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出宮
安陽只覺心亂如麻,但父皇沒有提起姜敬前她又不能明說,否則惹來父皇疑惑她還要費半天口舌解釋,一個不慎要是将自己這幾日離奇之事說出來,還指不定被父皇如何去看。她從小到大都是一個蝸牛屬性,宮廷安逸舒适的生活就是她的殼,經過上一世如此巨變,如今她只想将自己安全的團在殼裏,管它外面風大浪急,都有父皇母後以及哥哥姐姐們撐着。她只用帶着她的殼,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就好了。
但是蝸牛也有自己的打算,安陽猶豫半響,終于低聲喚了聲:“父皇……”
皇帝正頭疼選召哪一位進宮來相看相看,聽得女兒出聲,偏過頭,卻見她神色恍惚,輕抿着唇,一雙靈動的大眼忽閃忽閃,着實幾分可憐的模樣。皇帝一愣,連忙問:“怎麽了?你若不喜歡這些那便再換一批。”
安陽擡起頭,目光灼灼地看着父皇,語氣如泰山壓頂般堅定:“女兒不想嫁,若是父皇非要女兒嫁人,那這驸馬定要女兒自己來選才可!”首先就把那姓姜的啪飛,其他的以後再說!
皇帝吃了一驚,他所有女兒裏最像正常人的就屬這位小公主了,今日首先是品評詩句時如吃了火藥,現在态度又這般堅定——小白兔受刺激要變種了?
不過小白兔再怎麽變也變不成餓狼,頂多就是變成一只小黑兔。皇帝安撫性地給她順了毛:“這是自然,驸馬是給你選的,定然要你滿意才行。”
安陽滿意的點點頭,臉上又挂起了純良無害的白兔子笑容。
皇帝:╮(╯▽╰)╭看,毫無難度。
又打量了女兒一眼,由于之前養成的閨女太過彪悍,所以他與皇後對待自己這最小的閨女自然是采取的柔和性教育,從小教導他不失皇家公主風範的同時還要大度,賢良,溫從。如今看來,好像有點矯枉過正了。這麽溫從好哄的閨女萬一要是嫁給一個人面獸心,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家夥,那不是斷送了寶貝閨女的一生。皇帝突然覺得,有必要給自家閨女講一講皇室腹黑學了。
“安陽,再過幾日就要去避暑了,你的行囊可準備好了?”
“嗯,宮裏的女官們都很得力,一早就收拾妥當了。來時聽母後說,您還要辦一場馬球賽?”
姬氏開國太祖皇帝的母親乃胡人,太祖皇帝很好的遺傳了其母的胡人血統,十分尚武,這天下也是從馬上得來,是以宮中無論皇子還是公主,到了年歲都必須習馬術,馬球賽更是
上流貴族喜聞樂見的活動,于民間也是流傳甚廣。
皇帝笑的老謀深算:“到時候你與你皇姐們會被分成兩隊。”
“咦?”安陽一愣,“只我與姐姐們比麽?”
“不不不,這只是其中一環而已,是你二姐提出來的。說是以往大家在宮中雖也打馬球,卻沒有正經比試過,所以這次你們抽簽分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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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數有些不夠。”馬球一隊六人,一共需要十二人。而皇帝已成年的女兒不過八人,大公主更是被削成了縣君閉門思過在,于是這剩下五人要哪裏尋?
安陽眼前一亮,皇帝正想誇她,卻聽她道:“讓各自的女官加進來不就成了!”
皇帝:…………………………
他怎麽會有這麽天真無邪的閨女!
皇室兇殘的血脈腫麽在她身上木有留下半分痕跡,這不科學!
皇帝心底幽幽嘆息一聲,揉了揉太陽穴道:“女官沒有這麽高的騎術,就從一道前去的才俊裏選出五人來吧。”想了想,補充道:“你若是想讓誰與你一隊,就過來對我先說說。”
皇帝這是紅果果的偏心加作弊,可惜唯一的考生卻絲毫不領情,興致怏怏地哦了聲。
安陽回到自己的寧和宮,輾轉反側,又是一夜無眠。第二天一早,她決定去太廟燒燒香。既然太祖爺爺都能保佑她重來一次,那麽選驸馬,太祖爺爺也不會坑她吧!
天色剛大亮,安陽請完安,就驅車前去太廟。青色石方之路兩側的松柏古木郁郁蔥蔥,寬闊的石路,幽長,寧靜。比起上一次失魂落魄的逃來,這次安陽的心緒平靜了許多。只是一進太廟,檀香袅袅卻讓她突然想起那夜的黑衣人。
三年後的三月廿七日深夜,太廟将會闖進一個黑衣刺客。此時安陽只能嘆息,自己當時沒有看見那人的真實面貌。
安陽從蒲墊上站起,眼神卻有點飄渺。想到那個黑衣人,她就不免想到那黑衣人藏的東西。安陽心底有些癢癢的,雖然黑衣人是三年後才會出現,但這并不代表他要找的東西是三年後才會放上去,保不準現在就有了呢?
