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5)
還有話要說。”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她要繼續批評楊鳴的時候, 簡桃道:“說一下對手戲女演員吧,不然大家太多時間都花在男演員身上了, 對你不公平。”
“嗯……你的話我記錄了幾個點, 就是你半側面會比全側好看, 以後對鏡頭可以多用半側面。”
“然後我覺得在那個氛圍下, 你能哭出來還是挺厲害, 但是震驚這個層次感還是有些淺了, 後面可以稍微處理得更細膩一些, 大一些的情感轉變需要長一點的鋪墊。”
“不過我有看到你最初釵子還戴着,後面因為慌張釵子也掉了這個小設計, 這點很不錯。可惜這個環境很難看到你真實的演技, 期待你下次表演吧。”
【嗚嗚嗚嗚她真好, 我哭死。】
站在臺上的女演員愣了下,似乎完全沒想到最後還能說回自己,臨要退場時才疊聲說了幾句謝謝,簡桃調整着耳返,朝她笑了笑。
【我們小桃!魔鬼的身材,天使的臉蛋和心!】
當晚錄制結束後,#演得好#順利登上熱搜,雖然是關于楊鳴的話題,但觀衆卻沒給帶他的名字,一絲話題度熱度都沒貢獻。
憑借着謝行川的精彩發言,話題很快上升到熱一,評論區裏全是爆笑。
沒一會兒,簡桃的相關詞條也上了熱搜,是她之前的一部戲,也有類似楊鳴今晚表演的類型,有人截取出來,大膽開麥:【這才是訣別愛人的狀态@楊鳴,來學。】
這條只是路人随手一發,不知怎麽就紅了,轉了一萬多條。
導師的身份,以及切實為組員帶來的變化,好像确實有在一點點,扭轉路人對她的看法。
起碼在這之前,哪個小花旦的鑒演技視頻,能在粉絲沒有湧入之前,被觀衆自發轉一萬多條?
簡桃睡前,某個早已經冒出頭的念想,愈發清晰。
第二天的工作是品牌宣傳。
她代言的護膚品新入駐國際廣場一樓,她受邀前去剪彩,順便宣傳。
今天的剪彩比以往更熱鬧,她幾乎全程靠安保才擠出了一條通行的路,耳邊各種喊聲震耳欲聾,甚至還有粉絲舉着手幅,因為第一眼沒怎麽看懂,後來回答宣傳時,她還忍不住頻頻回看。
手幅上是幾個表情。
一個攤開的手,一顆星星,一瓶酒,一個桃子。
活動結束後,上車時她還在琢磨內容,沒坐一會兒,夢姐也跟着上來了。
“你看剛剛,喊得厲害吧?”
“正常,”簡桃說,“她們注意安全就行,人都疏散了嗎?”
“嗯,有安保維持秩序,在有序退場,你不用擔心,”夢姐道,“你聽到她們喊什麽了嗎?”
“太多人喊了,”簡桃搖搖頭,猜測道,“叫老婆?”
“差不多,反正不就兩種,一種喊女兒,一種喊老婆。”夢姐托着下巴,“覺得你是老婆,或者——覺得你是別人的老婆。”
夢姐鋪墊後終于切入正題:“怎麽樣,之前跟謝行川的事,留給你的時間夠多了吧?”
她突然反應過來,那個手幅上的內容,是不行就桃。
簡桃将腿上的毯子拉了下:“嗯,你想問什麽?”
“什麽叫我問什麽,”夢姐笑,“應該是你怎麽決定。”
簡桃思考間,夢姐或許是以為她在糾結,繼續道:“要不要配合宣傳,吃現在正熱的CP紅利,全看你是不是單身——”
簡桃:“為什麽我要吃CP紅利呢?”
夢姐一愣。
簡桃說:“我一直想不通,我在電視劇上該拿的榮耀和獎項都拿完了,這幾個月這麽努力也就是想讓花期更長,朝電影邁進。”
“現在明明已經接到了《玲珑》,這麽好的往上更升一級的機會,為什麽我拍完電影,不是朝電影轉型,而是又回到原來的路線呢?”
