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祁懿美一邊說着,一邊将錦盒放到一邊,放松了身子,燕辭雲一個向來不伺候人的主兒,動作難免顯得有幾分笨拙,好一會兒,才幫她把衣裳拉了回去。
整好了衣裳,燕辭雲望了她一眼,那目光中帶了些冷然,道:“瓊月這丫頭……看來是該管教管教了。”
祁懿美見着他眼中透着幾許陰狠,知曉他這句話絕對是認真的。
燕辭雲這個人自小便是個心思深沉的,如今雖是只有十三歲,可在吏部幾月,諸位官員無一不服,祁懿美雖是對着那些政務不感興趣,可瞧着那些官員與他來往間的模樣,心中也知,這孩子可不是個花瓶,辦起事來心思缜密,懲治起人來也有的是法子。
想着瓊月公主其實也不過就是拉了她胳膊幾下,才十一歲的孩子,實在沒必要去同她計較,她上前勸道:“她也沒做什麽,就是拉了拉我的袖子,沒事的。”
燕辭雲方才在殿內見着唐詩韻來找四皇子,從她的口型上瞧見了“懿美”兩個字,心中沒由來的一堵,随後兩人離了大殿,他也沒了吃酒的心情,于是便跟了出來。
行到長廊邊上的時候的時候瓊月剛走,他見着祁懿美和唐詩韻說話,并未急着上前,而是靜默着聽了一會兒,直到見唐詩韻上前要上手,才閃身出現。
是以之前發生的事,他只知是瓊月公主又來纏着她了,倒也不清楚具體如何。
如今聽着祁懿美這般說,也知曉她定是避重就輕,她既說只是拉了袖子,那也許便是纏了上去,這般一想,燕辭雲面色又黑了黑,心中打定了主意必須要想個辦法讓這個妹妹離祁懿美遠些。
祁懿美瞧着燕辭雲的臉色依舊滿是不暢,又補充道:“瓊月公主其實吧,我瞧着也挺可憐的,自打詩韻入宮,事事壓她一頭,她便沒那麽受寵了,偏這孩子又是個争強好勝的性子,見着詩韻與我親近,才非要來摻和一腳,她也不過才十一歲,哪裏懂什麽男女之情,不過是搗亂罷了。
你要是為了幫我而讓她受了責罰,我可是不忍心,反正嬌嬌滴滴的小公主,一雙大眼睛水靈靈的,笑起來那麽甜,在眼前晃悠也是賞心悅目。”
祁懿美原本是想着說服燕辭雲不要管這件事,卻不料苦口婆心一番勸說之後,燕辭雲目光愈加冷冽,意味不明的打量了她半晌,輕笑了一聲,似是氣極般的道:“祁懿美,是不是所有漂亮的你都喜歡?唐詩韻也是,如今瓊月也是。”
祁懿美很久沒聽到他連名帶姓的喚自己了,當下也知他是惱了自己了,可把剛剛的話反複回憶了下,也沒找出究竟哪裏不妥,只好試探着回道:“這……愛美之人,人皆有之……”
話音剛落,燕辭雲忽的笑了幾聲,一雙含情目毫無溫度的瞧着她,點着頭,半晌,一擺衣袖便翩然離去了。
祁懿美愣在原地,是她看錯了嗎?他的眼裏好像……有那麽幾許受傷。
怔忡了半晌,她才想到要擡腳去追,卻是才走兩步,又想起錦盒還放在一邊,又回身去取了錦盒,待再要去追,長腿長腳的少年早已沒了影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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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懿美手裏捧着錦盒,一時有些茫然,左思右想也沒明白燕辭雲這般情狀的由來。
罷了,既是想不通,便先追上去再說吧。
祁懿美幾步朝着長廊外行了去,出了長廊,往大殿行去,路過宮殿的拐角,遠遠便瞧見內裏立着一個異常高大的影子,心下一驚,腳步頓了頓,暗裏四下瞧了,卻是并無其他的路可走。
桓亦如遠遠的立在宮殿的邊上,蒼白的面色在冰雪覆蓋的景象裏愈發顯出幾許森然,身上披了一件織錦鑲毛的紫色鬥篷,遠遠望去倒不似個侍奉人的太監,更像是出身良好的貴族公子,帶着一股優雅的貴氣。
祁懿美低頭只作未見,盡量遠着他往大殿行着。
眼見着便要繞開他行了過去,桓亦如忽的身形一動,朝前行了幾步,站至了她的身側。
“祁小公子,新年吉祥。”
桓亦如端了一副恭敬的樣子,擡起雙手合于胸前,行了一個宮人的禮,一雙上挑的眉眼定定的瞧着她,許是之前于席上飲了酒,異常鮮紅的唇上帶了些光澤,此時正含着一抹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自桓亦如執掌了三法司,雖是依舊有掌印之稱,卻已然不是伺候人的宮人,而是一名朝臣了,除了在皇帝面前還照舊,其他人面前行的都是朝臣之禮。
祁懿美乍見他這般行禮,心上微微緊繃着,向後退了兩步,警惕的望着他,擡手一揖,還了一個大禮,恭謹的道:“掌印大人客氣了。”
