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梧桐舊影
林喬回所裏交代完手上的事情，打電話讓謝銳在樓下等他。去車庫取了車，接上謝銳後，一路開回浦西。
“為什麽要住浦西？很多外國人住在浦東的聯洋或是碧雲社區，那裏到處都是老外喜歡的餐館和商店，超市裏連美國進口的卷筒廁紙都買的到。”
“那和住在紐約、芝加哥也沒什麽分別了吧？來了新地方還只想着從前，呆不長久的。”謝銳淡淡的說。
林喬也沒反駁他，說道：“我帶你去浦西老房子多的地方看看吧，那裏原來是法租界，房子多是在20世紀初造的，那些自認為是中國通的外國人最喜歡住那兒。”
謝銳不置可否：“聽你的。”
兩人驅車到了衡山路長樂路附近，兜轉了近二十分鐘才找到停車位。林喬推開了路邊梧桐樹下一家小有名氣的連鎖房屋中介，工作人員看到進門的兩位客人都是西裝革履，打扮不俗，立刻擺了笑臉迎上來。
“兩位是想買房還是租房？”
“租。”林喬簡短的回答。
“大概有什麽要求？租金預算多少？”
“附近有沒有新裝修過的老房子？就是老外喜歡的那種。租金……”林喬看了眼謝銳，“無所謂。”
“我手裏是有幾套老房子，而且鑰匙就在我們這兒，兩位是現在就要去看嗎？”中介不動聲色的抹去了“新裝修過”這個條件。
“嗯，走吧。”
一下午的時間，中介帶他們看了位于原法租界的幾套老房子，有老洋房、有新式裏弄、還有建成于1930年的公寓。房子老是夠老，但沒有一套符合林喬說的“新裝修過”，往往一走進去就是一股撲鼻的黴味兒，裝修都破敗了。
看到第五套的時候，林喬終于發飙了，寒着臉問中介到底聽不聽的懂他說的話。
中介苦惱的回答：“您要的這種房子有是有，但可遇不可求啊，沒，沒一個來月等不到啊。”
“那就不要浪費我們的時間。”林喬甩下這句話，再也沒瞧他一眼，轉身拖着謝銳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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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下午的看房歷程，謝銳看上去毫不上心，從頭到尾什麽意見都沒有發表過。他只是興致盎然的跟着林喬東看西逛，簡直像是在參加“林律師帶你看上海老建築”的主題旅游。現在，即使被暴走的林喬從房子裏拽出來，他也絲毫沒受影響，心情好得很。
“我還是第一次看你發脾氣，對方被你吓得都結巴了。”謝銳打趣他。
“我還沒見過你發脾氣呢，”林喬挑眉，“我就不信，能讓下屬必須在一個小時裏回郵件的老板，脾氣會比我好到哪裏去。”
“我餓了，能帶我去吃飯嗎？”謝銳可憐兮兮的看着他。
明知他在轉移話題，林喬也敵不過他示弱的樣子。舉手看了下表，的确是晚飯時間了，“這麽一折騰都要吃晚飯了……繼續老上海主題吧。”
林喬帶謝銳去的飯店是一家海派西餐廳。所謂海派西餐，其實是融合了正宗西餐和上海廚師更符合當地口味的做法，解放前大多是高檔飯店。然而，經歷了這麽多年的動蕩歲月，還在經營的老牌子已是不多，且大多收歸國有，水準江河日下。
他們去的這家口味仍地道的西餐廳卻是一家頂着老招牌的私人飯店。現任老板系清末名門之後，本身也是混血，在海外生活過很長一段時間。
據說老板小時候就住在這家飯店附近，最愛吃店裏的雞絲焗面，出國後還常常想念。後來回上海重拾老招牌，就是為了重現小時候記憶中的美味。除此之外，現在菜單上的很多菜肴還是他和開店後慕名而來的老克勒食客們共同回憶出來的。
ART DECO的裝修風格、優雅而溫馨的氛圍。混血面孔的老板親自坐鎮門口，見到林喬熱情的打了招呼，林喬也是熟絡的和老板聊了幾句。謝銳猜他們是說了“老板晚上生意挺好啊”，“你帶朋友來啊。”之類的話。
為什麽是猜？因為自從踏進這家飯店，他就覺得自己掉進了異次元世界——老板和林喬說的話，林喬和服務員說的話，整個飯店裏其他顧客在說的話，他半句都聽不懂。
服務員把他們帶到座位上，林喬坐定後，菜單都沒看，直接跟熟識的服務員點了自己的菜。點完自己的菜，他轉頭對謝銳說：“金邊度湯、雞絲焗面、老式炸豬排、核桃冰糕，這幾樣算是特色。其他的菜你應該熟悉，不過做好心理準備，醬汁可能會用的跟常規不同。”
謝銳點點頭，跟服務員點了單，然後對林喬說：“總算不是我的語言識別系統出了問題。”
林喬一愣，一下子笑出聲來。
“來這家店的都是上海人，大家習慣講方言。你在這裏這麽久，沒聽過上海話？”
謝銳搖頭，“我除了在飯店就是公司，身邊沒人講方言。”
燈光在蒂凡尼玻璃罩中搖曳，每張桌子都照着老招牌原來的風格，鋪了紅白色方格的棉質桌布。四周的客人不少是穿着講究、上了點年紀的人。他們輕聲細氣的交談、用餐，用自己的方式，緬懷這座城市往日的榮光。
前菜和湯上了桌，林喬注視了一會兒正在打量周圍的謝銳，低聲說了一句：“對不起。”
“嗯？”謝銳不解的看着他，“你幹嘛道歉？”
林喬攪着湯，沉默了一會才開口，“你來了這麽久，我都沒好好帶你逛一逛。”
他的确是覺得自己有所虧欠，謝銳飛過半個地球來上海找他，自己就因為韓钊的一句警告，忍心對他不理不睬。就算是個普通朋友來投靠他，也應該幫人家安頓下來吧？反觀謝銳，除了給他做了筆生意，再也沒來找他幫過忙。看來，韓钊實在是有點小人之心了。
謝銳卻對他的道歉不以為意，“之前我在忙公司的事情，也沒有空到處逛。”末了又補充一句：“你要是內疚的話，以後補償我好了。”
“嗯，先幫你把房子找好。”
“Joe，老房子的确很漂亮，不過我不覺得住在裏面會舒服。”
“那你想找什麽樣的？”
謝銳只是看着他笑，也不說話。
林喬終于被他看得受不了，微微偏了頭：
“我家附近有些高級公寓，明天去看看吧。”
作者有話要說： 那個混血面孔的飯店老板上海話真的說的很好……雞絲焗面也挺好吃的……
大半夜的，寫吃的真折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