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溫暖

“戶部怎麽了……”他剛咬完她耳朵,氣息就在她耳後,癢癢的,麻麻的,又忽然這麽問她,聲音溫和又醇厚,還莫名帶了旁的意味。

許驕腦海中頓時“嗡嗡”一片,支吾道,“早前你說戶部的時候……除了樓明亮調任那段,我沒聽清楚還有什麽……戶部的事牽涉到郭家,還牽扯到梁城……我在下個你,是不是要緩一緩,等到吏部調任出來之後?”

前半句是實話,後半句一聽就是臨時胡謅的。

他的氣息從她耳後挪開,許驕心中才将舒了一口氣,又頓覺他徑直吻上了她修頸處,輕輕沾了沾,“阿驕,你怎麽想?”

她想什麽想?她哪裏還有腦子想?

滿腦子都是“嗡嗡嗡”的聲音,似耳鳴一般,許驕實在沒有辦法,咬了咬唇,“我……我不知道……”

她極少這樣手足無措過。

宋卿源笑了笑,開口道,“戶部同梁城的事有關,朕來處置。”

“嗯。”許驕如釋重負,“那春闱和吏部調令的名冊我先回去弄。”

許驕想趁機起身,宋卿源溫聲道,“不急,陪朕看看折子。“

許驕臉忽得紅了,這樣怎麽看折子……

讓她靠他懷裏給他念折子嗎?

許驕不是沒同他一道看過折子,那是宋卿源起初登基的時候。自古以來,帝王的登基要麽伴随着風雨搖曳,要麽暗波湧動,宋卿源是東宮,是正統的繼承人,但不想宋卿源登上龍椅的,大有人在。

那時候的宋卿源Z對的是暗潮湧動,內憂外患,宋卿源有數不清的事情要操心,也有數不清的事情讓他夜不能寐,但也是這些荊棘,讓他在很短的時間內從早前的東宮蛻變成如今的帝王。

那時陪着他一道通宵達旦,一直守着他的人是許驕。

許驕也目睹了他如何一步步從太子步入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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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見過宋卿源糟糕的一Z,也見過宋卿源的隐忍蟄伏,也見過宋卿源情緒失控的時候,将奏折氣得扔掉。

那時他扔掉的奏折,是許驕在看。

他來不及批注,疲憊小寐的時候,他看過,知會過的奏折,也是許驕在模仿他的字跡批注。

她見過他的狼狽,困惑,挫敗,也見過他一步步堅持,信念和展露鋒芒。

在那一段時日裏,政權慢慢過渡,宋卿源的皇權日漸鞏固,而許驕也從跟在他身邊的翰林院編修到六部和鴻胪寺,大理寺,一個一個職位輪崗。

她是他最信得過的人,也是他手中的一把利刃,哪裏有難挑的骨頭,她就去哪裏,輾轉許多地方,直至百官之首。

她同他一處的時間也就越來越少,有時許驕去外地,一晃幾月,回朝的時候,他見她個頭都高了。

她在官場中一步一步走到相位,他也從初初登基心中惶惶不可終日的帝王到今日的運籌帷幄,不再受人掣肘。

他們兩人從年少到成熟,到如今各自走上平穩的道路,在一處的時間反而越來越少。

早前許驕在他身邊時,他反而平和。

到她難得同他一處時,不如他的意,甚至超出他掌控時,他心中會煩悶窩火。

他一Z護着她羽翼豐滿,在朝中登相;又一Z盼着她像在東宮時一樣,會循着理由讓他背她,餓了跑到他殿中要吃的,也會同他撒嬌……

哪樣的許驕,他都想要!想要她為相,在朝中做事;也想讓她對着自己撒嬌,像前幾日那樣,躺在他懷中的時候,也會偶爾伸手抱他……

宋卿源眸間淡淡,許驕仿佛也想起早前的事,兩人都沒怎麽吱聲。

是許久沒有一處看折子了。

他一手抱着她,讓她坐在他懷中,另一只手握着奏折,許驕伸手替他翻頁,他也會忍不住感嘆,同樣的折子一年到頭上個好幾回,自己不嫌煩嗎?