夢姐放下手機,看向她。
簡桃說:“我知道也許之前電影票房不好,讓你們擔心,但是高風險高回報,現在不用急于下一部戲,我們就賭一賭,《玲珑》會不會爆。”
車緩慢駛出地下車庫,窗外的亮光灑落進來。
夢姐仔細忖度着她的話,十多分鐘後,這才緩緩回過味來。
“你這麽一說也有道理,能有好的電影拍,當然比拍偶像劇要強。畢竟人沒法演一輩子偶像劇,也不能炒一輩子CP,路線方面還是我格局小了,這樣,如果電影爆了,我就不會再說服和幹涉你。”
“但是我還是那個觀點,你和謝行川如果不明不白,不如斷了。”
“現在沒有不明不白了,”簡桃說,“還得感謝你。”
她看向窗外,手指點着臉頰:“我現在覺得,英年早婚也挺好的。”
夢姐:?
她回到酒店是下午,房內空曠,簡桃一邊走一邊脫下外套時,突然想起,謝行川說過的箱子裏的東西。
那些六芒星真是她教他疊的嗎?
她怎麽一點都記不起來了。
簡桃趿着拖鞋重新走到角落,俯身打開蓋子。
裏面的擺放和她上次關上時一樣,那就代表謝行川一次也沒動過,她心說真就這麽坦蕩?
簡桃将幾個紙折的六芒星挑出來,暗慨他真是好有閑工夫,這東西難疊,高中時每天作業那麽多,他居然還有幾個這麽整齊的。
一旦獲知了真相,再看這些東西,就完全不一樣了。
她低頭看了會兒,角落處有點擋光,索性舉起來,能更清晰地看到細節。
可就在對上光線的一瞬間,她看到本該透明的折紙內部,有個四四方方的小東西。
簡桃還以為是他疊的習慣,但每個舉起來,裏頭的形狀都不一樣,手指撚上去,大小也不盡相同。
她好奇心實在重,沿着邊線将六芒星打開,擴開的瞬間,有個小小的東西掉了出來。
簡桃拾起,展開。
裏面是熟悉的字跡。
——你踩我鞋子了。
——下節課要交英語作業,你現在寫。
——別抖我椅子。
——紅筆還我。
——能讓江蒙別打呼了嗎?
似乎一瞬間穿越回學生時代,她抵着額頭從草稿本上撕出一個小角,因為老師在上課或者班上安靜,只能把訴求寫在紙條上,然後扔進謝行川筆袋裏。
她一直如此,心無雜念地陳述一件件小事,而他也一直如此,漫不經心又吊兒郎當地,把那些不重要的小事,如此珍重地封藏。
桌上擺着今晨剛送來的新鮮玫瑰,是她前些天訂的每日鮮花,擺在花瓶裏,總歸好看許多。
花瓶旁是花店App的落款,落了日期,和不知從哪兒搜羅來的摘抄,王小波的《愛你就像愛生命》——
我把我整個靈魂都給你,連同它的怪癖,耍小脾氣,忽明忽暗,一千八百種壞毛病,它真讨厭,只有一點好,愛你。
她站在原地恍惚許久,許久許久,這才扶着桌臺,慢慢起身。
謝行川晚上回來時,她正坐在浴室的洗手臺上,試自己新買的裙子。
扣半天沒扣上去,她才發現,大概是為了防止快遞時扣子刮花布料,搭扣處用線包了起來,得自己拆開。
她懶得再脫,起先以為就一會兒的事,結果半天沒弄好,好勝心也上來了,偏不想脫下來慢慢拆,非要這麽把裙子給弄服帖了。
她用手指折騰得入迷,謝行川曲腿靠近,問:“在拆什麽?”
他身子一傾,她腳尖很輕易地就碰到他大腿,洗手臺高,她拖鞋早掉了,也踩不到地面,才半天沒用上勁。
“哎,你就在這兒,別動。”她腳尖往上攀了攀,整個腳掌完全踩實,“剛那個姿勢太累了。”
就這麽觀摩她拆了十秒,謝行川道:“按你這個速度,天黑之前都不一定能拆完。”
簡桃擡眼,因為低頭太久,還有點暈:“那你說怎麽辦?”
“用剪刀。”
“剪刀太尖了,我怕紮到自己。”
謝行川伸手,目光微垂:“你沒老公?”
