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別鬧

他聲音很輕。

似未睡醒,又似沒有多大力氣一般。

許驕原本是想起身的,但被他扯進龍塌上,他從身後側身抱着她。

許驕一顆心砰砰跳個不停,他明知到她是女的,她不知道應當怎麽辦,還是學鴕鳥将頭紮進沙子裏,裝死好些。

說不定宋卿源是在做夢……

許驕心中這麽想着,整個人就如同一塊僵硬的石頭一般,一動不動,連呼吸都不敢大聲了,拼命掩藏自己的生命體征。

許是這一招真的起了作用,身後的人只是抱着她,安靜得除了呼吸聲外,沒有旁的任何動靜。

許驕忽然想,他剛才會不會是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可能一覺起來,他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什麽都不記得……

許驕這麽想着,心中微微緩了緩,不再像一塊雕刻的石頭一般,而是同許小貓一般,貓在被子裏不動彈。

稍許,許驕直覺身後的人睡着了,可又沒有聽到平日裏她抱着許小貓睡覺時,許小貓睡着時那種連續均勻的呼吸聲。

許驕吃不準,但真的悄悄動了兩次,等到第三次上的時候,身後的人也跟着動了動,将頭放在她頸後,輕聲道,“別鬧。”

許驕整個人呆住。

他頭就靠在她頸後,呼吸都在她頸邊潆繞,手還環在她腰間。

許驕覺得自己像蒸籠上的螃蟹,被一點一點被蒸紅……

但是不敢動。

許久之後,頸後均勻的呼吸聲傳來,他是真的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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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驕心中如臨大赦。

小心翼翼将環在自己腰間的龍爪挪開了些,但很快,龍爪又自動反撲了回來。

許驕心中叫苦不疊。

等許驕再挪開,龍爪又再次回來。

許驕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的龍爪不挪開,她還怎麽下床!

終于,許驕充滿智慧的大腦靈機一動,伸手夠了一側的引枕放在自己腰上,然後再将龍爪輕輕擡起,放在她腰間的引枕上。

果然,龍爪沒有反應。

就這樣,她慢慢地,再慢慢地,一點一點往床榻邊緣挪過去。然後,将引枕和龍爪一起小心翼翼放回剛才她挪開的位置上。

龍爪

仿佛适應了引枕的柔軟,引枕的位置也是她方才的位置,所以龍爪沒有再跟過來。

許驕心中唏噓,總算蒙混過關了去。

等下床的時候,許驕又回頭看了看,正好看到有人的手分明放在那枚引枕上,舒服得握了握,又捏了捏,分明睡着了,但仿佛也不影響他的手自己動作……

許驕想起他那只爪子剛才環着她腰間的時候,好像也一樣。

頓時,許驕滿頭黑線。

趁着睡睡龍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許驕如泥鳅一樣滑出了寝殿去。

大監見她鬼鬼祟祟如做賊一般出了殿中,輕喚一聲,“相爺?”

許驕整個一抖,吓一跳,“大……大監?”

寝殿外有大監守着,旁人自然進不來。

大監自己也沒進來,所以方才她被宋卿源扯到被子裏的事沒有旁人看到,許驕深吸一口氣,讓自己沒那麽慌張,盡量鎮定平和下來。

大監笑了笑,問道,“相爺,陛下醒了嗎?”

許驕又頓了頓,方才寝殿中的聲音那麽細,殿外哪裏能聽見?

許驕一本正經,“一直沒醒,還睡着呢。”

而後,又怕到時候穿幫,特意同大監說了一句,“陛下睡了,然後睡着睡着,他又自己伸手抱了一個引枕……和他一起睡……陛下一直這樣嗎?”

