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章節
她問我大學畢業要多少錢,還說畢業就能自立了。”
言行一“哈”了一聲,“這不就是‘我給你錢,你從我面前消失’的意思嗎。”
“大概吧。”
肖之遠不太在乎。
“你打算怎麽辦?”
“還在考慮。”
“考慮什麽啊?”言行一從椅子上站起來,“有了學費,繼續念書啊!”
肖之遠不做聲。
“你該不會有‘我不想花他們的錢’這麽愚蠢的想法吧?”
“……”
“還真是啊?!”
“不全是……”肖之遠連忙制止言行一的暴走,“我現在不想去那麽遠。”他所在的大學遠在另一個省,跟這裏有千裏之遙。
言行一明白,這是老天給他最好的時機。如果沒有這個機會,他們之間必然會有一場很長的拉鋸戰。
“你果然還是個小孩。”
以這句話為開端,兩人爆發了第一次争吵。言行一自始至終都冷靜而且殘酷地甩出一句接一句傷人的話,他知道要跟肖之遠分開這是必經的階段。
“你以為我是為了讓你安心去上學才要跟你分開的嗎?”
“不是,我沒有那麽好心——這是我擺脫你最好的機會。”
“之遠,你太不成熟了。跟你在一起,老實說我壓力很大。”
“我跟你在一起只是因為我太寂寞而頭腦發熱,而你剛好出現在我眼前而已。”
“我以為你會先感覺到膩了,沒想到是我。”
肖之遠沒有那麽容易妥協,他用盡了辦法想要弄清楚為什麽言行一執意要這麽做,所以為了讓他明白這已經是既成事實,言行一一步都沒有退讓。
他甚至真的開始覺得煩了。
為什麽肖之遠就不能幹脆的離開?
為什麽不能讓他早點恢複以前的生活?
是的,因為他是個不成熟的小鬼。他認為愛情至上,他還生活在自己的幻想裏,沒有看清楚現實和未來他将要走的路。
現實是什麽?
現實不是他應該繼續念書然後将來有一個好出路,也不是他不應該跟一個年長他六歲的男人談不切實際的長距離戀愛。
現實是言行一不相信他。
即使肖之遠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可能背叛他的行為。
可是言行一從一開始就不相信他——不相信肖之遠能愛他到永遠不會離開他。言行一明白這是多麽可笑的想法,他比肖之遠更幼稚。
他信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沒人能陪他到最後,終有一天會從他身邊離去并且再也不見。
這是周錦留給他人生中最大最厚重的禮物。
多疑和自私,将伴随言行一終生,并成為他傷害別人的理由。他害怕自己将來會受傷,所以要在肖之遠還愛着他,在傷害到來之前,抽身離開。他在自己的記憶裏給自己留下最美好最甜蜜的一部分,在這部分裏他始終是被愛着被重視着的,不好的部分一絲一毫都沒有。
然後把痛苦和傷害的那部分,留給了被他拒絕的那個人——留給無辜的肖之遠,為周錦留給他的陰影而買單的肖之遠。
肖之遠何錯之有?
也許是肖之遠先愛上了他,可是言行一又何嘗不是一步步引誘他讓他掉進了自己的陷阱。然後為了自保又把他一腳踹開。
僅僅為了那也許不會發生的卻一直存在于言行一心中的“背叛”。
不到半年,夏季開始短暫的戀愛終結于一聲蟬鳴都聽不到的秋天,終結于肖之遠的第二個生日。
自那以後,肖之遠從言行一的生活中消失了。
他沒有打聽過肖之遠的行蹤,只從鄰居的只言片語中知道他和肖母一起搬離了這裏。
不知道最後他和肖母到底達成了什麽條件。
如今的言行一,已經無法回憶起當年與肖之遠分手的具體情形了。
或者說,他刻意逃避去想。
這件事已經和周錦的背叛一樣而成為他人生中最不願想起的一段往事。甚至于連跟肖之遠的短暫戀情也埋藏于記憶的深處,沒有跟任何人透露過一絲一毫。
可在今天,已經過了将近七年的今天,在見到肖之遠的那一刻,他曾經說過的那幾句話卻又再一次清晰地浮現在腦海中。
“我沒有那麽喜歡你,也不可能像愛周錦那樣去愛你。因為——”
“你不如他。”
這是在衆多無情理由中,唯一一句謊話。
卻是将肖之遠傷得最深的一句話。
言行一清楚地記得肖之遠那時候的表情——當年他眼睜睜看着周錦從自己面前轉身走開時,自己也一定是這樣的表情。
(35)
現在,肖之遠回來了。
變成一個于他記憶中完全不同的肖之遠,再次出現在他的面前——溫和禮貌,總是微笑,會叫他言作家的肖之遠。
為什麽。
為什麽隔了這麽久,在他已經快要把這段往事完全遺忘的時候又出現了呢?