“……”
簡桃側身,去後面櫃子裏給他找剪刀,但她放東西向來沒章法,矮處的格子找完了,又去夠高處的。
随着她動作愈發前傾,膝蓋上方的裙擺也順着撩上去一截,露出白得有點兒晃眼的腿,這麽容易堆積的地方,竟連一絲贅肉也無。
謝行川目光下挪。
使不上力了,她一手肘關節頂着洗漱臺,另一只手去拿,腳尖也順着往他的方向滑,不自覺向上時,被謝行川單手擒住。
“別往這兒踩。”他低聲。
“噢。”
她應了,但他懷疑她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麽,因為她的腳尖非但不收斂,反而變本加厲。
終于找到剪刀,正事開始,謝行川低着頭極為認真,簡桃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蓬松的發頂,神游間,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剛才的事,人也跟着,有些不自在起來。
她輕咳兩聲,往旁邊扭了扭,又被他托着腰重新摁回來。
這回拆的速度很快,一結束,簡桃不動聲色地挪回自己的腳尖,又被他捉住腳踝。
謝行川垂眼,要笑不笑地:“現在知道挪了?”
“我剛——”她語調艱澀,“真沒注意,不是故意的。”
“嗯,那是有意的?”
“我也沒——”
剩下的話說不出來了,因為她發覺,謝行川并沒在聽。
他目光正落在她裙擺處,來回梭巡。
裙擺早已在動作間撩起許多,露出白到晃眼的腿根,在冷色燈光襯托下,愈發細膩。
他目光順着那處,微微向內移動。
察覺到危險氣息,她下意識想後撤,然而被他成功預判,死死擒住,動彈不得。
她心跳加速。
不可思議的感覺如同海水一般漫過胸腔,她想謝行川怎麽可能願意做這樣的事情。
然而預感無限趨近于真,謝行川俯身與她膝蓋平行——
簡桃同一時間開口道:“別——不行——”
“有什麽不行的?”
謝行川擡頭,鼻尖抵在她裙擺的位置,緊扣在大理石臺邊沿的手背繃起掌骨,他笑了下,嘴唇微紅,似是蠱惑:
“試試?”
作者有話說:
嘿嘿
嘿嘿嘿
嘿嘿嘿嘿嘿嘿
謝行川用嘴吃桃(真正意義上的(點頭(?
一更結束,二更八點。
也是200紅包加個大的~
50、聚焦
房間內燈光明亮, 簡桃後仰抵着鏡子,頭難耐擡起,又被頭頂的白熾燈晃到視線,閉眼時, 眼角滲出些微淚意。
似是有哪裏的風從外湧入, 裙擺一陣接一陣起伏、翻動, 踩在西褲上的足尖不由得施力,自腳踝處繃起一道又一道的經絡和凹陷。
結束時, 她渾身都洩了力。
浴室水聲響起,她趴在浴缸邊奄奄一息,謝行川看她如果是只小狗,這會兒都應該吐舌頭了,不由得伸手笑道:“明明出力的是我, 你怎麽一副累壞了的樣子?”
她不說話, 下巴抵着浴缸邊沿, 露出的手臂軟趴趴垂着,大腦皮層仍在一陣接一陣地跳, 還沒恢複過來。
她腿是真軟了, 不然這會兒非得踹他兩腳才行。
給她洗完, 謝行川又順道給自己洗了個幹淨, 當然, 她的手也沒閑着, 躺進被窩裏時, 整個胳膊都是酸的。
他是真折騰人啊,簡桃對着天花板, 仿佛還能回憶起他鼻息噴灑的溫度, 以及舌尖勾勒輕吮時的顫栗, 知道他嘴皮子厲害,沒想到會用在這種地方,簡桃躬身,半張臉埋進被外的凹陷裏。
柔順劑的香氣竄入鼻腔,發燙的臉頰被這麽悶着反而更熱,簡桃擡起頭來,正巧和謝行川撞上視線。
幹嘛?
她警覺道:“看什麽?”
謝行川挺意外似的,眉梢擡了擡:“你還會害羞?”