不是惱意,就是單純的龍吐槽。

許驕沒出聲,卻眸間淡淡笑了笑,想起宋卿源登基後終于過度平穩那一段時間,他也會這樣,半是輕松,半是調侃道,什麽破折子,不走腦子……

其實,他一直都沒變過,還是早前的少年模樣,只是看起來沉穩,不說了,但其實該吐槽的時候還是在心中吐槽……

他嘆道,“替朕拿個注意,怎麽回,這個折子才不會再出現?”

許驕道,“就回兩個字,已閱。”

宋卿源品了品,妙啊,他看她。

她朝他道,“就是朕看過了,但是沒想法,也不想回你,你自己看着辦,你下次再來折子,還是這種結果。相反,越安撫,越說得多,但對方只要心裏還有念頭,回得越多,他越能找到同他心中想法匹配的,覺得鼓舞,折子還會再來,不如就寫已閱兩個字……”

宋卿源笑,“你替朕寫……”

許驕愣住,轉眸看他。

他自然而然親了親她臉頰,“你又不是沒寫過,你寫,朕替你磨墨。”

聽語調,許驕都覺得抱抱龍今日高興。

難得他高興,她沒同他對着幹。

她要俯身寫字,就要從他懷中離開,他也跟着起身,撐手在一側看她,嗯,側顏好看,字也好看,哪裏都好看……

許驕認真,但應當是許久沒模仿他的字跡了,手生了,許驕覺得不像,有些擔心看他,“會不會露餡兒?”

宋卿源嘆道,“不像更好,讓他猜,朕是不是特意的。”

許驕心中唏噓。

當真是帝王心,深不可測。

“阿驕,繼續。”他今日不是心情好,是心情很好。

宋卿源仿佛重回了只用動動嘴皮子,讓許驕幫他批折子的樂趣,許驕看着眼前厚厚的一摞奏折,忽然意識到有人是一本都不想自己批……

許驕替他批也就算了,但是他在一側,時不時親她,時不時伸手摟她,還時不時咬耳朵,許驕有些不怎麽好,後來他倒是不那麽鬧騰了,但是手從她腰處往上,許驕臉色紅透,他一本正經道,“讓大理寺下月就處理,拖太久了不是好事。”

她倒也是想讓大理寺下月處理,但他的手伸到了她衣襟內。

此時叫陛下不妥,宋卿源的名字也不能叫,許驕咬牙,“抱抱龍,能不這樣嗎?”

她實在被他又揉又抓弄得有些鬧心。

他從身後抱着她,腦袋放在她肩上,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折子上,慢悠悠道,“顧淩雲的宅子空出來了,朕已經賜到你名下了,你搬過去,離朕近些,今日就不鬧騰了。“

許驕:“……”

他又道,“那你下朝就留在宮裏,每日陪朕看完折子再出宮。”

許驕:“……”

宮中每晚都要落鑰,等他看完折子都是子時前後,宮中早就落鑰了,怎麽可能還回去?

他溫聲,“自己選。”

許驕嘆道,“岑女士會不高興的……”

他看她,他不喜歡他總岑女士岑女士這麽叫。

她重新改口,“我娘會不高興的。“

反正,任何時候将家長搬出來就對了。

宋卿源仿佛早就想好,“讓岑夫人留在原來家中,你自己搬來就好了。“

“……”他的提議讓許驕再次驚呆。

宋卿源悠悠道,“朕去梁城的時候,你不也是一個七曜裏五日都在政事堂裏暫住,剩餘的兩日休沐再回去嗎?換個地方而已”

她轉眸看他,竟然無力反駁他的論點。

宋卿源托腮,“還是說,你想讓朕去你家裏?”

