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想通了這許多,祁懿美穩了穩心神,道:“多謝掌印大人美意,只是我曾身中蛇毒,這些年需以調養身子為重,旁的那些個待過幾年再說也是不遲。”

祁懿美方才心下的一番思量,桓亦如皆是暗暗的瞧在眼裏,見着她漸漸的斂了情緒,原本隐忍着的憤怒如今也消失得一幹二淨,素面上只剩下一片平和,他忽而帶了些惡劣的揚起了唇角,道:“祁小公子所言也是,我瞧着六殿下明明比你小一歲,如今已然身形修長,是個俊俏的小郎君了。而祁小公子嘛……個子雖是不怎麽見長,身形卻是纖細柔婉,聲音更是柔軟動聽,要是不說,倒像是個豆蔻年華的小姑娘着了男子的衣裳。”

如若她當真是個發育不良的少年,聽了這番話怕是氣得臉都要綠了。

對于幾次三番的言語挑撥的桓亦如,祁懿美除了不勝其煩,更是有幾分懼意,可偏偏他總會時不時的冒出來尋她的麻煩,而她面上也只能是假笑着應付。

不過這幾句話說的着實可恨,祁懿美思慮着,嘴角挂着客套的笑,平靜的道:“若論相貌,我如何比得上掌印大人,我不過是仗着年歲小,才有幾分雌雄莫辨的秀氣而已,掌印大人卻是不同,聽聞掌印大人如今已然年過二十,卻依舊有此花容月貌,實乃尋常男子所不能,不由令人贊嘆不矣。”

桓亦如面上的笑意漸漸的隐了去,一雙毫無溫度的眼冰冷的凝視着她,仿佛已然在看一個死人般,令人遍體生寒。

他生着一張陰冷妩媚的面孔,當這張臉失了所有表情,就這樣森然的盯着人時,便自帶了一種難言的詭魅。

祁懿美覺得自己好似被吸血鬼盯上的人類,不由瑟縮了下,暗悔自己不該置一時之氣還嘴譏諷他,她記得唐詩韻曾經說過,桓亦如生了一張豔麗的臉,卻最是厭煩他人對此指指點點。

似乎每次遇上這個人,總要受他嘲諷一二,即便是她強自忍下,他也會更進一步,直到她忍無可忍。

桓亦如凜着一張慘白的面龐,略略帶了幾分媚氣的鳳眸注視了她好一會兒,才漸漸了斂了周遭的殺氣。

“祁懿美。”他的目光幽幽,帶上了些令人看不透的深意。“而今我所經受過的,有一日,你終将會同樣走上一遭。”

祁懿美有些似懂非懂,不大明白他這說的到底是什麽。

是說她與他一般男生女相,故而他所經受的流言蜚語,自己将來也會經歷?

可是她隐隐覺着,這句話仿佛又沒這麽簡單。

不過她并不想再與他糾纏,便也未去問詢,擡眼朝着大殿之處瞧了下,道:“掌印大人,我需得回了,先行一步。”

這一回桓亦如并沒有攔她,待她的影子漸漸的消失在了遠處,他才揚聲道:“娘娘,可看得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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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落下,他所在的拐角深處緩緩走出一道雍容華貴的身影。

她看上去三十五六歲的年紀,一雙大眼很是漂亮,眼角雖無皺紋,卻已然不似寧貴妃般年輕的模樣,她身上穿着一襲金紅相交的牡丹紋大氅,頭發梳成了華麗莊重的發式,上面插着一支由翡翠珍珠鑲嵌,黃金鑄成的鳳凰發飾,耳上是一對紅寶石耳墜,養得潤白的纖手上戴着如意紋鑲瑪瑙金手镯,細長的手指上戴着由上好的貓眼石制成的戒指。

相貌上她雖不似寧貴妃傾國傾城,卻也瞧得出年輕時定是端莊秀美,萬裏挑一的美人。

桓亦如緩步行至她的面前,微躬了身,滿面平和的道:“皇後娘娘。”

吳皇後定定的瞧向他,塗了紅色口脂的雙唇輕啓,問道:“你如何得知本宮在此處的?”

“娘娘身上的凝丹香乃是由臣親自調制的,此香味道宜人,留香持久,雖是有些距離,味道有些淡,旁人不識,微臣如何能嗅不出。”

吳皇後帶了幾分釋然,目光卻是依舊落在他的面上,靜默着打量了他片刻,又瞧了眼祁懿美離去的方向,道:“祁懿美不過還是個孩子,瞧着也不甚有大志的模樣,乃是于大局無關緊要之人,棄之不理便是,你緣何要花力氣與她過不去?”