“……”
接下來的一周也異常忙碌,簡桃推了不少通告,把時間留給看劇本和綜藝。
畢竟綜藝不剩幾期就要結束了,會涉及導師表演,她得好好準備。
那天上午剛從彩排的演播室回來,早上起得又早,她累得不行,趴床上看劇本,沒一會兒就睡着了。
謝行川從書房裏出來,正想和她說話,發現她歪着腦袋,呼吸都已經均勻。
他正欲退回去,目光掃到許久都未注意的房間角落,靠外的收納箱上,蓋子沒有蓋好。
這箱子是江蒙他們費了不少力氣才從一中拿給他的,後來見簡桃的同款箱子放在了房內,他便也收拾了一下自己中學時的雜物,一并擺了過來。
不收納還不知道,高中漫長三年,他所有想要留下來的東西,全是有關高二那一年。
謝行川走過去,正想把箱子蓋好,卻發現這似乎是她故意,夾角處,有一個紙折的小兔子。
兔子用的是一周前鮮花店送來的便簽紙,大概是她當天做的,鼻尖下方微微卷起,耳朵像他折過的六芒星,他手指覆住那微卷處,慢慢向下拉開。
她的字體秀氣,像是發現了六芒星裏的玄妙,于此處向他回應,如同兔子吐了舌頭,上頭簡簡單單的兩個字:
笨蛋。
謝行川在原地停了片刻,一切猜測都慢慢清晰,她是在用這種方式告訴他,那些年埋藏在玩世不恭下的秘密,她已經全然知曉。
知道了,卻依然,選擇留在他身邊。
總歸這些默契是有的,頓了頓,他轉頭看往她的方向。
簡桃在床上睡得正熟,天氣慢慢轉熱,她半只腿探出被子,半條腿曲起,手裏還捏着只雙頭熒光筆。
半晌後,他垂下眼,很輕地笑了聲。
《現在請入戲》最後兩場完結錄制在即,那一周,簡桃陷入更繁瑣的忙碌中,謝行川也事務繁忙,常常淩晨才到家。
周五她去演播廳看學員的彩排情況,又跟了一整天,傍晚時才從側門出來。
夕陽像橘色的鏽,隆重而沉默地覆蓋整個街道。
她打開和謝行川的對話框,前一條是她問他要不要一起去新開的某某店鋪打卡,他說好,二十分鐘後又回複她,說謝益來了,他去一趟公館。
而現在已經三個多小時了,他始終沒有再回。
謝行川的父親怎麽突然會來?她直覺不太對,叫了車,前往謝行川常去的公館。
她不知道的是,短短數月,謝氏已然變天。
謝益年歲已高,薛蘭又巴不得兒子早些接手謝氏,日日在他耳邊吹風,很快,薛蘭之子謝元緯便全面接手謝家産業。
然而對能力不足、基礎不穩的人來說,過快地接手根系複雜的龐大公司,無異于自掘墳墓。薛蘭并不知道,一場更大的風暴正在降臨。
在薛蘭過于溺愛又過于嚴苛的扭曲母愛下,謝元緯養成一副古怪性情,公司上下無不嫌惡,而後謝元緯的纰漏一個接一個爆出,铤而走險參與高危項目,最終因非法集資數額過大被警方逮捕——
薛蘭精神一夜崩潰,講話也開始瘋瘋癫癫起來。
曾風光無限的謝氏搖搖欲墜,公司的高層和老人連夜出逃,進了謝行川接手不久的,他親生母親留下的公司。
謝益狀态更是雪上加霜,仿佛曾背叛妻子的果報于此刻終于應顯,家族傳下來的産業在他手中毀于一旦,且沒有再翻盤的可能,災厄和痛苦将他折磨得夜不能寐,只能轉而聯絡謝行川,希望還能以親情牌博得最後一絲轉機。
他們不知,自己眼中已被完全馴化、毫無能力的謝行川,這些年間,從未放松懈怠。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己要去哪裏,這些年他戲拍的少,抽屜裏、電腦中、常翻看的調查表裏,都藏着有朝一日風雲動蕩時能穩定乾坤的能力,只是他漫不經心地從來不說,動作卻從未停止。
簡桃抵達時,父子二人的談話終至尾聲,謝益站在廳堂中間,無法自處地閉上眼。
她第一次聽到謝行川的尾音在顫,他已經走到門口,大概是咽不下,終于回身。
“我當然能忍。”
“當初放任薛蘭對我所作所為時要我能忍,現在反倒怪罪那時候的我能忍,你不覺得你現在這樣,太過可笑了麽?”
