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節
呢!”
大概是這一晚上被折騰得很累了,肖之遠沒多大一會兒就沉沉睡了過去。
聽着他均勻的呼吸聲,言行一卻睜着眼睛,毫無睡意。
這個孩子太好了。
好得過了頭。
怎麽會不恨呢?
他應該要恨的,憑什麽不恨?
那樣的父母,僅僅一句不負責任就可以形容的嗎?
都是扯淡!
說到底不過就是只愛自己的自私鬼罷了!
他不但要恨,還要狠狠地報複才對啊!
對自己不聞不問的雙親、冷眼相向的親戚,一個一個地讓他們後悔!
加諸于我身上的痛苦,“十倍償還與汝身”!
言行一突然輕笑了一聲,把眼睛閉上。
他知道肖之遠不會這麽做,他也不可能教唆他去這麽做。
就算是自己身上發生的事,他也沒辦法“十倍償還與汝身”。
雖然他很想,非常非常想,想得每晚都睡不着覺。
可是他沒有任何辦法。
因為那有一半,是他自找的。
言行一轉過頭,看着肖之遠的側臉。睡夢中他也依然眉峰緊蹙,滿懷心事的樣子。
他很佩服肖之遠。
不悲慘凄涼、不黑暗扭曲又如何?若是換成自己,在那樣的環境下長大,他會變成什麽樣子?
冷漠、陰險、狡詐、多疑——大概不會有任何正面的人格存在。
但是肖之遠沒有,十九年飽嘗冷暖的人生,他仍然有一個溫柔善良的靈魂。
他那麽容易就把憎恨放下,甚至依然對雙親抱持着美好到不切實際的幻想。
他的內心,簡直光明得讓言行一嫉妒。
(12)
第二天晚上,覺着母親差不多該消氣了,肖之遠回了家。
——總不能讓她再一次來砸言行一的門。
行一感覺跟要送肖之遠上戰場似的,說不上什麽時候就被莫名其妙的炮火轟到身上。本來還想囑咐點什麽,卻覺得說什麽都不太合适。
肖之遠看他那一臉擔心的樣子,反倒豁達地笑笑,說:“沒事,她脾氣沒那麽差。”
言行一在心裏“唉”了一聲,這樣不叫差什麽才叫差啊?
不過千般萬般的擔心,也不能讓肖之遠從此就不回家了。
所幸的是,再次出現的肖之遠臉上沒指印,也看不出心情有什麽影響。
“給你。”他提了一堆東西放在茶幾上。
“這什麽啊?!”言行一被驚了一下,這不是肖之遠的風格啊。“我媽送你的,說上次失禮了很抱歉。”
言行一至此已經差不多可以推斷出肖母的性格了。
她雖然很想表現得高貴優雅,冷靜自持,但個性中卻飽含沖動易怒的因子。一旦遇到激發這些因子的事端,她很容易就無法克制而喪失以往的風度。
事後又往往會因此而後悔自責,恨自己被看到了不夠美好的一面。因此會想盡辦法為自己的行為做出補償,以挽回些許顏面——并非是真正覺得失禮。
“能拒收麽……”堆了滿滿一茶幾,得多久能吃完用完啊。
“肯定不能。”肖之遠果斷回答。
言行一也就這麽一問。拒收的話肖母大概會更加生氣,會送來更多更豪華的把他埋上。
嘆着氣,倆人把包裝都拆了,吃的塞冰箱,用的塞櫥櫃——登時都給塞滿了。
“得,我這一年都不用買宵夜了。”
看着他苦惱的樣子那小屁孩忍不住笑。
“笑個屁啊!”言行一指着那堆快要塞爆保鮮格的小糕點沒好氣地說:“以後你每次來都給我吃一包下去!”
肖之遠無視他的吐槽,把熱水壺接滿水插上電:“給你做冰飲吧,你喝什麽?”——從那天晚上開始,言行一就在冰箱裏準備了一堆冰塊以備“不時之需”。
“……”
“咖啡?奶茶?”
“……啊,奶茶吧。”
“嗯,一會兒就好。”
言行一一邊走進客廳一邊猶在嘟嘟囔囔。很久以後他才發現,肖之遠從那個時候就能輕描淡寫地化解他那并不太真實的抱怨。
中旬的時候,村裏的小賣店終于升級成了超市。也是在這個時候,言行一接到了家裏提醒他複查的電話。
要是不說,他還真就忘記了。
這兩年以來,傷勢确實在一點一點變好。雖然永遠都不能像以前那樣正常的跑跳,但至少不會再疼得整夜睡不着覺。所以複查之類的,他漸漸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要說為什麽一定得去的話,就是圖個讓母親放心吧。所以他也難得的沒磨蹭,當天就聯系了醫生訂了時間,第二天就趕過去了,順便聯系了昔日的狐朋狗友們敘舊。
這些死黨們相當夠義氣,從開始一直陪到他結束,複查完了,早有專車等着接他大駕。
言行一笑言我這排場是皇上出行啊?