因着桓亦如和祁懿美方才一番對話都是低着聲音,吳皇後又離得有些遠,并未聽清楚兩人說了什麽,只是從祁懿美的神色間瞧出,應是被桓亦如為難了些個。

桓亦如半斂着一雙丹鳳眼,豔紅的唇角帶了抹淺笑,并未言語。

吳皇後對于他的沉默并不惱,只是嘆了一聲,上前一步,勸道:“亦如,祁懿美可不是當年那名小進士般任由你作賤的,你便是瞧她有趣,也要适可而止。有祁經昊那個老狐貍在她背後,你在她這裏得不着好的,還是莫要給自己添麻煩為好。”

當年的小進士被他暗地裏誣陷,下毒,最後流放,甚至是受辱……桓亦如雖未曾親口提及,也沒有什麽證據指向他,可是她心裏清楚,這些都與他脫不了幹系。

那名進士便好似是桓亦如看上的一個玩具,玩壞了,便又開始物色下一個了。

不過是一些低賤之人的性命,其實本也沒什麽,可是祁懿美不同,她是祁經昊的獨子,又是六皇子的救命恩人,這個人動不得。

桓亦如卻是微擡了眼皮,似笑非笑的看了吳皇後一眼,目光漸漸深沉了,如慣常的樣子一般陰冷的笑了。

“娘娘放心,我自曉得輕重。這一個小公子……如今用處可大了。”

桓亦如一句話說得不甚清楚的,吳皇後并不明白這句話內裏的含義,只是見他聽了自己的勸,便松了一口氣。

桓亦如眼中帶着那抹詭異的笑,看向了吳皇後,輕道:“娘娘且瞧着,這一個漂亮的小公子,将來會如何助得四皇子取得太子寶座便是。”

吳皇後怔了下,道:“亦如……”

後面的話尚未問出,桓亦如已然低身恭敬的一禮,道:“微臣告退。”

……

再說祁懿美這邊回到了大殿內,燕辭雲正坐在角落裏獨自喝着悶酒,另一邊則是坐着三皇子和唐詩韻。

祁懿美進了門,四處打量了一圈。

向來陽光清爽的三皇子因着醉酒,微微斜着身子,一雙眼紅着癡癡的注視着唐詩韻,而對方則是微低了頭,目光平和,低聲勸着什麽。

看來,三皇子确實如她所想一般,偏離了原文的情節,早早的便意識到了自己對唐詩韻的情感。

祁懿美瞧着三皇子和唐詩韻這副虐戀情深的戲碼,心底裏雖是極好奇兩人之前的進展,目光瞥了下角落裏那微帶了些陰郁的燕辭雲,還是溜溜的行到了他的身邊。

燕辭雲并未擡頭看她,只是執着手裏的酒壺,又給自己滿上了一杯,也不知是飲了多少了。

祁懿美坐在他身側,見着他這副架勢,吓了一跳,連忙伸手去摁住他的動作,道:“殿下,雖說你現下身子無礙了,可還是少喝些吧。”

燕辭雲卻是不理她,複又伸出另一只指節分明的手去取酒壺,祁懿美只好一把将杯子奪過來放到自己這一邊,又伸手去拉下他拿着酒壺的手。

“哎呦,我要是哪句說錯了話,你告訴我嘛,我下回注意些便是,我心底裏拿你當兄弟好友,許多話說時也沒那麽注意,你就別和我置氣了,是我錯了。”

祁懿美穿過來的時候心智已然是個成年人了,而當時的燕辭雲不過是個九歲的孩子,這幾年來她一直給自己定位在了帶孩子的角色上,想到對方還只是個孩子,還是個一顆心護着她對她好的孩子,祁懿美在這位難哄的小祖宗面前便沒了什麽所謂的氣節。

自家孩子,哪那麽多對與錯,哄好了就是。

事情經過什麽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定不能讓眼前的小祖宗喝成一灘爛泥。到時候貴妃娘娘怪責她不規勸不說,依着燕辭雲的性子,難受的時候總是要她在側的,這後面十有八九還得她守着照顧他。

這麽一想,祁懿美打定了主意,實在不行就是自己把酒搶過來都喝了也絕不能讓他喝多。

燕辭雲被她握着手,終于停下了動作,側頭望着她,道:“你錯在哪了?”

這、這……

祁懿美這一刻是真的懂得了前世看貼子有人吐槽哄小女朋友有多難時的感受了,光認錯都不行,還得寫檢讨。

她伸手撓了撓頭,眼珠轉了幾圈,幹笑了兩聲,道:“哪都錯了。”說着,又向他湊近了些,歪頭去打量他的臉,眨眨眼道:“別生氣了好嘛。”

燕辭雲靜靜的瞧了她一會兒,因着她挨了近,屬于她的氣息浸染在了他的身側,許是酒意上頭,他竟覺得有些癡了。

半晌,他微帶了些別扭的移開了目光,小聲道:“你就是個沒心沒肺的,我若是和你計較,早就氣死了。”

祁懿美一聽,這是不生她的氣了,嘻嘻的笑着,道:“大過年的,別提死不死的,不吉利。吶,不然我們幹一杯吧,嗯……”停頓了下,她略作思量,道:“就祝我們兩個新的一年裏,各償所願!”

希望她能早日出宮。

心中默念着,祁懿美取了自己的酒杯滿了上,又給燕辭雲倒了一小半杯,執起酒杯示意了他,便要飲下。

手擡到一半,卻是被人攔了下。

燕辭雲溫熱的手指握在她的手腕上,一雙含情目望着她,道:“阿美,你許了什麽願望?”

這……這當然不能說。

“我不告訴你,這不能說的,說了就不靈了。”

燕辭雲道:“歪理邪說,既是祝酒之辭,便應說出來才是。”說着,他微低了頭,嘴角含着溫和的笑意,似是沉浸在了美好的願望中,放緩了聲音道:“我願……往後餘生,每一年的大年夜裏,都能如這般與你在一處。”

作者有話說:

雲妹:下次再敢喜歡別的美人,500字檢讨書拿來

阿美:Q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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