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章節

裹往地上一放,手杖撐着左腿,擡起右腳毫不客氣地踹向了自家大門,一邊踹一邊叫肖之遠的名字。

很快,他聽到房門打開後奔跑過來的腳步聲,門一開,露出肖之遠驚訝的臉。

“你還真回來了……”

“這不廢話嘛!”言行一捂着耳朵大叫,“快讓我進屋我要凍死了!”說罷從肖之遠身邊擠進門去,還不忘指使對方把門口的包拿進來。

他不在的時候,房間被肖之遠收拾得幹幹淨淨,所有物件都在自己該在的位置;他一回來,瞬間就把換下的衣服外套和鞋扔得到處都是,還埋怨肖之遠把東西都藏起來了他找不着。

“你要煮面嗎?”

廚房的鍋裏正燒着開水,咕嘟咕嘟冒泡,水蒸氣彌漫了整個廚房天花板。經他這麽一問,肖之遠才想起來,鍋裏的水已經燒幹了一大半。

“別關別關!”言行一阻止了肖之遠關火的動作,“我也沒吃飯呢!”邊說邊從袋子裏翻出包裹得密密實實的腌肉,要肖之遠切了放在面裏。

那塊肉被母親細心地包了好幾層,以防止油膩浸染到其他的食物。

被肖之遠抱住的時候,言行一正忙着剝掉最後一層保鮮膜。

突然被對方從背後抱個滿懷,言行一吓得差點把手裏的肉扔到地上。稍微花了幾秒鐘搞清楚出了什麽狀況,發現肖之遠把臉龐埋進自己肩窩裏,而摟着自己的手臂和身後的肩膀,此刻傳來微微的震顫。

窗外的鞭炮聲依然震耳欲聾,好像全世界的鞭炮都要在這一天放完了一樣,牆上的日歷正顯示除夕的字樣。

言行一明白他為什麽哭。所以什麽都沒說,只是用幹淨的那只手輕輕拍着他的頭。

肖之遠很快就放開他,依舊低着頭,用手掌草草抹了一把臉,說:“你去歇着,好了我端進去。”

言行一偏不走,歪着頭笑嘻嘻地想要看他的臉,被肖之遠一胳膊擋一邊去了。

因為這件事,肖之遠幾乎被言行一嘲笑了一整個正月。

那年春晚的節目與往年相比并沒有什麽特別,可是電視機前的兩人依然看得十分起勁,像傻瓜一樣笑得前仰後合,拼命地鼓掌;半夜十二點,聽着主持人倒數,敲鐘後煮餃子吃,吃完了繼續窩在沙發上看電視,一直到困得睜不開眼睛,什麽都沒收拾就倒在床上睡覺去。

第二天醒來,剛一睜開眼睛,就看到肖之遠笑着跟他說早安,和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言行一笑着回答。

那個除夕和那個安逸的早晨,許多年以後,還清晰地留在言行一的記憶中。

(25)

正月很快就過去了。

早春三月,肖之遠收到他人生中第一本姍姍來遲的樣刊。

相對于少得可憐的稿費而言,看到自己的作品第一次正式出現在雜志上,才是讓肖之遠真正感到開心的事。

言行一看了半天,有點不滿:“第一次竟然不是給我。”

“……”

“這文好看嗎?”

“沒你的好看。”肖之遠在言行一這也學會了從善如流,“你的最好看。”

“嗯,這還差不多。”言行一絲毫不會覺得臉紅,把樣刊收起來一本,“這本給我,以後你大牌了都能升值的。”

肖之遠笑笑,“想要禮物嗎?”

“你拿這個買?”言行一敲敲那張彙款單,“我想要的可不是普通的東西,你現在可給不了。”

“我先聽聽。”

言行一抱着胳膊清咳兩聲,“首先,你得要成為一個大牌。”

“嗯。”

“然後,你要宣布你是我的死忠粉,往死裏吹我。”

“嗯。”

“再然後,不管我寫得有多爛,你都要哭着喊着抱着我的大腿求我,要給我畫插圖。”

肖之遠眨了下眼睛:“……嗯。”

“最後,當我答應的時候你要感激得痛哭流涕,感謝我給你這個機會。”

肖之遠仰着頭看天花板,片刻後面色如常,“嗯,沒了?”

“沒了。”

“所以前提是我得先成為一個大牌?”