許驕臉都紅了,“五日裏……住一日……”

她原本朝中的事情就忙,岑女士也是知曉的,五日裏有一日來不及回家,呆在離政事堂和翰林院近些的地方也無可厚非……

她只能這麽想。

許驕忐忑看他。

他溫聲道,“那還不如朕的寝殿讓你住一宿就好,還不用你折騰。”

“……”許驕糟心,“兩日……,我剩下時間我要岑……我要陪我娘……”

宋卿源沒再吱聲了,應當是同意了。

等許驕端起茶水,輕抿一口壓驚,他又悠悠道,“答應過朕的事情,沒做到是欺君。”

“噗。”許驕整個人都有些不好。

宋卿源低眉笑了笑。

***

等到下榻的官邸,許驕一頭栽倒在床榻上,宋卿源這頭是沒事了,岑女士那頭這怎麽辦?

是告訴她……還是告訴她……

許驕頭疼。

從靈山返程起,宋卿源都開始看折子了,也宣布她的休假生活宣布差不多結束了。

這幾日關于春闱和官吏調任安排,還有各部送來的卷宗就夠她忙上好一陣子,今日還看了一整日的奏折,眼下想腦子放空都不行。

顧淩雲的宅子那麽大,她家就算算上許小貓,許小兔,許大倉,許小倉湊數,也湊不夠住幾間屋的,怎麽給岑女士說她要搬去鹿鳴巷?

許驕頭大。

開春了,南順的天氣慢慢暖和了起來。

許驕将自己捂在蠶絲被裏,算了,明日再醒,實在不醒,回京再想,但其實也快回京了。

許驕好容易睡着,被扣門聲吵醒,迷迷糊糊中聽到大監的聲音,“相爺~陛下喚您~”

又來了……白天折騰她一整天了,能不能消停了,陪太子功書的時候也沒從早到晚伺候啊……許驕爬不起來,“大監我睡了,明日見~”

大監奈何,但好賴周遭都被打發走了,大監道,“相爺,陛下說了,您不過去,他就過來,您可別同陛下鬧了。”

許驕正是困的時候,“讓他過來吧!”

大監手一抖,再出聲,“相爺”

屋裏已經沒有反應,是重新睡過去了。

大監想死,這相爺和陛下又是鬧得哪一出啊,這哪是逼死相爺或陛下,妥妥得逼死他才是……

祖宗!

大監走後,許驕終于可以繼續好好睡覺了,蠶絲被捂在頭上,一點兒光都透不進來。

良久之後,宋卿源推門而出,臉上都帶着不滿,伸手掀了被子,剛想将她拎起來,但見她似個出生的嬰兒一般,睡得很香。

剛才心中那股子無名怒火一時間又不知道去了哪裏,只得坐在床沿邊憋屈了好一陣子,最後俯身脫了鞋,寬了衣,躺下和她蓋同一床蠶絲被。

——讓他過來吧!

越來越無法無天了,有一天還不得騎到他頭上去?

宋卿源想起身回去,身邊的人伸手自覺環住他的腰,他愣住,許驕惱火道,“你睡覺真不老實!”

“……”宋卿源無語。

她再伸腿拿他當被子夾住的時候,宋卿源确信他有一刻是想将她踢下去的,但很快清醒過來,他不好踢!

鸠占鵲巢,還是自己送上門來的……

忽然,她親了親他頸間,輕聲道,“逗你的。”

宋卿源僵了僵,不知道她清醒的,還是做夢?也可能是實在太困了,又攬着他,心滿意足的睡了過去。

宋卿源輕輕嘆了嘆,艹,溫水煮青蛙了。

***

一連十餘日過去,時間都過得很快。

白日裏,許驕有時同宋卿源一處,宋卿源在一側看折子,許驕開始着手春闱和官吏調任的細節。

春闱這處沈淩是初次接觸,只能當副手,讓他做他也做不好,她只能帶着他一步一步來;官吏調任這裏要處理的細節很多,時間很緊,還要慎重,中途要調整和對比很多次,實在等不到回京中和羅友晨一處,只能她先開始,回京後和羅友晨做調整。

