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吵死了
馬車在夜色中疾馳,許驕再次沒同岑女士打招呼,又出遠門了……
在政事堂聽說沈淩出事,許驕吓倒六神無主,唯一的念頭就是趕緊入宮找惠公公,如果惠公公都不清楚,那真就是宋卿源這裏的線斷了。
好在,惠公公知曉宋卿源下落。
許驕心中松了口氣。
宋卿源不在京中,她同惠公公乘馬車出了京中。
也是,出了這麽大意外,宋卿源不會這麽輕易回宮。
離京前,許驕來不及去見岑女士,她若不在京中,老師可暫代她處理朝中緊急實物,他去見了一趟老師。
馬車上,許驕抱緊引枕。
這趟馬車分明颠簸,但她渾然不覺。
惠公公說宋卿源無事,但要見她,沈淩都出事了,宋卿源怎麽可能無事。
夜幕中,許驕全無睡意。
惠公公關切道,“相爺,您寐一會兒吧,還要好些時候呢!”
許驕頓了頓,莫名看向惠公公,總覺得哪裏不對。
許驕探究的眼神,将惠寧吓了一跳,“相……相爺,這怎麽了?”
“惠公公,你等等。”許驕沉聲。
許驕是忽然想起了一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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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宋卿源離京前,她睡過了,沒有去送行,那時是大監親自來了的陋室見她。
名義上,大監是同宋卿源一道去慶州靈山的。
隊伍都出發了,宋卿源還專程讓大監折回一趟,說明他去梁城的事,只有大監知曉,連惠公公都沒有告訴。若是惠寧也知曉,宋卿源當時可以同惠公公一道來,而不用特意折騰大監折回一趟……
宋卿源去梁城的事,恐怕只有極少數的人知曉。
眼下,沈淩出事的消息隔了十餘日才傳回京中,說明消息壓得很死,根本不想讓京中知曉。
這樣的情況下,宋卿源的消息最不應當傳去宮中,再從惠公公這裏轉告她!
當時才聽說沈淩出事,許驕第一個想到的人确實是惠公公,然後惠公公就來了政事堂,她聽說宋卿源受傷,要見她,她根本無暇多想。
眼下,許驕才越發覺得其中不對。
她第一個想到的人是惠公公。
那旁人也猜的到她第一個想到
的人會是惠公公。
就剛好,消息傳到了京中。
許驕心頭駭然。
“相爺?”惠寧被她神色吓住。
惠寧從東宮起就一直同大監一道侍奉宋卿源,不會背叛宋卿源,許驕低聲道,“惠公公,陛下要見我的消息,誰給你的?”
惠寧被她這麽一問,懵住了,“宮中暗衛啊~”
暗衛?
那便說得通了。
暗衛負責宋卿源安危,也是宋卿源的親信,所以惠公公收到暗衛的消息,第一時間就相信了。
惠寧又道,“宮中暗衛給了我袁大人的信物。”
惠寧從袖袋中掏出給她看。
許驕看了一眼,低聲道,“若是袁敬之死了,有人拿他的信物呢?”
惠寧手一抖,臉色有些白。
許驕臉色也不怎麽好看,有人知曉梁城出事,宋卿源出事,現在借惠寧的口調她出京中,每一步都算得很準,早有預謀。
許驕指尖攥緊,撩起簾栊喚了聲停車。
夜色中,馬車赫然停下。
許驕目光看向葫蘆幾人。
葫蘆皺了皺眉頭,當即知曉了相爺的意思。
許驕沉聲道,“落了很重要的東西,要回京一趟,現在折回。”
駕車的侍衛有些懵,都出來一個多時辰了。
惠寧躲在許驕身後,隐隐有些發抖,這趟随行的都是宮中的暗衛,身邊除了相爺的兩個護衛,一個禁軍都沒有。
為首的暗衛道,“相爺落了什麽東西,我讓人去取。”
許驕瞥了他一眼,“自然是重要東西,問這麽多做什麽?”
