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債

上學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一晃就到了期中考試,邊陽覺得這才開學沒多久就已經過了一半了。

期中考無外乎就是看看自己現在是個啥水平,邊陽考試好就好在自己成績都很真實,他雖然不會但連抄都懶得抄,一般做完了剩下的寫不來就擺爛空在那裏,然後就趴在桌上睡覺。

最後一科考試結束鈴聲一響,整個班裏立馬充滿了各種唉聲嘆氣還有對答案的讨論聲,邊陽壓在手臂下的卷子被老師抽走時他才揉了揉眼睛坐了起來,許止和王世旦已經在前面開始抱怨有幾道題沒抄到。

他揉了揉有些酸痛的後頸站了起來:“上網不?”

“你物理最後一道題選的啥啊陽哥?”許止一看邊陽醒了,立馬走了過來。

“你和我對答案?”邊陽挑起一邊的眉頭,他不懂大家平時都學都不學的,為什麽許止和王世旦還這麽熱衷于一個虛假的分數。

“你這物理不是不學都還能看嗎。”

“B,瞎猜的。”邊陽走了兩步,看見兩個人還沒動,“去不去啊?鐘雨也去。”

“走走走!!”許止一聽鐘雨名字眼睛都亮了,一知道有大腿抱拖着王世旦兩三步就跟了上來。

他們幾個人在網吧裏定了個包間,許止拉開座位一坐下來就長嘆了口氣:“今天給我考麻了,我要去游戲裏炸魚了,你們高一是不是明天還要考?”

鐘雨打開電腦點了點頭:“還有一天。”

“沒分科真慘。”

王世旦坐下後開了瓶水,然後才開始吐訴:“我今天中午吃完飯不是被老劉叫去辦公室了嗎,我現在有點迷茫。”

“迷茫啥?”邊陽看了一眼王世旦情緒低落的樣子。

“學校大概是那天去市上開了會,現在開始抓升學率了,老劉今天勸我走藝體,還給我推薦了幾家機構,估計你們也要被挨着叫去辦公室說這件事。”

邊陽才沒那個心思走藝體這條路,王世旦愁眉苦臉的:“我不想去廠裏擰螺絲,但是我現在連個破二本都混不上,聽着有點心動,準備待會兒回去和我家裏說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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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學啥啊藝體?”許止皺了皺眉,“不過我聽他們往屆的說這些機構都是學校推了人就能拿分成的。”

“不知道管他媽的,不過我可能去學播音,看了一眼往年分最低。”王世旦打開了游戲界面,“給我個大學上就行了,玩歸玩本科證得有吧,我全家都盼着家裏出個大學生。”

“我今天考試的時候就在想,這時間一晃就過去了,這都高二上學期過半了,高二下學期末尾就要拉一輪複習。”王世旦覺得自己第一次這麽有覺悟,老劉不給他洗腦還好,越洗心裏越着急,“高三更不用說了,複習一走完就差不多該上考場了,我現在能上專科嗎這水平。”

許止踢了他一腳:“別販賣焦慮,老子們才考完試你就說這些。”

“你信不信明天你被叫去辦公室,出來更焦慮,我他媽憋一下午了。”

鐘雨看了一眼邊陽,邊陽看着電腦屏幕,也沒參與到他們的聊天當中來,眉頭微微蹙着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幾個人很快就跳過了這個話題。鐘雨自己韓服的號也已經快到宗師了,現在陪他們打的時候都是順便在打別人的單子,上分容易拿錢也速度,那幾個老板也滿意他的效率。

他清楚的明白成年後就再也沒有一個可以停泊的地方了,攢錢也不過是遲早的。

連着打了好幾小時他們才散夥,王世旦撤得最早,看得出來是真的在動搖想去學藝體,想趁早回去說服父母。許止有一點被王世旦的情緒影響到,畢竟當身邊和你一樣爛的開始焦慮後,自己緊張也是理所當然。

“陽哥,你會不會走藝體啊?”許止把耳機一取,“學這個後面還要去集訓吧。”

“不。”邊陽搖了搖頭,藝體也需要一筆很大的支出,他比誰都清楚。

“我也不去,我他媽都不知道自己學啥。”許止一副擺爛狀态,“陽哥你可以學表演,你這張臉還是能打的。”

“你把爹捧紅吧。”邊陽*本沒在意許止這句話,大城市長得好看的人多了去了。他目前對未來一點想法也沒有,除了一定要離開這裏去a市,對于他而言工作機會多,有錢賺幫他媽分擔壓力,盡早經濟獨立才是現階段最重要的。

許止聳了聳肩,兩個人又聊了幾句他看了下時間就騎着車回去了。

鐘雨全程都沒怎麽開口,邊陽只當他一個高一生也插不了嘴,兩個人走到路口時,邊陽跨上了自行車:“走了,明天考完來打。”

鐘雨在他要走的時候有些突然地開了口:“邊陽........你以後想做什麽?”

邊陽喜歡打游戲,喜歡看比賽,但他也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水平也不足以去打電競,做什麽誰知道呢,他也不太想去想太多,生活就是一團亂麻:“想做什麽做什麽,怎麽?”

“沒有,只是剛剛聽你們聊天。”

“別理他倆,間歇性有規劃,持續性擺爛。”

巷子裏除了網吧透出的光以外,漆黑的可怕,借着這點微弱的光鐘雨能看到少年人俊朗立體的側顏,眉宇間還有一絲難以察覺的煩躁。

“嗯。”他不自覺地咽了一下口水。

“你到底要問什麽?”

