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生死一線

電話斷了之後,林喬回撥了好幾次,都沒能接通。

通話斷掉前那聲誇張的巨響,實在是讓他不安到了極點——他甚至聯想起了國內高鐵相撞的事故。

這種事情百年難遇,更何況這裏是歐洲,高鐵已經運行了幾十年,要出事早出了。

林喬這麽安慰着自己,鎮定了一會兒之後,他撥通了陳淼淼的電話。

“喵喵。”

“林喬?你現在玩到哪兒啦?”

“我在博讷。”林喬頓了一頓,直接切入重點,“喵喵,剛剛我有個朋友在火車上給我打電話,半途好像發生了意外。電話斷掉之前,我聽到很誇張的響聲,還有女人的尖叫聲……你能幫我上推特之類地方看看嗎?有沒有法國人在議論這件事?是從第戎到博讷的火車。”

“第戎……Dijon?你別挂電話,現在就幫你查。”

林喬手裏握着電話,他聽見電話那頭,隐約傳來淼淼和一個男人不甚清晰的法語交談聲。

之後的幾分鐘,實在是異乎尋常的漫長。

終于,電話裏再次響起陳淼淼的聲音,“推特上有人抱怨火車晚點,我老公上官網查了,目前經過這段路線的火車都在晚點,他猜測可能行駛途中發生了技術故障……我們再打電話去火車公司問問看,有消息了給你回音。”

“謝謝喵喵!我等你消息!這個朋友對我來說……很重要。”

挂掉了電話,疑慮未釋。林喬覺得自己頭腦一片空白,只得沿原路慢慢走回酒店。

回到房間,他把手機充上電,端端正正的放在茶幾上。然後,自己坐在旁邊的沙發上,直愣愣的盯着手機發呆。

心頭不詳的預感一直沒有消失。

巨響、尖叫聲、火車晚點……到底是什麽技術故障,能讓謝銳在話沒說完的情況下,不再打電話給他?

謝銳不是那種會讓他擔心的人!

越想,越不敢想。

不知不覺中,林喬雙手十指交叉,頂在眉心,作出了祈禱的姿勢。

手機鈴聲響起的一剎那,林喬瞬間從沙發上跳起來。

“喵喵,怎麽樣?”

“林喬你冷靜的聽我說,”淼淼的聲音聽上去有點低沉,“剛剛有新聞短訊出來,從第戎到博讷的城際列車發生了脫軌事故,具體情況還不清楚,但是……”

随着她下一句話出口,林喬的眼睛驀然睜大。

“有大量人員傷亡。”

謝銳乘坐的城際列車并不是高速列車,到達博讷之前,中途會在一個小車站稍作停留。而脫軌事故,就發生在火車即将進站的時候。

由于這班列車運行的時間是黃昏将近的高峰時段,相比其他班次,車上的乘客特別多。

得知确切消息後,林喬飛奔到酒店前臺,靠着電話裏淼淼的翻譯,酒店答應派車送他去出事的那個小車站。

天色漸暗,夕陽如血。

去往出事地點的路上,太陽逐漸下沉,最終,完全落到山丘背後,消失不見。

眼望窗外,金烏墜去的一剎那,林喬覺得自己的心也跟着一起落進了黑暗深處。

如果……如果昨天自己不說那些惹他傷心的話,是不是現在,他就不會在那班出了事的火車上……

生死不明。

到達小車站的時候,天色已盡黑。

車站外停了好幾輛警車、救護車,黑暗中,特種車輛的頂燈閃爍不停,一下下照亮現場忙碌不停的警察和救護人員。

一陣大風刮過車站周圍的葡萄園,葡萄葉子被吹的沙沙作響。

葡萄園中的車站,白天看來應是如畫般的景致,而此刻傳來的這陣聲音,卻把出事地點襯托的格外荒涼。

林喬下了車就往車站裏沖過去,卻在鐵軌邊的禁戒線旁被管事的警察攔住。

沒理會警察叽叽咕咕的法語,林喬焦急的往裏邊張望。借着現場支起的高亮急救燈,他看到火車車體傾覆翻倒在不遠處,而車站的牆壁更是被撞出一個巨大的豁口。

目光所及,地上、車廂裏,斑斑血跡不忍入目。仔細分辨,甚至還能看到……未及清理的屍體和殘肢。

“謝銳!”

