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疑點頻現

當年被收養後,林偉說過很多次要帶他用最先進的技術洗掉那些歪七扭八的紋身,可都被林知南拒絕了。

接受藥物試驗時,林知南被束縛着四肢平躺在冰冷的不鏽鋼手術臺,他總是習慣性的把目光落在手臂的圖案上,看到猙獰的夜叉和野狼,他心裏會增添許多勇氣。

洗掉紋身,便連最後一絲面對現實的勇敢都沒有了。

林知南把洗紋身這件事放到心裏,是在兩個人确定關系之後。

陸雲起一個幹幹淨淨的富家小公子,和滿身醜陋紋身,從陰溝裏爬出來的他注定是不同的,為了從形象上拉進兩個人之間的差距,林知南向陸雲起提起了這件事。

出乎意料的是,陸雲起沒有同意他的提議。

“洗紋身很疼,而且這是你過去生活的象征,小煦……你真的願意為了我,放棄曾經的人生嗎?”

林知南覺得自己那時被愛情蒙了雙眼,以為真的可以和陸雲起在一起一輩子。

他記得自己點了點頭。

陸雲起順勢給了他一個深吻,并且說要陪他一起去洗掉紋身。

陸雲起找到的店不是最好的,洗紋身的人甚至是個青澀的大學生,可林知南的手被陸雲起緊緊握着,竟然絲毫不覺得疼。

紋身面積巨大,清洗是個很麻煩且漫長的過程,只是手臂上的,就斷斷續續洗了近三個多月。

這幾個月裏,兩個人的感情突飛猛進。

其中林知南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兩個人向陸明承公開了關系。

并且,陸明承同意了兩個人在一起。

這也是林知南從來沒想到的——他就像常年跋涉在沙漠中的孤獨行者,在烈日灼燒的時刻忽然看到了一片綠洲,整個人在驚訝之餘,更多的是難以置信。

他擁有的東西近乎匮乏,當忽然被人告知可以貪心時,卻一步都不敢邁出去。

在陸家父子的一步步鼓勵下,林知南徹底清洗掉了所有的紋身。

等全身的疤恢複的差不多了,林知南帶陸雲起回了林家。

而一起回林家這件事,成了所有悲劇的源頭。

林知南走到桌邊倒水,強迫自己斷了回憶。

随着倒水的動作,袖口露出線條形的狹長疤痕,他放下水杯,扯了扯袖口,蓋住了它。

陸雲起佯裝看文件的樣子觀察着林知南的一舉一動,看到林知南端起水杯轉身,連忙收回了視線。

林知南沒察覺異常,坐在椅子上繼續翻看文件。

陸雲起幹咳了幾聲,“我渴了。”

他身旁就有水杯,涼白開還滿着,說這話純粹是沒事兒找事兒。

但林知南深知他的脾氣,只好起身走到他身邊,将水杯裏的吸管遞到他的嘴邊。

等陸雲起喝夠了,林知南才放開。

“等下我出去一趟,”林知南想起公司總部等下有個視頻會,他必須代替白皓參加,“大概兩個小時的會,你能不能忍住?”

陸雲起聽了直瞪眼,來不及反問林知南什麽意思,又聽林知南說:“人有三急,我理解,要不……我給你去樓下買包紙尿褲?”

林知南絕對是故意的。

陸雲起氣得差點背過氣去,“不用了,謝謝!”

“哦。”林知南幹巴巴的回答。

他忍着唇角的笑意把水杯放到了陸雲起能拿到的一邊,自己重新回到座位上處理工作。

陸雲起這一下午好像很閑,一直在病床上翻來覆去的折騰,要不然就刷刷手機平板,制造些噪音。

好在林知南注意力集中,加快速度看完文件,擡腕看看時間,便決定先去陸雲起的主治醫師那裏一趟。

從醫生那裏回來,林知南路過醫院的超市,目光被挂在貨架上的東西所吸引。

——

林知南的離開讓陸雲起有些不滿,但他又說不出哪裏不滿,只能一個人仰在病床上胡思亂想。

期間還接了個來自舅舅的電話。

聽說他受傷,舅舅很緊張,一個勁兒的問舊傷要不要緊。

陸雲起的手腕腳踝确實受天氣變化影響很大,傍晚時分來一場酣暢淋漓的暴雨前,總會疼到頭皮發麻,做什麽都無比暴躁。

很多時候,承擔他怒火的人只有林知南。

回絕了舅舅讓自己去國外治療的要求,陸雲起挂斷了電話。

關于兩個人的未來他不是沒想過,但多年前的誓言顯然已經不能再适用于如今相互怨恨的局面。

住院的這段時間,林知南臉上的笑容明顯多了一些,兩人的關系得到了緩和,可陸雲起總有種在棉花上行走的錯覺,總感覺自己不知什麽時候就會墜落。

門口響起腳步聲,陸雲起擡頭,看到林知南手裏拎着的東西,第一次切身體會到了失重感。

——林知南手裏拎着一個粉紅色的兒童吸管杯,還帶着印有卡通人物的挂繩。

“你……”陸雲起一陣語塞,看林知南拎着挂繩走過來,他覺得自己這輩子就沒這麽無語過。

無奈手腳都不方便,只能眼睜睜看着林知南給杯子裝滿水,又把挂繩挂上他的脖子,吸管杯斜着放在肚子上。

做好準備,林知南拍拍手,“來,低頭看看能不能喝到?”