邊陽掀起眼皮看着鐘雨一副明顯有話要說的樣子,只是他還沒聽到鐘雨的問題,忽然手機響了。他一看是周怡春打來的電話,周怡春很少和他打電話,要讓他帶什麽東西也都是發條信息過來。

他皺了皺眉:“媽?”(啕子夭夭)

周怡春的聲音聽起來非常疲憊,還有點虛:“你還有多久回來?”

邊陽立馬變得有些敏感:“怎麽了………是他嗎?”

周怡春過了很久才深吸了口氣:“你回來再說。”

鐘雨在寂靜的巷子裏,能很清楚地聽到他們的對話,以及看到邊陽愈發嚴肅緊張的表情。

等邊陽一挂斷,鐘雨看着他直直開了口:“阿姨怎麽.........”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邊陽胡亂抹了把臉吸了口氣,徑直打斷:“沒什麽,我先回去了。”

鐘雨看着他在月光下奮力蹬着自行車加速的樣子,眸色越沉越深。

那只平時喜歡蹲在他們家檐下的橘貓現在不知道跑哪去了,邊陽從推開院子門的那一刻,連呼吸都停止了。周怡春平時養育得很好的花草被弄得亂七八糟,地上有好幾盆打碎的花盆和各種泥印,在路燈的照射下像是斑駁的罪跡。

他把自行車推進棚子下的時候,把門打開的瞬間手都有些顫抖。周怡春就坐在正對着門的餐廳的桌子上低着頭,頭發淩亂,一聽大他回來的聲音時,才擡起了頭,露出一雙通紅的眼。

“媽..........他什麽時候回來的?”

“不是他。”周怡春揉了揉眼睛,走向了邊陽,“要債的。”

“不是已經把房子賣掉還上了嗎?”邊陽皺了皺眉,看着周怡春單薄的身軀,心髒像被一只手攥緊,聲音止不住地顫抖,“不是答應了以後再也不聯系我們了嗎?”

他撈起了周怡春的發絲,語氣危險:“他們打你了嗎?”

周怡春不想再提這些:“他又欠了賭債,他們現在找不到你爸。”

邊陽知道邊濤要打聽他們現在的住處很容易,但是他從來不知道邊濤已經下作到到今天也不放過他和周怡春。

“多少?”

“十萬。”周怡春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連喉嚨都在發痛,她像是忍了又忍最後崩潰到帶着哭腔開始顫抖,“我以為本來能帶着你開始新的生活了。”

邊陽手握成拳頭,最後才松開輕輕環住周怡春的肩膀。他見過周怡春落淚的次數印象裏幾乎沒有,無論是被邊濤打,獨自在醫院手術,還是一個人抗下這個家來還上破産的窟窿和賭債,她都是一個在自己面前永遠堅韌的母親。

周怡春的眼淚幾乎快把邊陽的校服打濕透,她除了在這個唯一的兒子面前透露自己的脆弱以外甚至不知道還有誰能供自己依靠。

邊陽盯着頭頂的燈光,周怡春的啜泣讓他眼睛也發澀的痛,他過了好久才開口:“我可以不讀書,出去打.........”

他還沒說完就被周怡春紅着眼立馬擡起頭打斷了:“絕對不行。”

“你還年輕,讀書意味着你有無限的可能,你不像我,從我那個歲數離開職場選擇全職的那一天,就從頭錯到了尾。”周怡春被他這句話氣得說話都在抖。

“我這個成績讀不讀都是一樣的,眼下難道還有其他辦法嗎?”邊陽眨了眨眼,努力不讓自己的眼淚流出來,更何況他是個男的,“我們什麽都沒有了媽。”

“.........你外公那個店鋪可以當掉。”周怡春垂下眸,她本來就靠着店鋪的租金和她現在的工資維持着這個家的生計,“實在不行還有這套房子,大不了我們搬去小一點的住,你上學不用管這些。”

邊陽捏緊了拳頭,感覺全身血液都在倒流,再次開口時聲音都是嘶啞的:“媽,我已經快成年了。”

周怡春冷靜下來後擦幹了眼淚,她吸了吸鼻子轉過了身:“成年也要上學,我明天會去解決這些事,只是這段時間家裏稍微會有點難。”

“可他就是個無底洞。”邊陽在背後忍無可忍地開口,“他今天能把住址和聯系方式給他們,以後欠的再多也永遠都是我們替他還,一年兩年十年,我們永遠擺脫不了他。”

室內只有無盡的沉默開始蔓延,過了好長時間周怡春才開口:“先解決眼下的,不讀書的事你想都不用想,生活還是要繼續。”

邊陽第一次覺得自己這麽無能為力,他垂着頭,過了好久才在背後點了點頭。

.............

他把外面的狼藉打掃完的時候才洗漱上床,周怡春已經回房休息了。

邊陽拿出手機,黑暗的空間裏熒屏光照在他的臉上,他才看到鐘雨一個小時前給自己發了消息:你還好嗎?

估計是看自己一直沒回,還打了幾次電話。邊陽翻了個身,手指在屏幕上戳了幾下,裝作随意:能有啥事,剛剛看比賽開的勿擾。

他鎖了屏幕也不看鐘雨立馬亮起的回複,邊陽閉上眼睛覺得心口像是被壓了一塊石頭,沉得窒息。

有很多回憶像錄像機的膠卷開始在腦子裏倒放,痛苦的壓抑的暴力的,可是最後留下的還是在那些事情從未發生前邊濤對他的愛,是小時候的舉高,牽他去河邊散步,在游樂場等他,長大後一家三口的旅行,對他愛好慷慨的支持,為他在學校裏憤怒的出頭。

每當他想起那些如影随形的痛苦,他也會想起曾經也擁有過的愛,矛盾到幾乎快将自己溺斃。

作者有話說:

鏡肯定會破,就是有點狗血(我有空會把前文修一下,故事線理一下,這本大家先随緣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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