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矮矮的桌案一字排開，每一張上面都擺着精致的小菜和上好的酒水。葉重言一進門，那些之前還談笑風生的人都慢慢停了下來，一齊安靜地把目光放在他的身上。
葉重言覺得自己的手心濕了。他談過不少的生意，每一樁都是動辄千萬，但就是在談最艱險的生意時，他都沒有像現在這樣緊張過。那一道道的目光一層層地壓在他的背上，壓抑得他幾乎無法呼吸。他，是在走鋼絲，而下面就是萬丈深淵。
楊靖不爽起來，他一摟葉重言的肩，沒好氣地沖那幾只看得眼睛都要掉出來的禽獸道：“看什麽看？已經是我的人了。”
“……”這個不是求□的目光啊楊小靖！葉小三在心裏大吼，不過楊靖這麽一打岔，對面那些探究的目光一下子少了很多，有幾個家夥還露出了幾分不懷好意的笑。
“喲，原來昨天夜裏引得你們楊家那些狼嗷嗷直叫的人是他啊。”最末的一個将領擡起頭，沖葉重言一笑，露出兩顆可愛的小虎牙。葉重言看着那人的一臉無邪的笑，只覺得眼睛疼。這貨是張遇秋，別看他一張标準的陽光小男生臉，殺起來人可不是一般狠。葉重言當初遠遠地看過他砍人的場景。血肉橫飛裏，他也是像現在這樣笑着，一笑就露出兩個甜甜的虎牙。明明是一臺人肉絞肉器，卻顯得多無害一樣。
葉重言看着眼前明媚的笑，思維卻直接到了某個恐怖場景了，他的臉上頓時抓滿了戒備：“怎……怎麽……昨天夜裏的事鬧得很大嘛？”
“可不是嘛。”張遇秋盯着他笑得很不正經，“光聽你們在那山頭上嗷嗷叫了。那地勢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屁大點的聲音都能鬧得全谷的人都睡不着覺。剛開始我還以為有什麽人打進谷裏來了，差點沒集結人馬沖出去。”張遇秋沖他擠擠眼，“楊靖可從來沒有這樣過，好福氣啊。”
聽到這話，其他人紛紛點頭附和。
所以說昨天那檔子事已經家喻戶曉了嗎？
葉重言此時此刻的心情用兩個字就可以概括起來：“呵呵。”
“行了行了，看壞了都！”楊靖像護什麽寶貝一樣把葉重言護在懷裏，別人多看一眼都不給，“過兩天我下帖子給你們，辦喜事的時候都要來啊。”
一時間“切”聲此起彼落。
葉重言剛想說尼瑪我什麽時候答應了，最左邊一個穿黑色金紋袍子的人微微擡了下手：“好了，私事你們私下裏說，先把公事談了。”說着，他沖葉重言點頭示意，“你就是那個浩氣盟的叛徒？”
“叛徒”兩個字重重地砸在葉重言的腦門上，他神色微冷，好在他不是什麽沉不住氣的人，想想自己的目的，葉重言又輕輕點了點頭。
楊靖淩厲的眼神立刻就射了過去：“子車平靈，嘴巴放幹淨一點。”
“哼。”那叫子車平靈的男人冷哼一聲，顯得相當地不屑，“我說錯了嗎？原來所謂的正道中人就是這個樣子啊，連最起碼的氣節都沒有。我看那些情報什麽的，也不用聽了。如果他是真心想投靠我們，我可沒法相信一個變節的小人，如果他假意投靠我們，我就更沒有理由相信他了，你們說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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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番話說得難聽，卻也不無道理，大家都頻頻點頭。
如果葉重言不是葉家三少爺，他大可以編個被浩氣盟害得家破人亡，從此發誓與他們不共戴天的理由來騙騙他們，可是偏偏他的出身在別人眼裏一清二楚……Orz，做奸細什麽的，也是一門學問啊。
“誰稀罕你相信。”楊靖淡淡地瞥他一眼，“你在這裏算個鳥啊，給你點顏色你還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這裏還輪不到你說話。”
葉重言差點沒笑出來。話說這裏坐着的人他大部分都聽人提過，這子車平靈是什麽人物，他還真不知道。
楊靖起了個高貴冷豔的頭，葉重言當然也只好擺出個高嶺之花的姿态來：“說得我好像非得靠着你們惡人谷活似的，我賣個情報還升華到個人氣節的問題上來了是不是？我堂堂葉家三少爺，要什麽沒有？要不是看在楊靖的份上，我才懶得趟你們這趟渾水呢。我就一個生意人，你們出得起什麽價我就給什麽東西，情報什麽的，你們愛要就要，不要就滾。”
這番話說得那叫一個霸氣側漏，那種由內而外的土豪之氣鎮住了在場的每一個人。是的，葉重言說的對，藏劍山莊就是一個無節操的代名詞。做為江湖上最頂尖的裝備打造商，他們把“利益至上”這四個字切實地落實到了生活的方方面面。別的不說，只說一件事就夠了，藏劍山莊同時給浩氣盟和惡人谷提供裝備……
一但接受了這個設定，藏劍什麽的，葉家什麽的，其實他們是中立吧？又不像和尚們，惡人和尚回個少林還要被守門的弟子罵“逆徒還有臉回少林”。
“跟我說氣節？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是為了什麽跟浩氣盟打起來的。還不是為了利益為了地盤為了女人，什麽天道什麽正義，我特麽又不是三歲的小孩。”對于這種雙方目的都不怎麽民族大義的戰難財，他們是有多少發多少，誰輸誰贏幹他們屁事，多賣點東西是正經。
