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周時軻把車停到地下車庫的時候,傅斯冕的車還沒回來。

他眼神從窗戶外收回,落在車前。

平時他是不抽煙的,有什麽苦悶寧願睡覺也不抽煙,煙草太傷嗓子了,加上為了在傅斯冕面前營造的人設,他也不能抽煙。

他翻出了一包煙,靠在車裏,面容冷漠地怔愣着。

其實在學校裏的時候,他和傅斯冕之間還沒這麽多問題出現,周時軻要上課,下課了要寫作業,交流不太多,問題自然也沒機會産生。

就算偶爾的矛盾,也不是不能忍,況且,他不是沒有和傅斯冕吵過架,結果往往都是以他主動道歉而收場。

自他畢業和傅斯冕一起住之後,往日從不曾注意的矛盾慢慢浮出水面,他不是不介意,不是不知道,連唐冬冬他們都看得出來,他偏偏要自我欺騙。

跟喜歡的人在一起的快樂明顯要大于任何事情帶來的愉悅,有得就有失,周時軻是這麽安慰自己的。

只要能和傅斯冕一直在一起,別的他也不求了,他想得很開。

但人是有貪戀的。

可惜他這些貪戀還沒來得及發芽,就被傅斯冕一把火燒得幹幹淨淨,冬日白雪底下皆凍土,傅斯冕就是那潔白無瑕寒冷冰涼的霜雪,他是凍成塊兒的泥土。

他以為可以等到春天,萬物複蘇,春光明媚,雪也是會融化的。

可惜時間地點都不對,傅斯冕不是一年四季裏的寒冬,他是荒無人煙裏的南極冰川,周時軻永遠都等不到他融化的那一天。

這就算了,

這就算了,

這些都可以算了,

“你怎麽能拿我去做交易?”煙霧缭繞中,周時軻吶吶道,他慢慢地紅了眼眶,身體像是被活生生撕裂了。

他在車裏坐着,一動不動,像是準備把自己坐成一樽石像。

入口一道車燈照進來,周時軻眯了眯眼睛,傅斯冕回來了。

傅斯冕下了車,司機将車停好,開自己的車走了。

站在電梯口的青年,身形筆直挺拔,深灰色的大衣襯得他氣息冷淡而又疏離,眼如漆墨,唇薄如削,側臉輪廓宛如神筆勾勒的油畫。

都說唇薄的人也薄情,周時軻以前偏不信這個邪,他偏要往火坑裏跳,偏覺得自己是不一樣的。

實際上,在感情這回事兒上,衆生平等。

傅斯冕進電梯不久後,周時軻的電話就響了。

不用看也知道是傅斯冕進屋之後發現自己還沒回家,所以打了電話過來。

周時軻偏激地想,要不把傅斯冕叫下樓開車撞死他得了,想到那個場面,他就忍不住笑,笑着笑着,眼淚就跟着湧了出來。

他不想上樓,不想看見傅斯冕,也不想聽見他的聲音,他承認自己在逃避,能逃避一分鐘算一分鐘。

他想等傅斯冕主動提這件事情,不是要和自己談嗎?

傅斯冕什麽時候開口,他們就什麽時候玩完。

周時軻摁滅了煙頭,走下車,散了身上的煙味兒,按下電梯直接上了樓。

傅斯冕正好洗完澡出來,看見出現在門口的周時軻,微微斂眉,“才回來?”

周時軻避開他的視線,“在車裏坐了一會兒。”

傅斯冕肯定已經看見他的車了,他不想撒這種謊,沒意義。

他找了衣服去浴室洗澡,傅斯冕在浴室前攬住他的腰把他拉進懷裏,輕輕吻他的耳廓,“阿軻,你生日的時候我給你送份禮物。”

“你一定喜歡。”傅斯冕嗓音偏冷偏低,哄人的時候特別好聽,平時周時軻每每因此心軟,但今天他卻覺得渾身發冷和無比難過。

他突然很好奇,傅斯冕是怎麽做到,一邊哄着自己和自己睡,一邊拿自己去和別人談生意的。

他以為自己下賤到那個地步,心甘情願把自己當貨物去給他們傅家鋪路?

周時軻低着頭,輕輕“嗯”了一聲,沒問是什麽。

他一點都不好奇。

除了轉讓自己的合同,還能有什麽。

傅斯冕宣告了這段感情的死期,他一點都不期待。

懸在脖子上的那把鍘刀,終于要切下來了。

傅斯冕沒有發覺周時軻的異常,放他進了浴室。

平時周時軻都是淋浴,今天他把自己整個泡在了浴缸裏,身體滑進浴缸,短暫地忘記亂七八糟的一堆事兒。

手機在旁邊叽裏呱啦喊了起來。

他把手探出水面,敷衍地在一旁挂着的浴巾上擦了擦,接了電話,還沒來得及說話,對面就劈頭蓋臉吼了過來。

是吳全華。

“你打了遼部長?”吳全華痛心疾首,“你怎麽能打人呢?有什麽事情你要好好說,你跟我說也行,跟我說不行就跟傅總說嘛,你打人你可真是出息了,人家大半夜給我打電話說你把他打得進了搶救室!”