立刻有人接了一聲“喳”!
大家笑做一團,什麽太監宮女皇後妃子都出來了。
在拉開車門的一瞬間,他仿佛聽到有人叫“行一”。
那一聲叫得并不真切,如果裝作沒聽到就好了。
可是他沒有,反而帶着笑回頭說“大膽,叫朕皇上”。
然後,他的周圍瞬間陷入了沉默。他被朋友推進車裏迅速地駛離了那個地方。
朋友們不停地問他:沒事吧?沒事吧?他不停地說:沒事啊,沒事。
等到他真能夠“沒事地”回到家的時候,已經足足過去了三天。然後,他十分刻意地,固執地,把那件事給“忘了”;像往常一般每天看着院子等待撲克臉小朋友的到來。
但撲克臉小朋友“失蹤”了。
以前他隔是隔三差五來,後來變成隔天來,再後來就幾乎是天天來了。
言作家又開始進行一系列的腦內補完,家暴、體罰、虐待,想到最後自己把自己吓得冷汗淋漓。他覺得這麽幹等不是個事兒,于是跑到肖之遠後窗下面眼巴巴地看了兩回,希望能從那扇窗子上面讀出什麽信息。
可是他能看到的只有緊閉的窗戶和遮得嚴嚴實實的窗簾。
難道說——搬家了?已經不在這兒了?還是被肖母帶回城了?
言行一立刻決定去敲肖之遠家的門:有人沒人,去了才知。
準備了一番見到肖母之後的客套話,走去的路上在腦子裏反複背熟,用什麽語氣說拿什麽表情說——雖然面對肖母的脾氣略有些忐忑,但言行一此刻卻前所未有地希望能見到一個讓他問出肖之遠下落的人。
肖之遠家的大門上,還是那種老式的門環,沉重而古樸,敲擊之下發出深遠低沉的叩門聲。言行一并沒有等多久,就聽到庭院中有人跑過來的腳步聲,頻率和聲響都并非女性。
門一開,不是肖之遠又是誰?
肖之遠看他也是一愣,半天沒說出話來。
言行一把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一番,說道:“看起來還行。”
“你怎麽來了……”
肖之遠聲音跟蚊子似的。
言行一問:“家裏出什麽事了?”
“沒事啊。”
“別蒙我了,肯定有事。”
“真沒事。”
“你媽媽呢?”
“走了好幾天了。”
“你一直在家?”
“……嗯。”
“在家幹嘛?”
“畫畫。”
“就畫畫?”
“就畫畫。”
言行一盯着他,把肖之遠盯得眼神飄向一邊去。
“倒是告訴我一聲啊小夥子!再看不着你我要報警了!”言行一用拐杖“咔咔咔”地敲地,來表達自己究竟有多不滿。
“……”
“跟誰學的玩失蹤!擔心你不知道嗎?”
肖之遠被他吼得急了,回了一句:
“你不也一樣嗎!”
言行一一怔,“我怎麽了?”
“你不是也好幾天不在!”
言行一撓着下巴想了一想:哦,對啊。
搞了半天是在家生我的氣呢啊——這麽一想,言行一忍不住看着肖之遠樂了。
“瞧把你氣的,門都不打算讓我進了?”
聽他這麽一說,肖之遠還是滿臉不高興,卻飛快地把大門打開了。
肖之遠的家與其他人家也并無不同,只是擺設方面稍微“豪華”了一些些,各式家具一應俱全,十分幹淨。
幹淨得好像從來沒住過人。
“你房間呢?”
肖之遠用下巴示意轉角的樓梯。
“我給你五分鐘,”言行一說着看看手腕,雖然他壓根就沒有表。“色情雜志什麽的藏一藏。”
“沒有!”肖之遠臉騰地紅了,氣呼呼地走上樓,“誰看那玩意兒!”經過狹窄短小的樓道,他打開盡頭的房門,往旁邊一讓。“看吧!”
房間不大,僅僅幾平米的長條形格局。一張單人床,一張書桌,一個衣櫃和書櫃,一把椅子。
這就是全部了。
言行一用了幾秒鐘掃視了全部,不可思議地看着肖之遠,“你的生活是該有多乏味啊!”
“要你管。”肖之遠低聲咕哝着。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