“當初沒做過我的家人,現在公司被恨不得碾碎我的人做垮後卻成了我的家人,想我替你修補缺漏,為你賣命,替你隐藏公司十幾年前就開始漏洞百出的事實——”
“謝益,你對我,當真是沒半點父子情。”
謝益張了嘴想反駁,卻說不出話來。
夕陽在身後的樓宇間鋪得壯烈,謝行川終于徹底轉過身去,再不回頭。
“往後我們橋歸橋路歸路,沒有養育之恩,談何盡孝。”
謝行川說:“就當我骨子裏,從沒流過你的血。”
……
一筆筆沉重往事落寫結局,十六歲少年踽踽獨行時所受的苦,終于有歲月替他平反。
她心下輕了輕,卻又說不清地,像是哪裏缺了一塊。
簡桃被謝行川拉着一同離開,直到離開公館後很久,她都沒緩過神來。
他仍舊面色平靜地開着車,只是仍有心事般唇角緊抿,簡桃不知他具體在想什麽,卻也知道情緒不可能一時就調節回來,所以只是沉默地陪着,也沒開口。
回到酒店後,她給他泡了杯蜂蜜穩定心神,杯子剛放下,轉身欲走時,終于聽到他開口。
謝行川問:“怕嗎。”
她奇怪道:“怕什麽?”
“怕我,”他緩緩擡起眼來,漆黑的睫毛下有深邃的影,“這麽能忍的人,不可怕?”
她不知道謝行川怎麽會這麽問。
“為什麽可怕?”
她搖搖頭,說:“這對于愛你的人來說,只會心疼。”
他那一年,并沒有選擇。
不忍,會死的。
謝行川眼睫一顫,擡起視線看她,簡桃說的是實話,因此坦蕩回視,半晌後,她才将水杯推了過去:“還得感謝那時候的謝行川,否則,也許我就看不到現在這個你了。”
她說:“喝了睡一覺吧,醒來就會好的。”
醒來就會好的。
在他往年歲月中從不會有這麽自欺欺人的想法,因為他知謝益放權給薛蘭,因此醒來仍舊是相同模樣,薛蘭仍舊裝作為他好,實則将他完全摧毀也在所不惜,從不心慈手軟地從內而外地想将他變成一個廢物,不會有絲毫的攻擊性。
但這一次不同,他躺下時手中握着簡桃的手腕,蜂蜜水甘甜的餘味仿佛仍存留在口腔,他給了年少時的自己一個交代,母親想必也能安息。
往事已了,這次他想,會好了。
次日一早簡桃還有通告,推不掉,不過下午的她暫時延後了,只為早些回去,看謝行川的狀态怎麽樣。
他的恢複能力遠超出她的預料,等她拉開門,他已經靠在老板椅裏曬太陽了。
以往謝行川的漫然總是帶了些有意為之的模樣,不過此刻卻半閉着眼,手指扣在硬殼書頁上,隔幾秒便輕敲一下,眼睛也全然閉上,側臉鼻梁被勾勒得愈發高挺,狀态輕松。
這是她第一次見他由內而外地松弛。
不過也是,一直想做的事完成了,将那一點點的失落排出身體,就只剩滿足了。
“吃早餐了嗎?”她問,“你幾點醒的?”
他很明顯聽到了,但不知是在擺什麽譜,嘴角都沒動一下。
簡桃走近,撥了下他那硬殼書,“幹嘛不說話?”
“在冥想。”
一天天裝神弄鬼的。
“冥想什麽?”
似乎正等她問出這個問題,謝行川坐起身來,刨除其他所有元素,他浸着光懶洋洋靠坐在椅背上時,确實有股神祗再臨的氣場。
“昨天我問你怕不怕我,你說什麽?”
“我說不怕啊,”簡桃道,“我覺得十六七歲的男孩子能有那樣的想法不多見,能扛到現在挺厲害了,況且也只是保護自己和自己該有的東西而已——”
謝行川:“不是說這個。”
她莫名其妙:“那是說什麽?”
謝行川掃她一眼,終于舍得給出些提示:“你說,愛我的人只會心疼。”
……
一瞬間回憶湧進腦海,簡桃頭皮發麻恨不得當場失聲。
是她說的嗎??真的嗎??她怎麽會說這麽肉麻的話??并且還說給謝行川,并且他為什麽還把這句當重點聽啊??
她張了張嘴想解釋,但謝行川看樣子已經完全飛起來了,伸手拿了個她帶來的沙律包,挺惬意地咬了半口,“你那意思是,你愛我?”
“……”
簡桃人死了嘴還硬,想也沒想就立刻開口道:“怎麽會,我瞎了嗎?”
謝行川:“…………”
他把咬了半口的沙律包放回去,興致全無。
“不想吃了。”
簡桃心說你這幾歲小孩兒啊,吃個面包還得哄着你是吧。
房間內又安靜了會兒,插科打诨的時間過去,她這才進入正題,“不過,你後面是怎麽計劃的?”
