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節

于是城裏美青年的故事就這樣傳開了:一場無情的車禍使得即将步入結婚禮堂的一對新人,一死一傷。準新郎始終無法走出失去未婚妻的悲痛,為了懷念心愛的她,決定在這裏實現她曾經那麽向往田園生活,孤身一人了此一生。

以言大作家的構思之嚴謹,情節之美妙,細節簡直堪稱完美,甚至兩人因為雞毛蒜皮等小事吵架都被他描述得繪聲繪色,毫無破綻。

當然,壓根也沒有誰跟推理小說主角似的對任何出場人物都保持着深度懷疑,所以言行一在大家深切的同情與溫暖的包容下沒臉沒皮地生活着。并且憑借着與生俱來的好人緣與人見人愛的笑臉,不出幾天就跟大家打成了一片。

陶嬸的出現,百分之九十錯不了是來給他說對象,讓言行一很是意外。

對于小村裏想要招女婿的人家來說,他的優勢顯而易見:城裏人,一表人材,個性親切和藹,一看就會疼老婆。

可是他的缺憾同樣顯而易見:身體有殘疾,沒有穩定工作,重活都幹不了,誰家也不想招個少爺來伺候啊。

所以言行一完全沒想過陶嬸會把主意打到他的身上。

(26)

客人一進門,肖之遠就像個合格的家政一樣進廚房倒茶去了。

對于肖之遠,陶嬸并沒有把他當成大人看待——在她的觀念中,是否成人的标志有且只有一個:成沒成家——他還得算是“大人說話小孩一邊玩去”的那類。

寒暄了幾句近況,陶嬸便切入了主題,問言行一“是不是該考慮找對象了”。

言行一推脫一番說自己還忘不了未婚妻,順便試探着問道“我這條件誰能看得上啊”。

他不知道,陶嬸對他的情況別有一番考量。

她從心底裏認定言行一是不可能在這待一輩子的,等他走出“喪妻”陰影,怎麽也是要回到城裏去的。

寫小說雖然不是什麽穩定工作,這麽長時間以來不還是活得好好的?等到出了書,那就不是普通人了。再看看他那些來往的男女朋友,哪一個不是跟他一樣一表人材、漂漂亮亮的;連家門口停的小轎車都不重樣的。

一旦姑娘嫁給了他,日後回到城市裏,還有什麽重活累活需要幹呢,就等着過好日子吧!

陶嬸很為自己的獨具慧眼和遠見卓識自豪了一番。

她覺得做成了言行一這個媒,将是自己紅娘史上極其光輝的一筆。當然現在并沒有哪個具體的姑娘說給他,但說服他接受“找對象”這個工作卻已經開始了。

言行一知道自己一旦答應了,陶嬸馬上就能一口氣報出好幾個名字來給他考量。

偏巧這倆人又都能言善道,一方婉拒一方說服,很是進行了一段時間的拉鋸戰。最後陶嬸離開的時候,言行一都說得口幹舌燥了。

肖之遠這個茶水,直到客人走了都沒上來。

言行一跑到廚房要水喝,肖之遠盯着已經放冷了的茶壺,頭也不擡地問:“你要相親?”

言行一咕嘟咕嘟仰頭一大杯水喝進去,長出一口氣:“哪有啊!”

“可是你沒拒絕。”

言行一最後說的是“等過了這一陣再考慮,婚是肯定要結的。”

“那不就是過了這一陣就可以的意思嗎?”

肖之遠繼續說。

他的聲音聽起來在努力地抑制自己的怒氣。

體內的幼獸蠢蠢欲動了。

言行一在努力地安撫它、壓抑它,可是它看起來那麽興奮,明明期待的獵物就在眼前了,為什麽不讓它去呢?

它該多麽開心。

“嗯,大概吧。”

拎過茶壺又滿上一杯,放在手裏端着,言行一低頭瞅着杯中的液體不斷晃動。

“我是在考慮結婚的事。”

言行一感覺到肖之遠身邊的空氣一下了凝結了一般,他卻輕快地繼續晃動着手裏的茶杯。

“也不能一輩子這樣吧,早晚該為以後打算的,也不能老讓父母太擔心了。”

“所以要跟女人結婚?”