桓亦如唇邊依舊帶着那抹微笑,靜靜的瞧她,卻不發一言。
祁懿美只覺得那抹笑裏不懷好意,只想速速離去。
“掌印大人若無事,我便先行一步了,六殿下還在等我。”
桓亦如卻是輕笑了聲,一雙天然帶着媚惑的眼瞧着她,微眯了眯,道:“小孩子撒謊,可不乖。”
祁懿美如今已然十四歲,聽着這哄孩子般的語氣,自是有些不快,擡眼望了對方,道:“我已然十四歲了,不算是個孩子了。”
桓亦如雙臂抱于胸前,纖長秀氣的手指輕輕的敲着,仿佛祁懿美是件極有趣的玩物般,別有興致的打量着她面上的表情。
祁懿美不由想到祁丞相和自己說過的話。
這個變态,最喜玩弄他人,還曾經折辱過一名進士,致使得那人身敗名裂,自盡而亡。
似乎原文裏,這位掌印大人也是主線的權謀劇情中很重要的一個角色。
只可恨他是個太監,雖是生得漂亮,卻并未參與到女主的感情線當中,而是更多的出現在男主的權謀線上,也就是那些被她翻着跳過了的劇情。
桓亦如一副心情大好的模樣,嘴角的笑意加深了幾分,道:“既是如此,便更不該扯謊,六殿下匆匆離去,現下裏怕是并不想見你吧,你說他在等你,不過是想讓我迫于壓力讓路放行而已。讓我猜猜,是什麽讓六殿下這般低沉,又憤而不發……”
說着,他瞧見祁懿美手中執着的錦盒,低低的笑了幾聲,慢悠悠的道:“嗯……那原由大抵只有你了,不過依着六殿下對你的寵愛,旁的事只怕也不會令他這般動怒,想來……是唐詩韻吧。”
這幾句話說得祁懿美心中一驚,這厮最多不過是瞧見了憤而離去的燕辭雲,竟就将事情猜了個八九不離十,怪不得他入宮幾年便扶搖直上,皇帝與皇後皆是對他依賴有加,有這般玲珑心思的巧人在側,許多事不必開口,也能心領神會,于上位者而言自是最為得力。
祁懿美心中泛起一抹懼意,只覺得這人總是将人看得無所遁形,實是令人有幾分讨厭,也不想與他多做糾纏,說服着自己不去在意他提起自己與燕辭雲關系時用的不甚恰當的“寵愛”一詞,便要再度開口告別。
“我送你的大禮,喜歡嗎?”
桓亦如搶先問了這一句,祁懿美怔了下,到了嘴邊的告別之辭也咽住了。
大禮?
瞧着她一臉迷茫,桓亦如壓低了聲音,彎身在她耳畔,帶了幾分暧昧,又透着幾分危險,極輕的道:“那些圖,你可合心意?”
祁懿美一雙元寶似的小耳被凍得微微泛紅,桓亦如說話時溫熱的氣息撒在她的耳畔,令她背脊一僵,連忙向後退了一步與他拉開了距離,雙目圓睜怒視着他。
“果然是你!”
桓亦如被她惱恨的注視着,不慌不忙的直起了身子,仿佛談論的是什麽書畫名篇一般從容自若,道:“我也不曉得你的喜好,便各式各樣的都挑了些,這可都是名家之作,不過貴妃娘娘的性子,大抵是嫌這些東西腌臢,你可要仔細的收好。”
祁懿美想到當日因着春|宮圖受罰一事,只覺得羞愧難當,氣得手指都微微的抖着。
“掌印大人,你究竟為何要這般做?”
他自己是太監,這些圖于他來說也無大用處,顯然是故意收集來送與她的,可他又為何要送她這些圖呢?
若說是只是要令她難堪,會不會太簡單了?
桓亦如別有深意的瞧着她,道:“你已然十四歲了,這些圖自是予你作研習之用的。”
研習之用?
那些圖裏一半都是男男之圖,給她研習之用?
再一細想,那男男之圖上的小人,迷之有些形似……她和燕辭雲。
腦中忽的一道靈光閃過,祁懿美覺着自己終是猜着了桓亦如的目的。
因着她與燕辭雲都是外貌出色的少年郎,又日日的在一處,出雙入對的,這京中許多人瞧了,都暗裏覺着倆人在一起的畫面過于美好,不忍見其分離,甚至還有人在背後言說,只盼二人此生都不要娶妻,永遠在一處才好。
可這些不過是坊間的閑談。
顯然,這些閑談給了眼前這位掌印大人靈感,他大抵是想着要讓她與燕辭雲小小年紀做出背德之事,便故意放了那些隐隐帶着誤導意味的春|宮圖。
兩個少年都是剛步入青春期略顯躁動的年紀,而如果他們當真一時把持不住,被那些圖畫蠱惑,學着做出了糊塗事,貴妃自是難辭其咎,祁家也免不了要受祁懿美的連累,最重要的是,六皇子燕辭雲定然會因此失了皇帝的歡心,甚至三皇子,許都會受到影響。
當真是一箭不知道多少雕。
祁懿美重新打量了眼前之人高大的身影,只覺得他空有一張絕美的面容,卻生了一顆陰險歹毒的心。
若她當真是懵懂無知的少年郎,這個年紀最是對這些個事好奇,又心性不穩,看了那帶有誤導性質的圖,也許真的便會生了不該有的心思,哪一日瞧着燕辭雲那張漂亮得不似真人的臉,一時沖動做了什麽,便正中了此人的奸計。
作者有話說:
雲妹:我恨你不是個懵懂無知的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