最後還反問了一句,方才顯得真實。

大監笑了笑,拱手道,“不曾。”

大監溫和,沒有戳穿。

“哦?這樣啊?”許驕仿佛意外,很快,又一語帶過,“那先不打擾陛下歇着了,大監,你讓人領我去東林苑吧。”

這裏是靈山行宮,是宋卿源下榻的地方。行宮一側還有東林苑,東林苑才是臣子落腳的地方。上回跟着宋卿源來靈山,宋卿源住的行宮,許驕就住在東林苑,所以許驕有印象。

許驕說完,大監溫和笑了笑,恭敬道,“相爺,陛下吩咐了,這幾日,相爺別去東林苑了,就住行宮內,陛下方便同相爺商議事情。”

住行宮內?

許驕支吾,“不好吧……”

哪有臣子住行宮的?

大監解釋道,“相爺,陛下是說,梁城之事要好好計量。”

提起梁城,許驕忽然噤聲了,宋卿源原本讓她來慶州,就是因為梁城的事。許驕

沒再異議了,又問起,“那,我住行宮哪裏?”

大監伸手指了指寝殿一側的偏殿。

許驕眼睛都直了。

寝殿一側的偏殿,那是連着宋卿源寝殿的……

她方才見中間就隔了一道簾子!

“大監,你是說,我住那裏?”許驕怕大監弄錯。

大監笑容可掬颔首,“是,陛下說,就請相爺就住在寝殿一側的偏殿,奴家沒聽錯。相爺的東西,奴家也已經讓人放進去了,相爺可以回偏殿休息了。”

她才從宋卿源的寝殿出來……

現在又要繞一個彎,從另一道門進寝殿一側的偏殿。

許驕想起方才宋卿源将頭靠在她頸後,還有那句輕聲的“別鬧”,許驕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大監,我先不回寝殿了,你知不知道,彭秦雲在何處?”她正好拿彭秦雲做擋箭牌。

“彭秦雲?”大監一臉疑惑,“奴家并未聽說有彭秦雲此人。”

許驕蹙眉,“不應當啊,當初是彭秦雲讓人将陛下那枚匕首送到京中給我,我才知曉陛下安全,陛下應當是同彭秦雲一道的。”

許驕說完,大監豁然大悟,“相爺,您說的是柳秦雲,柳少俠吧?”

“柳秦雲?”許驕一頭霧水,“他不是姓彭嗎?”

大監笑道,“柳少俠是柳家堡的少主,是他送陛下來的慶州。”

……

“許爺,我真不是特意瞞你的,就是……如果被我爺爺知曉,我被關在繁城牢獄裏,還是這種罪名,柳家堡的聲譽就完了。我爺爺能直接從東陵出來,活活打斷我的腿!所以,我就胡編亂造,捏了一個名字。”

許驕冷眼看他,沒有吱聲。

柳秦雲繼續道,“許爺,我真沒騙你,我真是柳秦雲!”

許驕不關心他是彭秦雲,何秦雲,趙秦雲,還是柳秦雲,許驕問,“你怎麽會在梁城?怎麽同陛下遇到的?”

柳秦雲這才道,“我同許爺從繁城分開後,原本準備直接回柳家堡,但是路上遇到很多流民,才聽說梁城發了大水。柳家堡做的是镖局生意,有幾百年歷史了,梁城附近的勺城,是很重要的中轉城池,所以回柳家堡之前,我特意繞去了勺城一趟。”

許驕聽說過柳家堡,是南順國中信譽最好的镖局,也是

南順江湖有名的五大世家之一。做镖局生意的,一定要熟悉沿途城池的情況,若勺城這條線路不安穩,那所有途徑勺城的镖都要停。

柳秦雲沒有說謊。

柳秦雲繼續道,“我在勺城押镖的一條線都呆了一段時間,去梁城的時候,才見梁城封城了,但是早前都沒有聽說過。等我退回勺城,在勺城的幾日,聽說了朝中派去梁城的官員失蹤,這幾日勺城日日都在抓人,我在想是不是出事了,若是出事,恐怕就是大事。有天晚上,我從酒肆出來,正好遇見有人被追殺,我在看了那把戈壁之眼的匕首,我以為許爺你,吓得我趕緊跟去,然後,救下了天子……”

說到這裏,柳秦雲仿佛還不敢相信。

許驕眉頭皺得更緊,“當時什麽情況?”