想及此處,安陽心思一動:“你們先出去會兒,本宮想靜一靜,門外守着吧。”
“是。”宮人們半蹲行禮,緩緩而出。
不多時,太廟只剩餘她一人。
安陽緊張兮兮地搓搓手,她還從來沒有做過這麽刺激的事情!踮起腳尖,走了幾步,又立刻回頭看看,
生怕有宮人突然闖進來。再三确定無人後,一溜煙地往牌位後跑去,牌位供奉的比較高,她伸出手也只勉強購這一個底座。如今她不能飄,也不像那黑衣人有功夫,只能伸長了脖子左瞧瞧右瞧瞧,這麽看卻是什麽也看不到。心底好不失落,嘆了一聲,便出去了。
踏上馬車,正欲回宮。安陽卻有些心煩意亂,覺得自己現在這算是活了兩輩子,可為什麽總有一點無力感。她想要改變一下現狀,二公主與她素來交好,又思及二公主的為人作風——除了年少時調戲過幾位皇兄的伴讀,出嫁後四年裏換了兩任驸馬外,也沒有別的什麽英雄事跡了。
安陽覺得,這個榜樣可以有。
遂掀起馬車繡幕簾,吩咐道:“出宮,去二公主府。”
宮門兩側的禁衛見是公主車轅,并沒有阻攔。太陽移照天空,安陽回頭看了看身後巍峨的皇宮,所有的建築被籠罩在一層金黃中,莊嚴美麗的宛若天宮。那是她的殼,以帝國做材料而鍛造成的最堅固的殼。
安陽不自覺地翹起嘴角,顯然心情不錯。
馬車駛入京師寬闊的街道,川流不息的人群,熱鬧的叫賣聲,仿佛連角落裏都充滿着陽光的味道。
安陽掀起一角車簾,饒有興致地瞧着這一幅幅流動的街景。
“停下。”
車外的玲珑立刻傳了令,又有些不解地問道:“公主,何故停下?”
安陽掀開繡幕簾:“本宮下來走走,難得出來,權當是散心好了。”
玲珑并沒有阻攔,本朝公主素來彪悍,便服出行玩樂雖有違宮規,但大家也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更何況她跟的是一位白兔子公主,更加無壓力了!公主只會走走看看,興致高了買點東西,又不會惹麻煩。玲珑樂滋滋的盤算着,自己要不要也買些小玩意呢。
安陽帶着幕笠緩步行步走在寬闊的街道上,太陽雖曬的有點熱,但還可以接受。不遠處的小店門前也聚着幾個頭戴黑紗幕笠的女子,本朝風氣開放,女子出行乃尋常事情。只是為了區別地位,通常官宦人家的女子會帶上幕笠遮面,而那小戶女子,尤其是開了店面的娘子們就沒有那麽多的講究了。
閑逛了一會兒,才到巳時(9點-11點),依着二公主的性子,怕是還沒有起。她那人素來愛美,對這睡眠一事看的極重,現在去不僅讨不到什麽經驗,反而惹得她郁結。安陽如是想着,腳卻有些累了,想找個雅致的茶樓小歇一會兒。品
一品這民間的糕點茶水,未嘗不是件樂事。
玲珑是個通透伶俐的女官,見着自家公主這般神情就将她的心思猜的這個七七八八了。立刻道:“前陣子三公主還說起過,這京中新開了一家名叫布衣茶客的茶樓。公主,咱們不妨……”
見安陽點頭,玲珑立刻招來車夫,正欲扶她上車,卻見自家公主突然就挪不動道了,不由一陣納悶:“公主,公主?”
安陽雙眼直愣愣地看着不遠處那熟悉的身影,渾身不可自已地顫抖起來。
是他……是他!!!
——姜敬!
下意識地就邁出腿跟着他一起走去,玲珑大呼詫異,連忙去追。安陽走得很快,耳旁響亮地叫賣聲都已是模糊一片,此刻她的眼中,心中只有那一個人——她的驸馬,姜敬!
那個殺了她的驸馬!
那個背叛她的驸馬!
縱然她曾因自己的疏忽虧欠過那名叫小葉子的女人,但是對姜敬,她安陽扪心自問,毫無虧欠!而他,依仗着她的信任與喜愛,卻對她做出如此殘忍之極的事情!
安陽深吸一口氣,站定腳步,待玲珑追上後,吩咐道:“不用叫車夫了,你随我進這家店坐坐就好。”說罷,跟着姜敬去了二樓小坐。
玲珑聽她音色有異,可态度卻是萬分堅決,只好照辦。
姜敬這段日子有些神魂落魄,母親對他說,葉家悔婚了。他将自己關在院內近半月後,得了好友簡寧的一封信,約他出來散散心,這才出了家門。
自三年前,簡家三郎簡寧替祖母守孝,這才将将回京不久。故友重逢,多少沖淡姜敬心底的一絲煩憂。
簡寧選的這家茶樓,位置極好。二樓臨欄處便可看到不遠處的繡湖。今日天氣晴朗,不少才子佳人泛舟湖上,一派太平閑适之景。
姜敬按照信中所約,找了位置。剛坐下,只覺身後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回過頭,卻見一頭戴黑紗慕笠的女子坐在後面的木桌旁。黑紗遮面,只能瞧出一個大致的輪廓,許是一位清秀小佳人吧。
安陽袖中的手緊緊握成拳,黑紗後的表情萬分猙獰,天知道她需要多大的氣量才能忍住自己不要沖去掐死那個混蛋!
作者有話要說:
安陽帶的就是這種帽子,隋唐帷帽。
真心覺得,這是夏天防曬防蚊子的大殺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