言行一長久地看着牆上那幅鉛筆畫。
“就算你以後紅到我請不起,也要給我畫!這是物證,懂嗎?可別耍賴!”
所以,肖之遠來兌現諾言了。而他也果然,如言行一曾經肯定過的那樣,成為了一個出色的大人。
沒錯,這就是我抛棄你的理由。
如果當年我沒有跟你分開,那麽今天就不會有你回來的日子,而會變成你離開我的日子。
直到如今,言行一依然這樣相信着。
可是明明從沒後悔過當年的決定,為什麽卻會在重逢的時候覺得如此的難過?他寧願肖之遠鄙視他,将他不屑一顧地踩在腳下,也不想看到他如此輕描淡寫地說“僅此而已”。
言行一在這一刻,又一次看清了自己的陰暗和卑鄙。
他要讓肖之遠記得自己——記得自己跟他戀愛過,記得自己甩了他。他要用這一點來證明言行一這個人在肖之遠生命中的價值。
即使這價值中一大半是傷害。
“如果這是複仇的話……那你成功了,之遠。”
這天晚上,言行一不可避免地失眠了。天都亮了以後,剛剛淺眠不到兩個小時,又被安小元的電話吵醒。
“我他媽跟你說到家了給老子來個電話!等了一夜你也沒打!”
“啊啊……忘記了……”言行一晃動着昏昏沉沉的頭,才想起來确實被這樣囑咐過。“對不起。”
“幸好達芬奇.肖同志給我來了電話,指不上你。”
言行一對安小元迅速地給肖之遠起了這個牛逼閃電的代稱報以無聲的微笑。
“對了說正事,”安小元在電話那邊好像在嘩啦嘩啦翻着什麽資料,“你的《迷途》呢,這是精裝再版,怎麽着也得有個幾萬字番外吧。”
“一萬不能再多了。”
“三萬字以上。”
“靠!”
“不準靠,只許服從不許抗議。”
言行一感覺自己的腦袋開始從沉重向疼痛過度了。安小元又說:“實話說行一,這是你被再次重視起來的好機會。”
聽到他話裏有話,言行一想了想說:“是因為肖之遠嗎?”
安小元沒直接回答,“你管是不是呢,現在快餐書這麽多,老子都要看吐了。你就當為了我,再努力一把呗。”
別看安小元平日裏老對言行一爆粗口,想當年也正經是君酒粉絲之一。主編升職之後,安小元是主動調來這一組負責言行一在內的作家,結果沒幾天就被言行一的拖稿給逼成活閻王了。
“為了你?”言行一忍不住笑,“那我可不幹,天天把我罵成狗屎。”
安小元“嘎嘎”地樂,笑聲中還夾雜個“操”。
“現在是速成文學的天下,你這種慢工出細活的不好混了,”他慢慢把語氣平緩下來,“可我不想你變成其他作者那樣,你也變不成那樣,也不需要那樣。”
“這是誇我呢?”
“必然是在誇你呢。所以你趕緊着,”軟話說完,安小元鞭子立刻就跟上了,“別到了死線再給我哭爹喊娘,屁用沒有。”
“媽的。”言行一只能也只想回他這倆字。
放下電話,言行一在床邊坐了半天,無奈地嘆了口氣。他知道,為了他,安小元實際上一直以來都承擔了不小的壓力。
《迷途》連載到後半,雜志社就被一家大型民營出版公司收購。同年,公司推出了自己的文學網站并迅速地發展壯大,很快就挖掘培養了一批駐站作者。他們更新迅速穩定,想法新奇獨特,經常引領着網絡文學的流行風潮,擁有壯觀的年輕讀者群。而幾乎每一年,都有一批更年輕思維更活躍的作者出現,取代并擠掉以前的。
就連言行一出道的這本雜志,很快也被後來居上的作者們占據。他們熟知如何能抓住主流讀者的心,是雜志的銷量的主要貢獻者。
即使十有八九被安小元私下裏貶得一文不值,硬傷太多設定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