暗衛噤聲,目光遂即朝周圍幾人看去。
葫蘆盡收眼底。
“相爺,陛下在等,相爺勿遲了。”暗衛再提醒一聲。
許驕又道,“這東西是陛下早前交待過的,我去,一定要帶上給陛下,否則見了陛下也要獲罪。”
暗衛眼神明顯有些急了。
許驕再次道,“陛下要見我,就是讓我将東西帶給他,回去。”
暗衛果真急了,“相爺不要為難!”
許驕探究笑道,“我為難你什麽?”
暗衛目光微斂。
許驕餘光瞥到葫蘆朝她點頭,她知曉時間也拖得差不多了,許驕道,“陛下根本不在吧。”
對方一驚,詫異看她。
葫蘆手起刀落,對方全然沒來得及
反應。
周圍瞬間打鬥起來,惠寧吓得在馬車中打鬥,許驕也退回馬車中,葫蘆和豆角幾個在,應當應付得來,許驕其實手心也在打抖。
稍許,葫蘆才撩起簾栊,“相爺。”
許驕這才深吸了一口氣,還好,離京中不遠,對方也沒有大張旗鼓。
“回京。”許驕吩咐一聲。
葫蘆駕了馬車回京,惠寧還在抖,“相……相爺,這怎麽辦?”
許驕喉間輕輕咽了咽,冷靜道,“陛下是出事了,但是對方一定沒找到陛下,否則,不會做這些暗地裏的手腳。梁城附近的消息被封鎖了,有人是特意放出沈淩出事的消息試探京中的。要麽陛下還在梁城附近,他們尋不到;要麽,陛下已經安全,但眼下,還不宜回京。”
惠寧倒吸一口涼氣,“誰……誰這麽大的膽子,敢弑君?”
許驕沒有應聲。
宋卿源也一定沒想到,有人會殺他。
宋卿源慣來謹慎,這次,一定是宋卿源意想不到的人。
宋卿源這裏的情況未知,她不能輕舉妄動。
宋卿源讓她照看好朝中,他若是想要找她,會有辦法;他若不露面,肯定有他的顧忌。
許驕靠在馬車一角,沒有阖眼,也沒有說話,忽然覺得這看似平靜的京中,也多暗地裏的波瀾詭詐……
回了京中,許驕沒往政事堂去,而是直接回了陋室。
今日折騰這一幕,心驚肉跳,詫異,疲憊,什麽都有了,眼下都至拂曉,許驕已經整日整夜沒合過眼,困得一頭栽倒在床榻上,倒頭就睡。
她在政事堂,岑女士又去了姨母家小住。
許小貓見她回來,跳到她床上,許驕困得沒醒,但一手攬過了許小貓。
***
醒來的時候,都近晌午了。
朝中都聽說沈淩在梁城出事的消息,也知曉相爺昨晚匆忙離京了,但今晨又聽說相爺回京了,誰都不知道相爺繞了一個圈子離京回京幹嘛去了。
但偌大一個朝中,每日都有事情要運轉。
相爺今日沒去政事堂,有急事的官吏又開始在陋室候着了。
惠寧也沒回宮中,一直守在許驕這裏。
見許驕一覺醒來,當處理朝中之事,繼續處理朝中之事,仿佛昨日的事情沒發生一般,惠寧心中都不
由嘆道,相爺滴水不漏。
臨近黃昏,有急事的官員差不多都見完了。
葫蘆來了偏廳中。
“怎麽了?”許驕看他。
葫蘆道,“彭秦雲讓人送了東西來。”
許驕不由蹙了蹙眉頭,“彭秦雲?”
“他送什麽東西來?”許驕想不出。
葫蘆上前,将錦帕和內裏裹着的東西一道遞至許驕手中,許驕疑惑接過,打開錦帕,目光便愣住,戈壁之眼?
宋卿源同彭秦雲在一處?!
