。”許驕腹诽的時候,宋卿源喚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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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監入內,“陛下。”

“傳膳吧。”宋卿源吩咐一聲,大監趕緊去辦。

許驕錯愕,都這個時辰了?

宋卿源的肚子也應景得咕嚕叫了一聲……

殿中原本就沒有旁人,倏然間,氣氛一時有些尴尬,許驕原本是想忍着不想笑的,但見宋卿源自己臉都綠了的模樣,許驕又實在沒忍住笑出聲來。

一笑完,正好對上宋卿源一幅有些惱的臉,“你膽子越發大了!”

許驕當即正襟危坐,恭聲道,“陛下憂國憂民,心系社稷,操勞至夜半,以至饑腸辘辘,龍體欠安。微臣想,這實在是社稷之幸,朝堂之幸,百姓之幸,故而臣尊崇內心喜悅,喜不自勝笑了出來,驚擾聖駕,望陛下恕罪。”

宋卿源原本就綠的臉,當即紫了。

許驕再想開口,宋卿源又喚了聲,“大監。”

大監再度入內,“陛下。”

“讓宮中落鑰,一只聒噪的蟬都別放出去。”宋卿源看了許驕一眼。

大監忍俊拱手。

許驕心急,脫口而出,“別別別,陛下,我回京後還沒回家中呢,岑女士該擔心了。”

宋卿源微微皺眉,“都說多少次了?”

許驕改口,“我娘該擔心了……”

宋卿源瞥目看向大監,大監會意連忙躬身,“奴家這就讓人給岑夫人捎消息,報平安,相爺才從邊關回京,同陛下有事商議,明晨回府。”

“大監~”許驕悄聲喚了一聲。

大監朝她聳了聳肩,一臉“老奴也沒有辦法的”的愧疚神色,退了出去。

許驕奈何看向宋卿源。

宋卿源看大倉和小倉去了,特意沒有看她。

許驕惱道,“這是送給岑女士的禮物!”

宋卿源頓了頓,不急不緩道,“哦,現在送朕了。”

“……”許驕嘴角抽了抽。

等內侍官将晚膳端了上來,大監上前試菜。

許驕原本憋了一肚子的氣,但見宋卿源是真的餓了。他慣來有教養,食不言,寝不語。即便再餓,動筷子的時候也從容優雅,尤其是一雙手,指尖修長,骨節分明。

許驕想起在東宮做伴讀的時候,她有一次睡過沒吃上晚飯,晚上餓了,又不好在東宮亂竄,正餓得抓心撓肝的時候,大監忽然來說,殿下請您去探讨書冊。她當真以為是去探讨書冊的,心想都餓成這幅模樣了,還要陪太子功書。

結果去之後,見桌上擺着幾道小菜,宋卿源一面看書,一面吃東西。她不知道宋卿源是有意無意,但那天,她真陪他看書到很晚。

後來再有一次,她又貪睡錯過了晚飯,硬着頭皮跑去找宋卿源,結果大監攔了下來,說殿

下在見謀臣。

宋卿源是同幕僚在一處,但餘光瞥到了她,“進來。”

她入內,幕僚看她。

“有事?”宋卿源也看她。

她又不好明說,但進都進來了,莫名出去又詭異,她深吸一口氣,悻悻道,“殿下,功書嗎?”

謀臣愣住,宋卿源也愣住,但倏然,她看到宋卿源眼角眉梢一抹笑意,嘴角也微微勾了勾,忍住沒笑出聲來。

“去裏面等。”宋卿源淡聲。

她其實不想去裏面,她餓,而且誰知道他要和謀臣聊多久。

但宋卿源朝大監吩咐道,“取些糕點來。”

她眉間微舒。

……

都是早前的事,許驕忽然想到宋卿源還是有好的時候,剛才心中的一團渾氣仿佛也去了多半,又忽然想起,她仿佛也沒吃東西就直接入宮了。方才她趴桌案上睡着了,宋卿源是特意等她的。

只是不說。

今日還是宋卿源生辰。

許驕心底忽然覺得被什麽戳中一般,一面筷子不留神得戳着碗底出神,一面想着要不要說些什麽緩和氣氛。

許驕擡眸看他,宋卿源仍在安靜吃飯。

“我去了趟北關城。”許驕忽然開口。

“食不言,寝不語。”有人傲嬌應聲,那就是還有氣在……

***

等終于吃完,內侍官撤走了膳食,又端了杯盞來讓兩人漱口。

大監又讓人奉了酒來。

“說吧。”宋卿源這才出聲。

許驕看了看酒杯,“……我不飲酒……”

她上次飲酒,還在宋卿源跟前鬧了笑話,具體發生了什麽他迄今都不告訴她,但她後來能想起的,就是她跳到他身上,說這叫龍抱,然後象征性抱了抱他,說這又叫抱抱龍……

事後想起,當時宋卿源的臉應當比方才還綠。她想死的心都有了,也和宋卿源默契得一兩月都沒主動說過話,或單獨在一處過。

慢慢的,事情仿佛過去,也不了了之。

久了也都忘了。

但眼下,許驕心底深處還是拒絕和宋卿源一處喝酒。

在一個坑裏怎麽能摔倒兩次呢!

結果“坑”主動開口,“今日是朕生辰,陪朕喝兩杯再走。”

……

兩刻鐘後,許驕喝得有些暈乎乎的,但其實分明也沒喝兩盅。

她是不善飲酒

她從怎麽從京城出發去邊塞的,怎麽在繁城将彭秦雲從牢獄裏提出來,怎麽在穿過荒漠抵達北關城的,到怎麽一步一步給曹複水那只蓬頭獅子狗下套的……

總歸,事無巨細,通通說給對面的人聽。

但聽到蓬頭獅子狗的時候,宋卿源眉間還是明顯滞了滞,“他性子沖動,容易同人起争執,與人拔刀相向,讓你離他遠些!你是當耳邊風去了,還是膽子大了不怕了!”

他微惱,亦凜聲。

許驕許久都沒有聽他訓她了,耳根子非常不舒服。

平日裏斷然不會,但眼下,許是酒意上頭,湊到他跟前,罕見得莺聲燕語,“怕,怎麽不怕,心裏可害怕了……”

她最後那聲“了”字,似落在他眉間。

宋卿源怔住,耳後微微一紅,沒有吱聲。

許驕繼續暈乎乎道,“我知道他喜歡與人拔刀相向,也知道自己會怕,所以一路上都讓葫蘆在我面前拔刀,一直練習看拔刀,看到麻木了,我才敢去的北關駐軍。但是從營帳出來的時候,還是吓得腿軟了……”

“不,不對!我才沒有腿軟!”

“對,我是許大,它是許二,這是許三,一二三~”

宋卿源知曉她是真喝多了。

他抱她起身的時候,她還迷迷糊糊得說着,“宋卿源,生日快樂,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他皺眉,“沒大沒小……”

她反正已經語無倫次,“我是許大驕,天生驕傲的驕!”

他好氣好笑。

放她上床榻的時候,她已經阖眸睡了。

因為生得好看,入睡的時候,眉眼間都是精致,動人心魄。

他亦飲了酒,坐在床榻一側看她,想起方才她說的因為害怕,所以去北關城駐軍前一直讓葫蘆在她面前拔刀,一直練到不眨眼才敢去的軍中……

——曹複水那裏,朕有安排,你操得什麽心。

——膽子小,充能耐的時候大。

還有,上次是你先親的朕。

自己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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