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順眼

“相爺,當起了~”敏薇喚到第三聲上了,許驕才從床榻上耷拉了一只胳膊下,半夢半醒“唔”了一聲。

“相爺~”敏薇又喚了一聲。

許驕才喪氣開口,“聽到了,別叫了~重啓中……”

敏薇這才笑了笑,轉身離了外閣間。

小姐,哦不,是相爺,已經好幾個月沒早朝了。早前要早朝的時候,日日都是卯時醒(5:00),卯正(6:00)前就要洗漱更衣完,上馬車出門。“陋室”在西郊,離宮中有段距離,要趕在辰時三刻(7:45)抵達內宮門前處,列隊早朝,中途一點耽誤都不能有。

許驕睡眼惺忪爬起來,坐在床上發了一陣子的呆,睡了幾個月的美容覺,又到了和天邊魚肚白比誰更早的時候,九九六都沒見這麽糟心。下床時,許驕還渾渾噩噩得,眯着眼睛穿鞋,一不留神,“轟”的一聲從床榻上栽了下來,磕着了頭。

敏薇溫聲入內,許驕已經趴在銅鏡前緊張打量,這回是全然沒有睡意了。

額頭到鬓角一處都磕青了。

“阿薇,不會留疤吧……”許驕有些緊張。

敏薇知曉自己家小姐其實比誰都愛美,敏薇上前仔細看了看,搖頭寬慰道,“就是有些淤青,隔幾日就好,別碰它。”

許驕頓時舒了口氣,在自己家中還沒出門呢,就算磕得破相了也不算工傷,那就虧大了去,許驕又忍不住想伸爪子摸一摸,敏薇嘆道,“相爺,別撓。”

許驕趕緊收手。

等七七八八差不多收拾妥當了,許驕也準備出門了,岑女士來了外閣間中,“相爺走了嗎?”

六子在外隔間中等,岑女士開口問起,六子還沒來得及應聲,就聽內屋裏有人洪亮的聲音應道,“沒呢!”

岑女士嘆道,“那你還在磨蹭什麽?”

許驕又扯着嗓子應了句,“磕到頭了,在撲粉!”

Advertisement

岑女士這才撩起簾栊入內,“怎麽會磕到頭,我看看?”

岑女士入內,許驕趕緊乖巧湊過來,岑女士仔細看了看,語重心長道,“怎麽這麽不小心?”

許驕一面捋着袖子,口中也沒閑着,“好久沒起這麽早了,沒睡醒的時候,

從床上摔下來了。”

岑女士一面嘆氣,上前幫她整理腰帶,“都長多大了,也不讓人安心。”

一身紫色的一品朝服穿在身上,許驕整個人都顯得精神了許多,因為她是女子,要比旁的官吏矮一些,所以習慣了在官靴裏加一層內增高,所以她的官靴不怎麽好走路,得意忘形的時候還容易摔。

許驕又對着銅鏡,正了正官帽,招呼道,“走了,岑女士~”

敏薇正好端了早點入內,岑女士念叨,“吃了東西再走。”

“我來不及了。”許驕一臉可憐模樣。

岑女士視若無睹,“不吃別出門。”

許驕只得伸手捏了半根油條咬了一口,然後從敏薇捧着的餐盤裏端起豆漿喝了一口,然後捏着剩下大半根油條出門。

岑女士推開窗戶,見她“蹦蹦跳跳”上了馬車。蹦蹦跳跳是因為走得快,又險些摔了,岑女士忍不住開口,“阿驕,小心些~”

“知道啦~”車輪聲混合着有人的聲音一道傳了回來。

岑女士看了看一側的日晷,心中嗟嘆,又回到早前時候了。

雖然有人口中一萬個不願意,但岑女士還是看得出來,除了每日上朝像要了她命之外,有人還是閑不住,樂意去朝中和旁的男子較勁兒,妥妥內裏一幅不服輸的性子,從沒覺得她自己一個姑娘家會比朝中旁的男子差到哪裏。