許驕手中微微滞了滞,目光又多看了手中匕首一眼。
是宋卿源。
他不會讓暗衛給宮中送消息,但他會借彭秦雲的名義給她送匕首。
是告訴她,他安全,她勿念。
也告訴她,不要輕舉妄動,不要管梁城之事。
許驕握着手中的匕首,仿佛到眼下,心中才真正放下來,雖然不知道過去的兩月裏,中途發生了什麽,但宋卿源眼下應當已經有數了。
許驕眼眶微紅,若不是宋卿源攔着她,她應當就是沈淩……
***
九月初,慶州有诏令下來,遣了官吏繼續前往梁城追查沈淩出事一事,又調動了大批禁軍前往梁城駐紮。
朝中都知曉梁城怕是出了大事。
但梁城究竟出了什麽事,并未有風聲傳回來,只是朝中隐隐有些人坐不住……
梁城水深,宋卿源要麽不動,要麽要動得徹底。
直接調遣了禁軍前往梁城,絕對不是輕描淡寫掩得過去的。
……
十月中旬的時候,慶州又來了诏令,讓許驕去慶州。
許驕知曉梁城之事怕是塵埃落定了,只是秘而不發。
京中去到慶州要兩月,許驕一路沒讓停歇,也在趕夜路,終于趕在臘月二十七的時候抵達慶州靈山。
大監親自在靈山下候着。
見了馬車,大監遠遠上前,“相爺!”
“陛下呢?”許驕擔心的是宋卿源。
大監撩起簾栊,一道上了馬車,低聲道,“在梁城附近,陛下受了很重的傷,險些……”大監說着,仿佛還心有餘悸,大監繼續道,“眼下雖然脫離危險了,但還在養着,此事不敢洩露。梁城之事,牽涉陛下的叔父,陛下心裏不怎麽好受。年關将至,但陛下尚未痊愈,不好返京……陛下是想相爺了。
”
大監說完,許驕一顆心仿佛沉到了谷底。
什麽樣的傷養了三月才脫離危險,不敢洩露,也不便回京?
許驕掌心攥緊,“他人呢?”
大監道,“在靈山寝殿,相爺稍後遂老奴來。”
許驕羽睫輕顫,颔首。
……
靈山行宮許驕早前來過一次,宋卿源還在東宮的時候,她是東宮伴讀,遂宋卿源一道來靈山祭天。
寝殿內,是熟悉的白玉蘭混着龍涎香。
宮人說陛下歇着,還未醒。
許驕輕手輕腳入內,怕吵醒他。
龍塌上,宋卿源阖眸平躺,五官依舊精致,只是帶了些蒼白和疲憊,臨到近處,是能聞到白玉蘭和龍涎香下掩蓋的藥味。
看着宋卿源安靜得躺在榻上,許驕眼眶微微紅了,上前坐在床沿邊看了他許久……
上次這樣,還是東宮南巡的時候,他替她擋了一刀。
那個傷口深得,她眼下都還記得。
她一直很怕刀劍,就是因為那趟南巡遇到刺客,她險些丢了性命,又在回京路上照顧宋卿源,太醫換藥的時候,她見過宋卿源的隐忍和悶哼模樣。
若是那一刀砍在她身上,她可能早就沒有了。
是宋卿源拿命換來的。
就算是那時候,宋卿源也就月餘兩月便在外人面前如常,但這次……
許驕見他的手露在錦被外。
許驕怕他冷,伸手将他手臂放回被裏。但寝衣滑過手腕時,露出道道觸目驚心的傷口,雖然已經結痂,有些也只是淡淡紅印,但早前什麽模樣卻讓人能想到。
許驕的心仿佛跟着震了震,忽得,眼淚便在眼眶裏打轉。
許驕喉間哽咽着,旁的話實在說不出來,但又忍不住悄聲道,“許大倉和許小倉生了一堆小小倉……”
“我沒同你商量,動了郭家……”
最後,還是鼻尖一紅,“好好的,宋卿源,你怎麽這樣了?”
她微微垂眸,眼淚順着臉頰滑下來。
忽得,榻上的人伸手将她帶到懷中,輕聲道,“吵死了,你還讓不讓朕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