謝行川看她。
簡桃說:“我以前以為你醉心拍戲,後面怎麽着還得多拿點影帝什麽的,但看現在這個情況又像不是……”
他像是笑了下,道:“誰跟你說我愛拿影帝了?”
“還有人不愛這個?”她說,“你不愛這個你幹嘛拍電影?”
謝行川的眼神暗了暗,又像是還對她剛才的話還在氣頭上,掀了掀眼睑道:“你說呢。”
“我說?說什麽?”他這語氣不太對勁,簡桃擡眼,逐漸吐出個不大可能的猜測,“難道因為我?可我不是在你後面進圈的嗎?”
他抄手:“再想想。”
她站在原地,差點都快回憶清楚高二那年最愛吃的早餐。
“想不出了,”簡桃說,“我也沒特別愛看電影啊。”
見她确實毫無所知,他略作提示。
“大一,江蒙問你有沒有跟我經常見面。”
她想得都快冒火了,正想問他能不能直說,電光火石之間,和江蒙的微信語音躍入腦海——
那天正是周末,她參加學校舉辦的一個什麽活動,江蒙突然發來消息,問她能不能給謝行川帶句話,她才說他們已經很久沒有聯絡。
彼時的江蒙詫異,語音問道:“你們不是一個大學嗎?難道不是擡頭不見低頭見?”
她那會兒正對着某個明星的廣告牌,好言好語地回複:“一個學校十幾個系,幾十個班,他得是大明星我才能時時刻刻看得到吧,不然過兩年連他長什麽樣都忘了。”
……
無意之間一句笑談。
同年十月,謝行川《深空記憶》刷新影史最高票房紀錄,紅極一時,橫空出道。
她終于能再看見他,在所有場景的每一個角落裏。
作者有話說:
誰能拒絕一個進圈只為了在你面前刷存在感的大明星呢
男主開口了,女主也會說愛的,這點不必擔心,從抗拒愛到接受愛再到坦蕩表達愛是需要時間的。
明天雙更,七點一更,八點一更~
依然200紅包包和一個大的~
51、聚焦
簡桃站在原地站了會兒, 有股熱流後知後覺地湧起,直沖向大腦。
他是說,他進圈,是為了她。
她克制住過快的心跳, 仍有些不可思議, 語速極緩:“你真就因為我那句話……入圈了?”
“是啊, ”他說,“所以後來, 在你面前刷到存在感了麽。”
怎麽可能沒刷到。
那幾年他的代言多到離譜,大街小巷無論何處都明晃晃地挂着那張帥臉拍的海報,學校更是以他為榮,有事沒事就組織去看他的電影,在LED屏上展出各種集錦, 就連她室友也紛紛淪陷, 滿寝室都是他的人形立牌。
“那年學校裏應該沒人不認得你吧, ”簡桃說,“我室友買了個夜光立牌, 晾衣服的時候放我桌子上了, 半夜起來上廁所差點沒把我吓死, 做夢都是你站我桌子面前問我作業寫完沒。”
“……”
“沒反?”他肩膀像是動了下, “明明是你成天抱着摞作業站我跟前催, 我說不交你還不樂意, 讓我抄也要抄完, 有沒有這事兒?”
話題被扯回學生時代,她沒什麽底氣地哼唧兩聲, 咕哝道:“我那不是為你好嗎。”
“是為了自己的德育分吧副班長, 嗯?”
他講這話時擡了擡眉尾, 不知何時曲起腿,手肘就搭在膝蓋上,窗外絨絨的光灑落進來,他眉眼之間似乎仍然帶着少年意氣,從未更改。
又聽到當年熟悉的昵稱,她晃了晃神。
其實很想問,他喜歡自己什麽。
其實也想說,她可能沒他想的那麽好。
但話說出口,卻是起了身去搶他手裏的肉松面包——
簡桃:“你不是說不吃了嗎?”
