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停滞不前
病房裏的窗戶開了整整一夜，葉婷婷似乎是察覺到了一絲涼意。無奈躺在病床上的她沒辦法去關窗戶，拉了拉被子，将自己蓋了個徹底，只留下眼睛和額頭露在外面。
她右手邊的櫃子上，擱着兩根拐杖，視線再往下一點，就能看到一張輪椅靜靜的躺在不遠處。
微弱的燈光和醫院樓道下的吵鬧聲提醒着她時間尚早。等到走道裏傳來其他人的聲音，葉婷婷的媽媽也趕着早班車到了醫院。
身上還挂着幾許涼意，殘留着露珠的氣息，急匆匆的走進了病房。
“要去廁所嗎？”
葉婷婷搖了搖頭，葉母臉上的疲憊葉婷婷看的一清二楚。落寞放在眼中收斂了起來，看着在病房裏來來回回走動的母親，做了幾次準備還是喊出了聲，“媽，我要洗漱。”
她的母親帶着寒氣進了洗漱間，拿着臉盆和刷牙杯還有牙刷重新回到了病房。其他人也開始起床，一共四個人的病房裏面現在只住了三個人，骨科病房裏面的病人沒有住滿那倒是少有的，這幾日的清晨倒是也顯得清冷了許多。
其他人的家屬都還沒有來，只有他們這一床，靠着窗的位子，偶爾傳來一兩聲的交談。輕輕細細又不容忽視的在病房裏面傳出。
細聽之下，外面的熱鬧和他們病房的安寧截然不同。
外面的喧鬧……
想到這裏，葉婷婷的眼神不由的黯了幾黯。他們病房裏面的寧靜免不了讓長期卧床的病人開始胡思亂想。
葉婷婷就是首當其沖的第一人。
等葉婷婷洗漱完，吃好早飯，時間也走到了八點。她媽媽也趕着去車站急急忙忙的去上班，八點之後也到了醫生開始查房的時間。“婷婷，我晚上再來，有什麽問題找照顧你的阿姨。”
葉婷婷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有時間讓阿姨推着輪椅帶你去逛逛，一直在病房裏也不太好，曬不到太陽。”葉婷婷嗯了一聲算是回應，聲音已沒有了之前的爽落。
被她拽着的被子一角，形狀漸漸開始扭曲。白色的被子和被單，都顯得有些淩亂。
Advertisement
等葉母真真正正走遠，她才松了一口氣。
這些日子以來，她有些害怕見到自己的父母。害怕他們失望，害怕他們要求她做的更多，她雖是知道他們是為了她好。有些事情，往往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等她胡思亂了一通之後，情緒倒顯得平穩許多，打開了病房裏面的電視。
到了這個年頭，再加上葉婷婷住着的是小病房，房間裏面有配備齊全的電視機，她還從家裏帶來了手機。
倒也不會無聊。
醫院的大病房和小病房分為八個人住的和四個人住的，還有私人病房，那都是一個人住的，以葉婷婷家的家庭情況，那樣的病房是住不起的。
打開電視無一例外的全是廣告和新聞還有昨晚一些重播的節目。握在手中的遙控器，她的拇指一下一下的摁着向上鍵，調整着電視節目。眼睛看着前方，漸漸開始失去了焦點。等調到一個昨晚重播的相親節目，病房裏面有人要求葉婷婷停下手中的遙控器。
“小妹妹，就看這個吧，蠻好看的，我在家裏一直看。”
“嗯，好的。”而她，放下遙控器，眼神又遠了幾分。
病房裏面其他兩個人的談論聲高昂闊起，指着電視裏面的男女嘉賓或批評或贊揚，各色各樣的詞彙從他們口中流露出來。有指女嘉賓太那什麽，也有說男嘉賓哪什麽的。病房裏面的氣氛倒不似剛才的清冷。
等到了醫生進來他們病房之後，這一輪的相親節目也放的差不多了，其他兩人也說的口幹舌燥，一群醫生進來後倒讓他們病房的氣氛凝固了下來，三個人看着醫生的神态都有些戒備有些僵硬。“小葉，今天身體怎麽樣？有沒有不舒服？”