柳秦雲嘆道,“還能有什麽情況……”

柳秦雲支吾,許驕淡聲,“你少說一個字,我就讓人打斷你的腿,不用勞煩你爺爺了。”

柳秦雲臉都綠了,一臉窘迫道,“陛下說,我要是給許爺說一個字,他就讓我砍了我的頭。”

許驕看他:“……”

柳秦雲欲哭無淚,“我想着和掉腦袋比,斷腿好像還輕些。”

許驕無語。

柳秦雲又湊上前,悄聲道,“陛下不讓我同許爺說起,怕吓倒許爺,總之,就是從鬼門關走了一趟,對方刀刀都是沖着致命去的,我要不是正好路過,陛下可能……”

柳秦雲言罷噤聲,摸了摸脖子。

許驕沒說什麽,但是臉色瞬間煞白。

“你們怎麽到慶州的?”許驕強壓着心中的後怕,繼續問。

柳秦雲道,“我們柳家堡是跑镖的,各地的官員也好,地頭蛇也好,多多少少都有些門道,我說有一趟镖,柳家堡一定要保,才這麽蒙混過關過去,否則到處都有人追查,根本離不開勺城。”

許驕目光微緩,“路上順利嗎?”

柳秦雲尬笑,“還真不怎麽順利,幾次都險些穿幫,而且,陛下傷得很重,路上還要找大夫。”

他即使不說,許驕也知道這一路一定不易。

“柳秦雲,多謝你。”許驕沉聲。

柳秦雲撓了撓頭,“許爺你這麽說就見外了,其實,也正好是我見過那把戈壁之眼,我以為是

許爺。”

是無巧不成書,許驕慶幸是那把匕首救了宋卿源的性命,更萬分慶幸,當日留在宮中的是那把匕首,不是許大倉和許小倉……

若是許大倉和許小倉,就沒有抱抱龍了。

許驕低眉問道,“你一直在慶州?”

說到這裏,柳秦雲都要哭了,“陛下不讓我走……”

許驕看他,“他把你扣下來,是因為梁城的事情未徹底完,他怕走露風聲。你在這裏,對柳家堡也好,不會禍水東引。”

柳秦雲委屈點頭。

正好,大監遣人來喚,“相爺,陛下醒了,說要見相爺。”

許驕這才起身。

方才柳秦雲說得再輕描淡寫,她也聽得心驚肉跳,但是如果她不問柳秦雲,宋卿源就是爛在肚子裏也不會同她說。

午後在寝殿的事仿佛都抛在腦後,許驕滿腦子想的都是,這一次,她是真險些再也見不到宋卿源了……

柳秦雲在東林苑,從東林苑到靈山行宮多行了幾步。

許驕到寝殿門口的時候,大監才領了太醫從寝殿出來。

“相爺!”兩人見了許驕,都拱手行禮。

“陛下沒事吧?”許驕問。

太醫躬身,“才換過藥,傷勢恢複得好。”

許驕點頭,“好。”

因為太醫要交待大監換藥的事,兩人在一側說話,許驕獨自入了寝殿。黃昏過後,寝殿內開始掌燈。

許驕入內時,寝殿中各處都點了燈盞。

因為是在靈山內,即便冬日裏也有些蟲子,所以殿內都點了驅蟲香,也配了香囊。

許驕沒見宋卿源,他應當在後殿。

許驕尋了殿中案幾處落座,一面翻着案幾上打發時間的書冊看了看,一面等宋卿源。

稍後,聽到後殿窸窣的衣裳聲和腳步聲傳來,是宋卿源出來了,許驕正欲擡頭,目光正好看到一側一團東西閃過。

許驕心中一愣,定睛一看,是老鼠!

“啊!”許驕吓懵尖叫!

起身往後,下意識朝着來人身上一撲,雙手挂在人脖子上,仿佛才安全了。

只是很快,許驕才回過神來,目光對上宋卿源目光,瞬間,臉都紅透,“有……有老鼠,這麽大……我害怕……”

宋卿源目光看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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