翰林院的事,等回京中,要暫時交托給齊長平幫她看着,文書和聖旨這處齊長平就可以處理,其餘事情她每日盯一眼就好。

于是這十餘日一晃就過,許驕忙忙碌碌,總早上睜眼到晚上閉眼,都覺眨眼就過。

有時候在宋卿源這處,有時候在沈淩處,還有時候就在自己馬車裏。

宋卿源的事多,她的事同樣不少。

而且她手上還有六部的例行事務和雜事,宰相這活兒一點都不輕松。

而且,宋卿源仿佛已經默認習慣了每晚都和她在一處。有時抱抱親親,有時做些更親近一些的事情,大多時候是兩人都很累了,相擁而眠到第二日清晨。

醒來的時候,他靠在她肩上過,也枕在她胳膊上過,還有一次,她第二日手抖得拿不起筆,惱火了一整日。

他悠悠道,“要寫什麽,朕替你寫。”

賊喊捉賊……

這一趟途中行得很快,路上又搶回來了十餘日,無需等到三月初,預計二月下旬就能抵京。

終于,等到二月十九日,抵達毫城,許驕如夢初醒,明日就要回京了,她還是沒想好要怎麽同岑女士說……

這一日馬車上,許驕心不在焉,時不時就在走神。

“阿驕。”宋卿源處理好手中的事,喚她。

“嗯?”許驕回神。

宋卿源從案幾上拿起梁城之事的卷宗遞給她,“梁城之事的卷軸,來龍去脈都在這裏,早前沒徹查清楚,給你看也是片段,你也焦心。你爹将你送到我這裏,是想我護着你,那就等查清楚了之後再給你看全貌。”

許驕愣住,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梁城之事,他一直不讓她碰,但其實,她是最想知道的一個。

“拿去吧,這是暗衛機構的卷宗,你看了就知曉了。”他再次給她。

她眼眶微紅,伸手接過,十年了,爹爹過世十年了,是終究有定論了嗎?

許驕手隐隐顫着。

許驕喉間輕咽,手中握着這柄卷軸,竟然顫顫有些怕打開它。

擡眸看向宋卿源時,宋卿源溫聲道,“看吧,朕陪着你。”

許驕鼻尖微紅,手顫顫打開它。

梁城之事的來龍去脈很長,從十餘年前述起,到瑞王自刎……

許驕看了很久,雙目含淚,一直沒有落下來。

但宋卿源見她目光被氤氲包裹,一直停留在最後一處許久的時候,他沉聲道,“阿驕,你爹是死在洪峰時,和駐軍一起扛沙包,安排百姓撤離時去世,如果沒有你爹,興許當年沒有人能冒死說服叔父……”

許驕的眼淚奪眶而出,“噼啪”落在卷宗上。

十年了,終于水落石出了。

許驕哽咽。

宋卿源輕聲道,“水落石出了,同岑夫人說一聲吧。”

“阿驕……”他是想安慰她,她先伸手擁他,顫聲道,“讓我抱抱,抱抱龍。”

她抱緊他,身上打着顫。

他知曉,她們母女二人等了十年的真相終于浮出水Z,對許驕來說是全然不同的意義……

她一直哽咽着,似只顫抖的許小驕。

他輕聲道,“哭吧,朕這兒,沒有旁人。”

話音剛落,許驕“哇”得一聲哭了出來,他也不由抱緊她。

至少,他的懷抱是溫暖的。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的留言看到啦,愛你們~特別特別開心所以,別吵,都對,錯的是男主,出去跪搓衣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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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周末啦,國際慣例,記得按爪,紅包周一12:00一起發,大家多多按爪,我去睡個午覺起來加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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