周時軻吹破了水面上的一個泡泡,懶洋洋道:“他想進我可以讓他進。”

吳全華以為周時軻會解釋的,但對方的反應顯然不正常,在意料之外。

“阿軻,你遇到事兒了?”連吳全華都察覺到了周時軻的異常,傅斯冕沒有。

外面的冷空氣撞擊在窗戶的玻璃上,玻璃立馬變得變得霧蒙蒙了,像是凝結了一層霜。

“哥,我要是不在傅氏了,你跟我走吧。”

吳全華這下真愣了,“你說什麽呢?跟傅總又吵架了?哎喲祖宗喂,你倆整天吵來吵去不累嗎?還走,你走去哪兒?傅總能放了你?”

“都多大的人了?動不動離家出走,”吳全華嘟囔兩句,完了突然拔高嗓門,“哎,你別轉移話題,咱們剛剛不是在說你打人的事情嗎?”

通話最後以吳全華的碎碎念作為結束,周時軻把手機丢開,把自己整個人陷進了水裏。

水已經偏涼了,在瞬間內争先恐後襲進鼻腔,耳道,周時軻張開嘴,任它往咽喉裏湧動。

在水裏,原來也是可以哭的。

快窒息的時候,周時軻從水裏猛然探出上身,他趴在浴缸上,打開花灑,水聲蓋住他的哽咽。

他哭得犯惡心,哭得胸口疼。

從高二到現在,如今已經是第七年了,他與傅斯冕在一起完完整整的其實只有六年。

他的這六年年,一直都在圍着傅斯冕打轉,傅斯冕就是他全部的生活重心,明明一開始,他也只是抱着玩玩的心态啊,為什麽最後只有他一個人被拉進這深淵沼澤地裏。

而傅斯冕只是在一旁漠然地看戲。

周時軻在三天後與那天在餐廳裏遇見的同傅斯冕說話的貌美青年打了照面,他剛從練習室出來,邊繞着手裏的耳機邊和原柏說着話。

“嗨,阿軻?”青年的音調不去唱歌真是可惜了,溫柔又有磁性,柔和但不失韌性,總之,就是令人舒适的一種嗓音。

周時軻站定,一眼便認出了眼前的人。

周時軻的反應是林治晔沒有想到的,根據唐冬冬等人的描述,在林治晔的印象中,周時軻應該是一個乖巧文靜,長得好看沒什麽攻擊性還很有禮貌的孩子,可眼前的男生,攻擊性分明很強,給林治晔的第一感覺就不好招惹。

林治晔伸手,“你好,我叫林治晔,我是你傅哥的發小,也是和唐冬冬他們一起長大的。”

周時軻掃了一眼伸到面前的纖白的手指,神情冷淡,“你好。”

“你唱歌很好聽,難怪傅哥那麽喜歡你。”林治晔毫不介意周時軻的冷淡,周時軻越情緒化越好,到時候他就會和傅斯冕鬧得越不可開交。

想到此,林治晔心裏就無比舒暢,從小到大,就沒有他想要的東西弄不到手的,物品是如此,人也是。

原柏已經被林治晔美貌驚呆了,他驚訝于世界上竟然有如此美麗的男人。

在林治晔走後,原柏很好奇,“阿軻,你好像不太喜歡他?”

“有嗎?”周時軻淺淺地彎起嘴角,“你看錯了吧。”

林治晔的确貌美,是雌雄莫辨驚心動魄的美,像是古典畫冊裏走出來的人,沒有一絲瑕疵,加上總是笑着,和善溫柔,很難有人不喜歡他。

晚上,吳全華都準備下班了,看見周時軻還窩在自己辦公室的沙發裏打游戲,頭發亂糟糟的,專注得不得了。

“……”

“阿軻,回家了。”

周時軻面無表情,“等我打完這一把。”

吳全華覺得不對勁,太不對勁了,他走過去把周時軻一把從沙發上拽起來,質問道:“你這幾天怎麽回事?助理向我反映了好幾次,說你不管是練習還是拍攝,都不在狀态,時不時就在一邊打游戲,阿軻不是我說你……”

“哥,你別管我成嗎?”周時軻擡起頭,像是快要哭了。

吳全華愣住,他見周時軻和傅總吵過好幾次架,每次周時軻都躲在自己辦公室裝鴕鳥,可這是第一次,他看見周時軻眼裏的淚光。

他正要安慰開解,就見男生又躺了下去,“準備團吧。”男生嗓音淡淡的,沒有一點哭腔。

吳全華:“……”小兔崽子!

“你等着,我這就給傅總打電話,讓他來接你!”吳全華氣死了,他還以為周時軻是青春期遲來了,貪玩兒。

他掏出手機,還在找聯系人的之後,周時軻按住了他的手腕,男生的眉眼有些陰沉,他彎起嘴角,讓吳全華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吳哥,我之前問你,要是我離開傅氏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你覺得怎麽樣?”周時軻收回手,問道。

吳全華還沒反應過來,“啊?走去哪兒啊?”

他在傅氏呆了這麽多年,是不可能離開的,手底下一堆藝人嗷嗷待哺呢,況且,傅氏對他有知遇之恩,周時軻要走,他又走哪兒去?

“假設不成立假設不成立。”吳全華連着擺手否定。

“嗯,随便吧。”周時軻從沙發上撈起自己的手機和外套,他将外套搭在肩上,閑庭信步般地往外走去。

“吳哥,我走了啊。”他回頭笑着看了一眼吳全華。

後天就是他的生日啊,該結束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傅斯冕:我對我老婆快要走的事情一無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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