頭發花白的老者向前走去，從身後的人抱着的病歷單上抽出一本屬于她的。葉婷婷接受上來的一個年輕的醫生的聽診，看着老者搖了搖頭。
每天每天的必定程序，她都已經習慣了。“那今天的鹽水就減掉一瓶吧，昨天量了體溫還有發燒的跡象嗎？”
“沒了，都挺正常的。”
她依舊搖着頭，額頭上的熱意讓葉婷婷有些迷糊的想，還是不要說她那一點點的熱度了。大約是新來的實習醫生，一個拍了拍另外一個，揚了揚下巴讓對方看她，退後幾步兩人相視而笑。
葉婷婷心裏一陣冷然。
什麽醫生，一點醫德都沒有，指着病人背後竊竊私語什麽的真是太讓人讨厭了。
站的不遠不近的一個男醫生，認真的看着病例，偶爾會詢問幾句。“受傷的地方還疼嗎？”葉婷婷想了想說，“沒之前疼，可能疼過了不再感到痛了。”
疼的太過嗎？
握着筆的年輕醫生一身白大褂，手上的動作稍停頓了幾秒。
每天早上的例行檢查，差不多都是一樣的對話，一個多月以來葉婷婷差不多都快要能倒背如流了。偶爾有一些新鮮的詞彙加入，她也能老老實實的回答出來。
醫生從來不再她的面前說她的病情。
有一次她在發燒迷迷糊糊的能聽到醫生跟她父母的對話，那一日，說了什麽葉婷婷已經聽不清了，依稀記得的是她媽媽的哭泣和她爸爸的嘆息。
以及醫生絮絮叨叨的帶着遺憾的敘述。
“小葉，這是梁醫生，剛從學校分配到我們醫院的實習醫生，以後他負責你的複健。”年老的醫生臉上皺巴巴的面皮一動一動的。葉婷婷哦了一聲，順帶着說了一句謝謝。“我叫梁逸笙。”
“你好，梁醫生。”
這是他們的第一次認識。
葉婷婷對梁逸笙的第一印象是梁逸笙有別于其他實習醫生的，那天他介紹說自己叫梁逸笙，葉婷婷初初聽成了梁醫生，許久之後看到梁逸笙的簽名才發現一直以來她都認識錯誤了。
葉婷婷給梁逸笙的第一感覺，卻是別扭。
他一進病房只覺得一陣涼意，第一個注意到的就是在窗口的葉婷婷。葉婷婷坐在離窗口最近的病床上，臉色不大好，也沒什麽表情，與其說是安靜不如說葉婷婷是在發呆。乍一看，是真的看不出葉婷婷病在哪裏。
想到之前在病歷上面看到的病歷資料，梁逸笙的心裏沉了幾分。
等其他醫生起身去檢查另外兩個病人的時候梁逸笙還站在葉婷婷的旁邊，微風吹着他的衣角，口袋裏面放着的筆和紙還有一些醫生常用的東西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今天中午吃過午飯之後我就來找你沒問題吧？”
葉婷婷瞪着眼睛，一臉你要找我幹嘛的表情。“唔，下午的時候樓下的複健室比較空，到時候我來帶你下去。”
“梁醫生，我能不去嗎？我有點不舒服。”她說，一臉為難的樣子。
旁邊，是程醫生在喊他去看下一個病人。他趁着最後的時間問，“是不是發燒了？要不要我幫你看下？還是傷口疼？”
說罷，打算去掀被子檢查葉婷婷的傷口。
他快，她的動作更快。迅速的抓住了被子，偏不讓掀開。拽緊着被子的女子臉上有不可思議的堅定，未見任何松動的跡象。
“葉婷婷！”
他聲線裏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惱火。做病人的不配合，怕是醫生都不願意看到的。
“梁逸笙。快點，還磨蹭什麽，程老師說要去下一間病房了。”他無奈，只得留下一句我中午再來找你後随着大部隊離開。
一群人浩浩蕩蕩的穿着白衣，和來時一樣離去。病房裏初又回到了剛才的安靜，卻又有什麽不一樣了。
電視上面的廣告聲，和走的慢的醫生遺留下的白色在門口的轉角，一眨眼的時間也消失了。
稍過幾秒，葉婷婷又開始盯着白色的被子發呆。