葉重言這番話漂亮地給自己扳回了一局，原來準備暴粗口然後胖揍子車平靈一頓的楊靖也給了他個“說得好”的眼神。
子車平靈一張臉比鍋底還要黑幾分：“好個舌燦蓮花的葉三少，真是能說啊。你也別用你的家世來唬人，葉家是葉家，你是你，誰不知道你的義父是莫少卿啊。兩面一比，誰親誰疏還不是一目了然的事？”
莫少卿是浩氣的死忠，也是打惡人打得最狠的浩氣将領之一，更是在浩氣盟裏一呼百應的人物。一邊是義父，一邊是誰都不認識進去就兩眼摸瞎的惡人谷，是你你會幫哪個？
楊靖挺挺胸膛，以一副“為夫給你撐腰”的姿态站到了葉重言的身後。
利用我吧，榨幹我吧，快說我是你的未婚夫婿啊葉小三！楊靖在心裏吶喊。
葉重言卻連一個眼神也沒有給楊靖：“切，我父親和莫少卿是多年的好友，鐵一樣的交情，我們家五個孩子都認了莫少卿做義父，不信你去揚州打聽打聽，這可不是什麽秘密。”
子車平靈給他說得有些下不來臺了。因為都用了葉家的裝備好幾年了，葉家給他們兩家的裝備都是很公平的。
“公事是公事，私事是私事。要是我們一開始就存了厚此薄彼的心思，誰特麽還給你們供裝備啊。”葉重言見自己穩住了全場，偷偷在心裏給自己比了個剪刀手。
楊靖不滿地在後面扯他的衣角。
再扯衣服都要掉了，葉重言怨念地斜他一眼，嘆道：“再說……再說楊靖不是……不是我的那個啥嘛。”那三個字就是坑死他他都說不出口。
這一句說得衆惡人心情大好，他們惡人谷跟葉家也不是一點關系都沒有嘛。就算葉家有心偏向浩氣，有楊靖這麽個悍夫在，他們也絕對吃不了虧。
“哼！說得倒是好聽！葉家是葉家，你是你，你現在是代表葉家站在這裏，還是代表你個人站在這裏？”葉家不會插手兩個陣營之間的戰争，不代表葉重言不會。葉重言入了浩氣盟是人人都看見的，他的立場從那一刻起就不是中立了。現在他扯什麽葉家，還把自己定位成中立，說他只是個商人，特麽你說你是中立你就是中立了？葉家是中立，特麽葉家所有人都是中立？再好的地裏還能長兩個歪瓜呢好不好三少爺？
殘念，居然沒把這小子繞暈！葉小三在心裏大喊悲劇。
葉重言當場就怒了：“你什麽意思？你不聽就算了，我還不願意講呢！”要是到時候他們贏了，他就得被浩氣的人說是養不熟的白眼狼，要是到時候他們輸了，那他就是浩氣派來分裂惡人谷的天使，說不定連谷都沒出就被群情激憤的惡人們打死了，要是兩個陣營誰都沒打贏誰，那更慘，兩頭挨罵。反正不管惡人是輸是贏是平，黑鍋永遠有他一份，他是何苦來遭這個罪喲！
“行了行了，你們這是幹嘛？難倒非得每個浩氣嘴巴硬得跟死鴨子一樣你們才開心？”林致遠聽不下去了，這個子車平靈也是的，當他們都是死的還是都是智障？別人說話是真是假都分不出來？
“哼，相對這種別人主動送上門來的情報，我只是更相信親自逼出的口供而已。”子車平靈哚哚逼人。
“次奧，你還上臉是不是？”楊靖圈圈袖子，大有說不服打服的架式。
看到楊靖這副樣子，衆人都是眉頭一皺，看葉重言的眼神更深了幾分。楊靖的為人他們都是知道的，從來不會為了幾句話跟人動手。而今子車平靈只是說了葉重言兩句，他就……看來他對這個姓葉的迷得很深啊。
子車平靈冷哼一聲，含沙射影地道：“某些将領疼媳婦兒無可厚非，就怕媳婦說什麽他就信什麽，白給人當槍使了還不知道。”
“子車平靈，你是不是非要個說法？”林致遠把手裏的杯子重重一放，站了起來，“這本來是楊靖的私事，我不想拿到別人面前說的，但你們一個個陰陽怪氣的，我是忍不住了。”林致遠看了楊靖一眼，收到對方的眼神後開口繼續，“葉三少不是個沒情沒義的小人，都是楊靖看上了人家，纏着他不放，還用葉三少的夫人和孩子苦苦相逼。葉三少沒辦法才會提出用情報換葉夫人母子性命的。”
林致遠是楊靖多年的好友，他這麽一說衆人才恍然大悟，看向葉重言的目光也不覺有些同情了。若是自己處在葉重言這個位置，他們也會做一樣的選擇吧？惡人大多都是只求自在逍遙之輩，為人處事都只求自己心中無愧，對他們來說集體利益啊什麽都是狗屎，反正用別人的生命來成全自己“犧牲小家為大家”美名，他們都做不出來。憑什麽得好處的是他們，犧牲的卻是妻女啊？
葉重言冷笑一聲：“我說了我不想來。”然後一轉頭對楊靖道，“反正簇雪沒有生産之前，我是你的人，你愛怎麽樣就怎麽樣，但簇雪生産之後，我們一家三口便要離谷，從此你不許再來打擾我的生活。”
這番話又是讓衆人心中一震。一個個八卦之魂熊熊燃燒的男人都盯住了楊靖，各種“求深扒”的眼神讓楊靖虎軀一震。原來這些情報是這樣來的啊？嗷嗷嗷，楊老大不是從來不碰不幹不淨又拖家帶口的男人麽？這是真愛嘛？是真愛嘛？
“看什麽看！”楊靖的臉刷地紅了，“說正經事了！次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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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半夜強迫症發作，于是本來都躺下了，又爬起來把章節名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