雖然有時候滿嘴都是哄人讨喜的話,但實則面對朝堂上的事,她身上總有股子韌性,不輕易服輸,像極了她爹……

岑女士心中既欣慰,又有些心疼。

她若是個兒子,倒也不怕這麽辛苦。

岑女士方才又不是沒看到,她把額頭湊過來給她看時那副委屈模樣,同許小貓沒什麽區別,終究是個姑娘家。

岑女士搖頭嘆了嘆,見馬車也遠遠繞過門口的湖泊終于駛了出去。

岑女士這才收回目光。

……

馬車內,許驕開始補回籠覺。

眼下是卯正,到辰時一刻還有段時間,馬車在路上晃着。許驕帶上讓岑女士特制的頸托,還有馬車中定制的早朝回籠覺專用座椅,眼睛一閉,舒舒服服睡了過去。

等到馬車在宮外緩緩停下。

外宮門處的禁軍侍衛見是六子駕車前來,都知曉是相爺在

車上。

旁的馬車見到六子的馬車都自覺讓到一邊去。

外宮門處要做第一輪檢查,值守的禁軍侍衛都習慣了但凡這輪檢查的時候,相爺都在她的專用座椅上睡得昏天黑地,臉上還帶了一幅真絲眼罩,不透光那種。禁軍侍衛都不敢吵着她,大致看一眼,就放馬車通行。

等快至中宮門的時候,六子才會叫醒許驕,“相爺,快到了。”

許驕迷迷糊糊抓下眼罩,撩起簾栊瞄一眼,然後繼續睡個幾分鐘,而後才取下頸托,撐個懶腰,活動活動筋骨,就差不多到中宮門處了。

六子停下馬車,置好腳蹬,“相爺,到了。”

許驕才伸手撩起簾栊,踩着腳蹬下馬車,整個人神采奕奕,眼中有光,又帶着精明睿智,同早前在馬車中睡死的模樣判若兩人。

“相爺!”

“相爺!”

“見過相爺!”

周遭在中宮門處排隊的人紛紛朝她拱手問候,許驕嘴角微微勾了勾,也颔首致意。內侍官見了她,也快步上前相應,“相爺!”

旁人都自覺讓出一條路。

許驕很快就過了中宮門,留了身後盤查處長長的隊伍。

【我去!相爺真回來了!我還以為是坊間傳聞!】

【亮瞎我的眼睛了,這身紫色一品朝服,還是穿在相爺身上沒有違和感!】

【錯不了!絕對是內增高!】

【相爺就是相爺!旁人都在犯困,相爺這精氣神,這才是來早朝的!】

【哦豁,打起精神來,被相爺瞧着犯困,是要被當衆怼到哭的!】

總歸,相爺回來了,人人自危!

***

許驕從中宮門處往內宮門處去,沿途,都是方才早一些入內的早朝的官吏。

官吏甲:“相爺好~”

許驕:“你胖了,是不是你們吏部最近沒什麽大活兒?還是你偷懶了?吏部的卷宗數量少了三分之一,是近來沒有人事調動,還是卷宗都壓哪兒了?”

官吏甲尬笑:“……”

【大意了,相爺回來了,偷不了懶了!】

官吏乙:“相爺好~”

許驕:“這麽重黑眼圈,是兵部近來差事繁雜,瞌睡少了,還是馬吊打得太多了,通宵都不盡興的?”

官吏乙賠笑:“……”

【艹!不打了不打了!】

吏丙:“相爺~”

許驕還未開口。

官吏丙又道,“對不起,相爺,我錯了,我讓道,我前幾日回了一趟家中,沒有及時清理手上積攢的刑部案卷,我這兩日就處理完。”

【呼~好險~相爺真回來了!】

……

等入了金殿,晨曦穿過金殿琉璃瓦上的飛檐翹角,在殿門處投下深深淺淺的光暈,百官手握笏板,面朝天色下跪叩首,高呼萬歲。

年輕的天子身着靛青色的龍袍,在龍椅上落座,淡聲道了句平身。

百官紛紛起身。

天子高坐殿上,十二玉藻冕旒下,目光落在隊首的那一身紫色朝服上,稍許,才微微收回了目光,再看向殿中時,仿佛哪哪都舒坦了。

“臣有本要奏!”有官吏手持笏板入了殿中。

宋卿源聽着,只是目光隔不久就會瞥到許驕身上片刻,早朝剛開始的時候,大都是雞毛蒜皮的事。剛開始的時候,他還見某人聽得很認真,到後來,東瞥西瞄片刻,趁旁人都沒注意,偷偷打了個呵欠,一幅神不知鬼不覺的模樣。但忽然又似想起什麽來了一般,頓了頓,擡眸看向殿上。

宋卿源輕嗤一聲,低眉笑了笑,反正隔着十二玉藻冕旒,她看不清他。

近處,大監倒是見天子動容,方順着天子早前的目光看去,見是落在相爺身上的。大監心知肚明,相爺回朝了,陛下是看誰都順眼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