“餓啊,”他簡明扼要,把最後一口塞進嘴裏,順勢握住她懸在半空中的手,牽在身後,“跟我過來。”
……
他掌心是溫的,像被人暖過的羊脂玉,原來和他牽手是這樣,自然而不知所措地、像被人丢進冰涼涼的棉花裏,她覺得自己很沒出息,也就牽個手而已,然而相握的地方能看到他包裹住自己的、骨節分明的手指,這是很多人想牽的手,也是很多人難以觊觎的人,然而他此刻就這麽握着她,不輕不重的力道,心髒跟着微微懸起,她暗罵自己沒用。
她不知道他在想什麽,會不會也看似不在意實則關注她有沒有掙脫,這一秒的情緒遠甚于任何,輕飄飄地撞得她找不到北。
走到櫃子前,他稍稍松開手,掌心滑落。
像是以前玩過的水球游戲,輕微地碰撞一下又分開,卻在分開時短暫地凹陷出彼此的形狀,再裝作若無其事地恢複原樣。
她抿了抿唇,低眼。
很快,脖子上被圍了兩圈東西,她稍稍墊起下巴,看他手指繞過一道又一道,再把圍巾的末端塞進前端的小口裏。
“這什麽?”她問。
“之前覺得适合你戴,就買了,”他稍稍後退了些,像是在看效果,“後來一直沒找到機會給你。”
她睫毛長,晃動時也像在眨,能透出眼底的光:“之前是什麽時候?”
他插兜,漫不經意道。
“六年前吧。”
“……”
“那還能好看嗎……”她這麽說着,這麽愛漂亮的人卻沒有立刻取下,只是埋得更深了些,低頭去看形狀和顏色,尾端繡了個小兔子,款式是暖絨絨的白。
簡桃又說:“你現在給我,冬天都要過了……”
話這麽說,鼻尖卻跟着往圍巾裏縮,只露出愈發小巧的上半張臉,頭發剛一塊兒被他纏進圍巾裏了,上端鼓起來一點兒,像個小蘑菇,嘟嘟囔囔的也不知道在說什麽,但确實又可愛又嬌,和他當時腦子裏浮現的畫面一樣,又似乎更漂亮一些。
這麽看着就入了迷,半晌才想起她說了話,随口答應。
“嗯,”他不動,半晌後又回過神來,擡眼道,“你說什麽?”
簡桃:“……”
第二天綜藝開錄,過去時先穿自己的私服,簡桃挑了件低領的羊羔毛外套,謝行川就靠在衣櫃邊看她,她渾身上下不自在,猶猶又豫豫,最後還是等他轉身先走了,這才做賊一般迅速扯下那條圍巾,沿路一直就攥在手裏。
等上了車,她這才把圍巾繞好,謝行川的車在前頭,比她提早到。她一進屋選手就開始起哄,其實這群男生起哄太過正常,每次看她稍微打扮一下或者穿些不一樣的就開始怪叫,但今早是全組例會,所有導師都在,她又有那麽點心虛,被叫得後頸到後背全燒起來了,餘光一晃,看到謝行川似乎是在笑。
她坐到一側摸出手機,身後就是牆,噼裏啪啦給他發消息:【你笑個屁。】
那邊輸入得很快,四兩撥千斤。
姓謝的狗:【挺好看。】
撿個桃子:【你指哪個?】
謝行川:【我買的圍巾。】
“……”
我就知道。
很快就是分開的彩排時間,她剛起身,手機又收到消息,是謝行川發來的。
【你。】
【左邊七號臺。】
【別走錯。】
她心說我當然知道,導演不是剛喊過麽?
于是忙着統籌去了,便沒有回,等折騰了兩三個小時,排演結束,她習慣性一解鎖手機,又回到微信頁面。
映入眼簾,三個白框提示。
謝行川撤回了倒數第1、2和第4條消息,這會兒連貫看下來,重新組合過後,顯示就變成了:
——挺好看。
——你指哪個?
——你。
……
狗東西,玩這麽花?
她輕咳一聲虛假掩飾,點進和鐘怡的對話框,不知怎麽不小心把這張截圖發了出去。
三分鐘後,鐘怡義憤填膺:【秀恩愛滾!】
撿個桃子:【抱歉!】
導師們彩排完畢後,緊鑼密鼓地,錄制很快開始。
這是倒數第二場,大家都憋着股勁兒準備最後一期,因此今天的錄制相對順利,已經到了最後的淘汰賽環節,選手們實力平均沒有掉隊的,也有幾個一直穩定發揮,較為優秀的。
結束時,所有的助演嘉賓上臺,由主持人一一為大家介紹,導師們也站在兩側,準備跟今晚的直播觀衆道別。
簡桃起先站在左側,雙手垂着聽主持人說話,忽然手被人捏了一下,她還以為是謝行川,吓得呼吸都快停了,低頭一看,是個只到她腿的小朋友。
這小姑娘也是這期的助演嘉賓,七、八歲的模樣,方才演戲演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