明知不可能得到回應,林喬還是焦急的朝車廂那邊喊了幾聲。

現場的工作人員又擡出一具屍體,經過林喬身邊時,他撲過去拉住工作人員……

閉了下眼睛,林喬定睛細看,是一具女性屍體。

這時,管事警察把他拉過來,扳過他的肩膀,大聲的說着法語。

反複做了幾個深呼吸,林喬拿出手機,撥了幾次才撥對陳淼淼的電話。

電話接通後,他一言不發的把手機交給警察。

警察接過來,和淼淼說了一會兒話後,把手機交還給他。

“林喬,你還好嗎?警察說你情緒不太穩定。”

再次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林喬應道,“我沒事,只是不明白他在說什麽。”

“現在現場還沒有清理完畢,普通人不能留在這裏。他說,你可以留下朋友的名字、特征還有其他信息。”

“名字你記一下,Ray Tse,R-a-y T-s-e,他持美國護照,會講法語。”和淼淼說了幾句話之後,林喬已經鎮定不少,“特征?你是說長相嗎?”

“對,長相。但最好……”淼淼沉默了一下,輕聲說,“最好是容易辨認的紋身,或者随身佩戴的飾品。”

剎那間明白了她的意思,林喬只覺得頭暈目眩,手機都快要握不住。

幾秒鐘後,他艱難的說道:

“Ray應該戴着一條項鏈,墜子是兩枚……鑲了藍色鑽石的戒指。”

……

管事警察仔細記下了林喬說的信息,又留下他和陳淼淼的手機號碼。

傷亡者的名單還沒整理出來,在林喬的催問下,他被告知目前重傷者已經陸續送往醫院,而輕傷者由于人數衆多,暫時被安頓在附近的一所學校裏。

林喬提出要去學校看看,管事警察同意了,叫來另一個警員,用警車送他過去。

警車在沒有路燈的小路上行駛,車上的頂燈一下一下閃爍着,間或照出小路兩邊載種着的葡萄藤。

年輕的警員一路上不停跟林喬叨叨,看樣子是想要安慰他一下。可惜,林喬連朝他笑笑的力氣都沒有。

十分鐘後,警車停在了一所學校門口。

警員下了車,把林喬帶進學校的禮堂。在和負責傷員的護士交談了幾句後,他拍了拍林喬的肩膀,轉身離開了。

相比人間地獄般的事故現場,學校禮堂雖然仍是血腥味濃重,卻是希望之地。

受傷的人們或躺或坐,痛苦呻|吟聲不絕于耳。

林喬沿着順時針的方向,仔細又焦急的尋找着謝銳的身影。他雖然不信教,此刻卻在心裏反複禱告,祈求上帝能讓他在這裏找到謝銳。

……

兜轉了十幾分鐘後,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看見謝銳的一剎那,林喬腳一軟,差點跪倒在地上。

謝銳雙目緊閉靠坐在牆邊,身上白底的T恤衫染滿鮮血,臉上也沾了不少血跡,右臂上還顯眼的纏繞着白色急救帶。

往前踉跄了幾步,林喬一下子跪坐到謝銳身邊,雙手顫抖的撫上他的臉頰。

“Ray!Ray!”

除了不停叫他的名字,林喬說不出其他任何話。

費力的睜開眼睛,謝銳眯着眼看了他半晌,“我不是在做夢吧?”

“是我,是我。”林喬急切的說,“你怎麽樣?他們為什麽不送你去醫院?”

“傷的人太多,我應該只是手臂骨折和一些外傷,所以先做了簡單的處理。”謝銳的聲音聽上去十分虛弱。

看了看纏在他右臂的白色急救帶,林喬只敢用手指輕輕的觸碰,“疼嗎?”

“還能忍。”

稍稍坐起一點,謝銳對他說:“Joe,我迷迷糊糊地時候一直在想,如果我就這樣死了,這輩子都欠你一句對不起。”

伸出左手,謝銳輕輕撫摸他的臉,“我不奢求你的原諒,只想跟你說聲對不起,我不該為了自己的控制欲,擅自動你的手機。”

握住他的左手,林喬拼命搖頭,“回去以後,你手機上也要裝定位軟件,我要時時刻刻知道你在哪裏,聽見了沒有?”

謝銳聽了,朝他笑了一下,勉強點點頭。

忽然,毫無征兆的,謝銳一下子甩開林喬的手,拉過牆角的醫療物廢棄桶,劇烈嘔吐起來。

見他吐成這樣,林喬的心一下子涼了半截。

等謝銳吐完,林喬幫他做了一下簡單的清理,強迫他平躺下來。然後,三步并作兩步,一邊向負責傷員的護士跑去,一邊撥打陳淼淼的手機。

“喵喵,我在臨時安置傷員的地方找到Ray了。”林喬說的很快,“你幫我告訴這裏的負責人,必須馬上送他去大醫院。”

聲音有些顫抖,強自鎮定了一下,林喬繼續說道:

“他剛剛劇烈嘔吐過一次……是噴射性嘔吐。”

作者有話要說: 別以為我胡說,今年7月法國和西班牙都發生了嚴重的火車出軌事故。法國是普通列車沖上月臺(在巴黎近郊),西班牙是高鐵撞牆,死了好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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