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沒人愛我
邊陽一晚上基本都沒怎麽睡,腦子裏亂七八糟的一片,他一直盯着門板上那塊窗口傾灑上去的月光,連早上周怡春出門的輕微動靜也能聽到。
他揉了揉酸痛的眼眶,洗漱完出去的時候都還有些神情恹恹的,邊陽咬着豆漿剛準備騎出巷子就被隔壁鄰居老奶奶叫住了。
“邊陽啊,你們家昨天什麽情況?”那個老奶奶手上還拿着水壺,一看就在澆花,“來了一堆人,鬧得好大聲,我跑出來的時候看到他們還揪着你媽頭發要錢,你們欠債了嗎是?”
邊陽聽到揪着頭發的時候臉色立馬難看了起來:“不是我們。”
隔壁老頭在旁邊逗鳥,一聽這話立馬皺着眉頭拍了一下她,讓她少說兩句:“老太婆多管閑事,你去上你的學。”
邊陽騎走時還能聽到老頭的低聲責備:“你當人家面問什麽,那肯定是他家那個啊,他們搬來後從來沒回來過,你就沒覺得奇怪嗎。”
到學校停車的時候,邊陽老遠就看到一個單薄的身影在樹下站着,他把車停穩後瞟了一眼面前的人随後蹲了下來開始鎖輪胎。
“在這站着幹嘛?”
鐘雨看着邊陽明顯睡眠不足的樣子:“你沒回我消息。”
邊陽沒想到他在這守着就為了這個:“太困了,回完你就睡着了。”
“真的沒事嗎。”鐘雨看着他眼下淡淡的黑眼圈,明顯不相信。
邊陽掀起眼皮站起了身:“怎麽,你聽到個電話就這麽愛腦補?”
鐘雨垂下眸,“我只是........”
“沒什麽只是,沒事就沒事。”他話還沒說完就被邊陽打斷,随後就聽到他和別人打招呼的聲音:“早啊,蔓姐。”
鐘雨擡起頭看到陳蔓正提着早飯在往教學樓這邊走,看到自己的時候她也挺意外,不過她嘴唇動了動還是看向了邊陽:“你沒睡好?”
“這麽明顯嗎?”邊陽摸了摸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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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眼睛下面這圈黑的好吧,眼睛也腫。”
邊陽聳了聳肩:“哦,我昨晚熬........”他突然響起自己上一秒才給鐘雨自己困睡得早,立馬改口,“我昨晚老做噩夢,睡眠質量不行。”
“沒事,你上課補回來。”陳蔓笑了兩聲,随後看向邊陽,“走不走,一起上去。”
“來了。”邊陽扯了扯書包的肩帶,看了一眼鐘雨,“你們今天不是還考試嗎,還是你就為了說這個?”
鐘雨在他和陳蔓之間看了一眼,也看不出在想什麽:“沒有了。”
他們的教學樓雖然整個是聯通的,但是高一和高二不在一個方向,一般都從兩個樓梯口上去,上樓的時候陳蔓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吐槽:“我老覺得鐘雨對我有什麽意見。”
“是不是你把人追煩了。”
“滾啊,我都沒給他送東西了。”
“你就別亂想了好吧,他對誰都這樣。”邊陽自己心裏都還像被潮濕的棉被堵着,沒什麽心思安慰陳蔓。
“我咋看他對你不這樣?”
“我倆是男的。”
陳蔓翻了個白眼,只覺得邊陽牛頭不對馬嘴:“對了,你們班有開始挨着叫去學藝體嗎?”
“還沒叫我,叫了蛋兒,你們班在挨着叫了?”
“嗯,前幾天就在叫了,畢竟時間過得挺快的。”陳蔓邊說手邊理了理自己紮着的馬尾,“我有點想去學表演。”
邊陽挑起一邊的眉頭:“想當明星?”
“誰說學表演就要當明星啊,反正先有個大學上呗,z影去年分我感覺能沖,你呢?”陳蔓看邊陽依然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你別說你想走文化?”
他現在沒什麽心思,只想少花錢早點畢業就行了,讀什麽不是讀:“怎麽,我不能走文化?”
..........
今天一天基本都是在講昨天考試的答案,老劉還順便專門花了半節課講了學校從今年起要開始抓升學率這件事,下課的時候還挨着給大家發了傳單,傳單上就是和學校合作的藝體培訓機構。
在老劉剛剛一番慷慨激昂的講話當中, 能明顯開始感受到對高考的第一波焦慮在班級中蔓延,就像眨眼間第二天他們就要上戰場了一樣。每個人都在讨論自己的出路,即便很有可能過兩天他們就會把這些事抛在腦後。
邊陽的确不在意這些,但還是很讨厭這種氛圍,只能讓他徒生出更多的煩躁。
“邊陽,來下辦公室。”老劉清了清嗓子,抱着教材走了出去。
邊陽推開辦公室門的時候,老劉正坐在裏面和其他老師聊天,一看他進來了就招了招手:“我上課講的你都聽到沒?”
“嗯,學校抓升學率。”
“你覺得高中時間過得快不快。”
“還行。”邊陽不想和他打太極,他現在除了煩躁就是累,“老劉,勸走藝體是吧,不用勸了。”
老劉看他一副油鹽不進樣子,嘆了口氣指了指桌上的文件:“往年理科的本科線都是在475到500之間浮動,你看下你自己現在才多少,頂天了480上下,上個本科都難,而且你那語文我才給你改完卷子,選擇題一共才對五個。”
邊陽松松垮垮地站着也沒說話,他什麽樣自己心裏一直都有數。
“我就假設你考個480,480如果能上本科線也就剛剛好,可是上線不等于就能讀本科的學校啊,有的上一本線的同學也照樣讀二本稍微好點的專業罷了。”老劉翹着個二郎腿苦口婆心,“你要是學藝體你這個分再不濟起碼還能去個本科是吧,而且你腦子也不笨,不學還能保持這個水平我相信你就是去集訓回來文化還是這個水平,那時候說不定你上一本都綽綽有餘了。”
邊陽打了個哈欠有點不耐煩:“多少錢啊?”