“你會的。”

言行一看着他,斬釘截鐵地回答,“你一定會。”

小村裏的春天雖然短暫,可是在相對冬天來說并不溫暖幾分的氣溫之下,就顯得十分漫長。這個時候的言行一又開始懷念起夏天的好來,一天不知道要抱怨多少次“冷死了”,在燒着暖氣的情況下也堅持要開着電暖器,導致一整個冬季和春季的電費十分可觀。

肖之遠告訴他出去走走身體會暖和一點,不要整天窩在家裏,言行一則只會拿自己腿腳不方便為借口像一株植物一樣固執地長在沙發上。

成功把他趕出門的,是花貓可樂。

長大的可樂,迎來了貓生中第一個發情期。

日日夜夜驚悚的嚎叫把言行一折磨得憔悴無比,十分後悔因為懶惰而沒有帶它去城裏絕育,導致他家的院牆上也開始盤踞着不認識的公貓。托朋友咨詢了獸醫,被告知只有等發情結束才能做手術。

言行一絕望地認為自己撐不到那個時候就要疲累而死了——他已經連續一個星期沒有睡過一個好覺,就連三個小時的睡眠都成為奢望。

“不然去我家睡?”

肖之遠的這個提議對現在的言行一而言是極具誘惑力的。只要能讓他好好地睡上一覺,就算露天吊床也沒關系。所以言行一夾着鋪蓋卷屁颠屁颠地奔向了肖之遠的小床。

肖之遠家比他上次來的時候更加的沒有人氣。

肖母早已不在這裏住,而肖之遠差不多已經成為言行一家的常駐人口,在他家的時間遠遠比自己家要多。

言行一第一次睡在肖之遠的床上,不知為何一股新鮮勁,竟然一晚上興奮得睡不着,把肖之遠的小房間探索個遍。不過顯然肖之遠已經把該藏的藏好了,沒什麽可讓言行一激動的。

他看着陌生的天花板,努力感受肖之遠睡在這個房間裏的感覺。

會覺得被全世界抛棄一樣的孤獨嗎?

曾經難過的忍不住哭出來嗎?

有沒有想念有個人能陪在他身邊?

有沒有整夜睡不着失眠到天亮?

有的吧,應該都有的。

就像那個時候的自己一樣——

可是他絕對沒有像自己一般惡毒地詛咒着別人,想象着将對方碎屍萬段并獲得一絲快意後開心地笑出來才能入睡吧。

這就是區別。

他們體內的善與惡沒日沒夜的争鬥,一個漸漸被染得漆黑,一個經過磨砺而散發光芒。

言行一仿佛看到他和肖之遠在人生這條路上,走向了截然不同的方向。

而他這條已經跨入泥潭的身軀,仿佛不甘又仿佛渴望,将手伸向了那閃着光芒的身軀的腳腕。

是想要把對方也拉下泥潭?還是期待對方能将他救上岸?

當肖之遠的臉出現他迷迷糊糊的視線中時,言行一忍不住叫了一聲:“天使,你好……”

肖之遠睜大眼睛,“什麽?”

言行一發出模糊不清的笑聲,肖之遠把衣服放在被子上,“小說家還真是愛做奇怪的夢,起床吃飯了。”

肖之遠家裏很久沒有開夥做飯,所以吃飯還是得回言行一那兒。

由于每天兩地跑,言行一才得以在春暖花開的白天,明媚陽光的照射下在戶外活動那麽一小陣子。沒有風的時候,春天一向是屋外比屋裏更暖和的。

“看到開花,才覺得春天到了。”

言行一望着開滿了小黃花的迎春,感嘆地說道。“這種日子應該踏青遠足野餐什麽的才叫有意境。”

“那你要……”

“我不去。”

沒等肖之遠說完,言行一幹脆地拒絕。“我的意境就是舒服地曬着太陽睡覺,截稿日永遠不會到來。”

“不可能。”肖之遠以牙還牙,毫不留情地打破了他的幻想。

兩個人正在回言行一家的途中,陽光大好,連言行一也忍不住多停留了一會兒,不緊不慢踱着小步。随處可見開得燦爛的迎春花,一直伴随着他們的路程直到家門口。

遠遠地,言行一看到有人正在他門前探頭探腦地張望。

“陶嬸?”

這位大媽并不姓陶,只是大家都習慣稱她丈夫為陶叔,索性也就叫她陶嬸。是村裏有名的媒婆。做媒并不是她的正職,只是她十分熱衷且以萬分的熱情去對待這份事業,漸漸就變成正職了。

想當初言行一這城裏美青年剛出現在本地,多少也是引起了一點轟動的。

這是哪兒來的小夥子啊?

來這幹什麽啊?

家裏都有些什麽人啊?

受傷的腿是怎麽回事啊?

大家紛紛做着各種各樣的猜測,打頭陣的就是陶嬸。

言行一是一個多麽玲珑的演技派,真假摻半編了個聲淚俱下的故事,當場惹得陶嬸淚濕了好幾張手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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