原本，該是左腳的地方此時上方一些略帶着厚重的隆起，下方卻平坦無一物。她曾經好不容易能接受走路時一瘸一拐，可現在呢？
抓的緊緊的手頹然的放到身側。
葉婷婷的父母考慮了許多，從手術到手術費，從肇事司機的問題，到她今後的生活等等之類。
他們考慮到了一切，唯獨遺漏了葉婷婷的情緒和逆反心理。
那一邊，程老和梁逸笙結束了下一間病房的查詢。“小梁，你對葉婷婷的複健情況有困難嗎？”
他搖了搖頭，“程老，你能跟我說一些她的情況嗎？”
幾個人的腳步未作停頓。直到有家屬攔住了程老，詢問病情。“醫生，我們家老公的情況怎麽樣？什麽時候可以出院？”程老找到那份病例看了幾分鐘，詢問了一些病人的日常情況，比如有沒有發燒，有沒有吃飯嘔吐的狀況。
“都沒有，昨天開始沒發燒了。”
“那再觀察一天，今天要是不發燒的話就可以出院了。”
後者高興的點了點頭，說了句謝謝醫生。
骨外科就是這點好。沒有特別嚴重的病人，骨折一般情況都不需要住院，打完石膏照個X光就可以直接出院，骨頭錯位或者其他嚴重的情況需要住院動手術的頂多也就半個月的時間就能出院。
骨科的病人就像流水席。
一批一批的來，一批一批的走。病房通常塞的滿滿當當，人滿為患的時候就連走道裏面都住滿了病人，加的各種各樣床位。
半夜，總有疼痛的受不了的病人哼哼唧唧的，也有會向護士要止疼藥的。
相比其他科室，骨外科相對而言是比較幹淨的一個科室。
“她是上個月月中的時候進的醫院。”
梁逸笙過了幾秒後才反應過來程老說的是葉婷婷，“小時候骨質比較酥松，父母可能沒注意，那時候醫療水平也不是很發達，後來這個病症一直沒好但也不大容易像小時候那樣動不動就骨折了。”
程老似乎在回憶什麽，步伐漸漸慢了下來。“她這種情況并不嚴重，也不影響日後的生活。可惜——”
一個轉折點，梁逸笙站在程老的身側安靜的聽着。
關于葉婷婷，和她所經歷的。
“出了車禍後肇事司機大概是害怕或者其他什麽的，并沒有把葉婷婷送到醫院，腿部的肉都已經不行了，剛送來的葉婷婷一度以為會救不會來，被發現病症起源是她左腿的傷口部分發生了病變感染，我們做了切除的決定。”
程老深吸了一口氣，回到辦公室喝了一口水坐下來繼續說。“小梁，你也坐吧。”梁逸笙依言坐了下來，其他人紛紛回到了自個兒的位置上，做起事情來。
“我們當時是為了給她保命，葉婷婷呢？一直都不能接受左腳大部分被切除的情況，剛開始幾天反應比較強烈，最近好了許多，所以你給她做複健可要想清楚。她大部分的肌肉由于長期不運動都有壞死的前兆，尤其是右腿。之前她的左腿一直比右腿長，整個人的支撐點都在左腿上面，右腿由于長期不運動，再加上她一個月都沒下地，右腳踩在地上的時候必定是使不上力的，複健起來是有些困難。”
梁逸笙點了點頭。
程老将杯子蓋上了蓋子。
蓋杯子的聲音在梁逸笙聽來，十分的清晰刺耳，落在心尖上，難免覺得難受。
“你放心吧，程老，我會好好完成這個課題的。”這是一家以診療和複健而出名的醫院，外科一直是這家醫院的特色，骨外科裏面的醫生除去實習醫生都是醫院的一把手，随便挑一個出來去其他醫院，都是能獨當一面的主任級別。
梁逸笙的選擇為他日後，鋪墊了什麽，現在我們不得而知。
葉婷婷的心裏有一個結，而且是一個死結。
至于那個結是什麽，解不解得開，倒要看她自己了。想通也好想不通也罷，都在她的一念之間。
作者有話要說：天下3那篇文章剛完結，今天百度搜了一下，慢慢一整頁還要多的盜文，看的我胃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