老劉愣了一下,随後推了推眼鏡:“不同的機構和不同的專業選擇價錢肯定不一樣,但是小一萬是肯定的,但是你想想,這個錢夠你買個本科文憑.........”
“老劉,人家藝考也有校考和聯考,集訓還有小班上課不要錢啊。”邊陽手插在褲兜裏,“超過一百的活動都別和我說了。”
邊陽說完就直接出了辦公室門,他心裏窩火剛要趴下睡覺,許止這個看不懂臉色的就跑來問老劉是不是找他說這事。
“嗯,我不學。”
“牛逼啊,我叛變了,我決定跟着蛋兒去學播音。”許止撐着臉,“今晚上我和他先去機構看看,可以的話周末就去上課。”
邊陽是真沒想到許止昨天還一副擺爛模樣,今天也要屁颠颠跑去給機構撒錢了,要是他和當年一樣能撒他今天還能不願意嗎?
他下午躲廁所抽煙的時候還給周怡春偷偷打了好幾次電話,周怡春聲音聽起來很疲憊,越是這樣他心裏越難受,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實在是讓他現在對什麽未來前程提不起勁來。
周怡春說外公的那個鋪子已經挂出去在賣了,這幾天解決了生活就會恢複正常。
“第一次幫他是因為爺爺奶奶走了,他只有我們了。”邊陽壓低了聲音,“現在法律意義上我們根本沒有義務再幫他解決這些。”
“........我知道,這是最後一次。”周怡春在那邊長嘆了口氣,“邊陽,其實你和媽媽都一樣。”
邊陽沒說話,他怔怔地舉着手機直到對面傳來餐館裏催促他媽挂斷的忙音。
他知道周怡春說的什麽,他們永遠都對邊濤狠不下心,也無法看到他成為任人宰割的畜生,不然他也不會當時做出那樣的行為讓兩只手臂留下永久性的疤痕。
放學的時候許止和王世旦和他打了聲招呼就先走了,他拒絕了猛子的籃球邀約,繞了一圈到了鐘雨教室門口。
邊陽斜倚在牆邊清了清嗓子,敲了敲他們班的後門,直接無視掉班裏還沒走的把他盯着的視線,徑直朝鐘雨勾了勾手指。
鐘雨正在整理帶回去的書,一看到邊陽便很快走了過去:“怎麽了?”
“你待會兒有事嗎?”
“沒有。”鐘雨搖了搖頭,“你想去網吧嗎?”
“不想,陪我去河邊吃個湯鍋,他倆去看機構去了。”
鐘雨也沒問,低聲說了句好,很快就提着包出來了。
邊陽心裏堵了一天了,那股子氣就像排不出來一樣,他家裏的事煩迫在眉睫的學習也煩,他不想和一群人混在一起社交還要裝作一副沒事人的樣子,和鐘雨就輕松了很多,他話少安靜也看得懂臉色,沒有任何人能取代這種舒适。
..........
“考完了感覺怎麽樣?”邊陽踢了一塊路邊的石頭,看到它濺進了河裏才轉過頭。
“就那樣。”鐘雨的聲音聽起來很悶,“你不和他們一起嗎?”
“都說了我又不學那玩意兒。”
邊陽除了打游戲也不是沒單獨找過自己的時候,但是他大部分時間都會更願意耗在球場,鐘雨能感覺到今天的邊陽興致不高,眉宇間明顯裝着沉甸甸的心事。
“你說以前很愛你的人現在變成了傷害你的人,他困難時你能做到徹底不聞不問嗎?”邊陽有些突然地問了一句。
鐘雨看着他随後垂下眸平靜地開口:“沒有人愛我。”
邊陽聞言停下了按打火機的動作,随後才自嘲般地笑了一聲:“沒事啊,哥們兒們愛你呗。”
湯鍋端上來的時候還冒着熱氣騰騰的煙霧,上面撒了很多孜然,光是聞着都讓人垂延欲滴,只是鐘雨此刻卻并沒有什麽食欲,因為邊陽沒吃。他正在抽着煙看着河邊發呆,眼底映照着波瀾無驚的河面。
隔着這層煙霧,鐘雨第一次覺得邊陽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樣。在他眼裏的邊陽人緣好性格好,在學校人氣高受歡迎,大部分時間他看起來對很多事情都有種吊兒郎當的不在意。他就像草原上的一匹狼,自由的不受拘束的,但又具有很強的侵略性。
現在的邊陽他沒見過,不過他也很享受這個樣子的邊陽,只在自己面前展現出寂寥和沉默,就像他手上的疤痕,是兩個人獨有的秘密。心動強烈到無法宣之于口,喜歡這種情緒就像是撬開了鎖鏈,開始劇烈地呼嘯。
“喂,你一直盯着我幹什麽?”
他想做邊陽指尖的一支香煙,可以是點燃後那點竄動的火苗,也可以是被他踩在腳底肆意滅掉的火星。
“邊陽,你有什麽想說的嗎?”
作者有話說:
和朋友吐槽校園比成年人難寫一萬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