肖之遠把“女人”兩個字咬得特別重。

言行一低頭笑,“難不成跟男人?我國的法律還沒通過這條吧。”

肖之遠不說話。

“我又不讨厭女孩子,,在周錦之前我可一直是交女朋友的。而且比起愛男人,愛女人還更容易一點吧。”言行一轉頭去拍肖之遠的肩,“你放心,我不會拐騙無辜少女。”

肖之遠擋掉了他的手。

言行一半張着嘴巴,怔怔地看着被他拍到的手背。肖之遠仿佛也被自己無意識的舉動吓了一跳,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半天,氣氛立時變得尴尬起來。

肖之遠率先轉過頭去,“我把飯熱一熱。”

“哦哦好、好。”言行一連忙退出廚房,走到沙發上坐下,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并且把音量調大。

眼睛雖然盯着電視屏幕,但是電視上演的什麽他壓根不知道,也不關心。

手指碰到唇邊,他才發現自己在笑。心髒砰砰砰地跳動着,發出興奮的鼓噪。

——他該多麽開心啊。

之遠,你到底為什麽會這麽容易就對我産生感情,又這麽容易被我發現?僅僅一次試探,你就露餡了,你要我裝作不知道嗎?

四月下旬,可樂結束了發情期,周圍轉悠的公貓也少了。氣溫逐漸上升,雖然早晚依然很涼,但足以讓言行一感謝冬日的遠離。

晚飯過後,言行一在電視機前不斷換臺的過程中,偶然得知了最近幾天的浪漫天文現象。

“天琴座流星雨?”

言行一趴打開窗到窗臺上看了半天:“沒有啊?”

“還要晚點吧,現在才七點。”肖之遠也在看電視,“新聞說十一點半開始會比較多。”

“我長這麽大居然沒看過流星雨。”言行一似乎十分遺憾,“一顆、兩顆的倒是見過,還沒反應過來是流星就不見了。”

“那就去看啊。”

“很冷吧,半夜十一點呢。”

“不會比冬天你的房間更冷。”

肖之遠冷靜的吐槽刺激了言行一的決心,“去!看不到老子就不回來!”

于是十一點整,兩人帶着毯子、保溫杯、防水坐墊等一系列裝備,呼哧呼哧趕往後山的小山坡,找了個視野開闊的地方墊子一鋪毯子一裹,開始坐等流星雨。

“哪兒有啊!都一個小時了!一顆都沒見啊!”

言行一開始嚷嚷脖子要斷了,不停地晃動着頸部。肖之遠看看表——從坐下到現在不過十五分鐘而已。

從坐着變成躺着,又等了“一個小時”,還是沒看到流星半顆,言行一都快睡着了,不耐煩地嘟囔。

“噓。”肖之遠突然轉頭對言行一比了個“安靜”的手勢,言行一心想流星又不怕吵,噓個什麽。

有聲音——肖之遠悄聲說。

聲音逐漸接近了,聽得出來是一男一女在吵架。隔着一片不太高的灌木,他們在距離兩人近在咫尺的地方停了下來,女的開始哭,男的不停地安慰。

說話的聲音聽得清清楚楚,言行一一邊聽一邊張大了嘴巴。

他們竟然遭遇了偷情現場。

言行一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燒起來,探頭探腦地想要看清楚是誰。被肖之遠捂住嘴巴按到地上,兩個人也變成了跟偷情似的緊挨着躺在地上的狀态。

“好像有啥動靜?”女人問道。

“嗯?沒有沒有。”男人說,“你淨瞎想。”

肖之遠用眼神向言行一示意:你看吧,差點被發現。

言行一一把把他的手抓下來,用誇張的口型說:你想掐死我!

抽泣聲漸漸隐去,若有若無的喘息響起來。

窸窸窣窣脫衣服的聲音;

身體滾落到草地上的聲音;

親吻和肉體碰撞的聲音——偷情現場進化成野戰現場。

言行一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心裏暗暗罵“我操”。

女人的呻吟和愉悅的叫喊,夾雜着男人粗野又下流的情話,連言行一也聽不下去了。紅着臉尴尬地看着肖之遠,卻發現對方出奇地平靜。

耳邊諸多聲響肖之遠仿佛充耳不聞,只是靜靜地看着言行一。

這種風雨欲來的平靜讓言行一有些緊張,好像肖之遠下一秒就會做出可怕的事一樣令他不安。

不過肖之遠什麽都沒做,言行一躲過他的視線直愣愣地看天。等到那兩人完事離開,他還是盯着夜空,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話。

“老子再也不看流星雨了。”

(27)

流星雨事件以後,一種奇妙的氛圍在兩人之間圍繞。

言行一覺得肖之遠有某種奇怪的改變,可是又說不上是哪裏奇怪。他明明跟以前一樣,沉默,很少笑;也跟以前一樣細心,周到,把自己照顧得很好。

可是言行一就是覺得他不一樣了。

不是想隐藏自己感情的那種行為上的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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