那語氣,和林知南當年訓練老狗獨立上廁所一模一樣。

感情把自己當成了狗?

這個認知讓陸雲起鎖緊了眉頭。

看陸雲起臉色鐵青,林知南心裏笑了笑,又故意滿臉為難的說:“怎麽不試試?是不喜歡嗎?不好意思,只剩下這一個顏色了……要是不戴它的話,萬一我走了,你又口渴想喝水怎麽辦?”

一番話說得茶裏茶氣,陸雲起聽完就覺得自己剛才無語早了,原來林知南在這兒等着自己。

“戴着吧,我不嫌棄!”陸雲起粗聲粗氣的說。

林知南抿唇笑笑,伸手将陸雲起脖子上的挂繩正了正,又俯身問,“老公還有沒有其他要求?比如……”

“打住!沒有要求了,你可以走了。”陸雲起生怕他再把紙尿褲挂在嘴邊,連忙制止了他的話。

“沒有就好。”看陸雲起吃癟,林知南眼中是按捺不住的笑意。

收拾好自己的公文包,林知南跟陸雲起道別。

斜眼看着林知南的背影離開,陸雲起無奈地攤在了病床上。

想到林知南離開時亮晶晶的眼睛,他用完好的手扯了扯粉色挂繩,不滿地嘀咕,“哼,去上班怎麽就這麽高興……”

垂眼看看軟吸管,陸雲起嫌棄地撇撇嘴,看看四處沒人,低頭猛嘬了一口。

他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麽神經,竟然覺得這樣喝水還有點方便。

正當他準備再嘬一口的時候,手機不合時宜的打斷了他的動作,瘋狂的鈴聲似乎在拼命把他拉回現實。

陸雲起擡起頭把吸管撥拉到一邊,“啧”了一聲拿起手機,看到屏幕上的名字,換了戲谑的語氣:“老方,這個時候打電話來,準備請我吃飯?”

方歲桉不輕不重地笑了一聲,言語意有所指,“身邊有沒有人?”

“沒有,你想說什麽就說吧。”陸雲起活動了一下頸椎,目光落在吸管杯劣質的印花上。

方歲桉清清嗓子,手機裏傳來鼠标的點擊音。

“你上次不是讓我黑療養院的系統?我終于進去了。”方歲桉敲了幾下鍵盤,調出了療養院的平面圖,看着三樓平面圖上來回走動的黑點,嘆了口氣,“你說的沒錯,林偉的人保護着林寧。”

“與其說保護,不如說是監視。”

陸雲起眸光一緊,“怎麽說?”

方歲桉又調出幾天前的林寧病房附近的人物軌跡,對比了一下,“不止林寧周圍的人,連一直照顧他的護工都有問題——那個女人每到周三,周五的晚上都會去院長辦公室一趟,然後再去林寧的專屬廚房,林寧的藥都是提前配好的,這就顯得她的行動軌跡非常可疑。”

方歲桉動了動鼠标,再次開口,語氣低沉,“我還發現一件和你有關系的事情。”

隐約聽出方歲桉的不安,陸雲起手指不自覺地點了點手機背面,“說,什麽事。”

手機震了震,方歲桉發來一張照片。

“這個人你看着眼熟嗎?”方歲桉憂心忡忡地補充了一句,“這個人和當年襲擊你的那夥人的頭目很像。”

——

來到公司,林知南先去辦公室和團隊成員打了個招呼。

艾琳抱着林知南就要哭,說白皓天天虐待他們,讓他們加班不說,還克扣工資。

林知南誇張地表示驚訝,“是嗎?我怎麽聽白總說你們三天兩頭請假呢?”

“老大……”艾琳洩了氣,肩膀也耷拉了下來。

“好啦好啦,我不在的時候,聽他的話總沒錯,你們別鬧小脾氣。”林知南緩聲安慰了一下衆人,聽到白皓在門口打了個響指,便告別了他們,拿着文件走向白皓。

關緊門,白皓不滿地撞撞林知南的肩膀,“欸,你也太慣着那群人了。”

林知南笑而不語。

“我跟你說,你要有孩子,絕對是溺愛孩子的那個,你看看他們多麽過分,沒大沒小的……”

白皓的話不無道理,但林知南平時實行的是放養,工作做好,其他一切好說。

而且這群人是自從林知南進公司就跟着他,感情比其他人要深得多。

“體諒一下,嗯?”林知南摟了摟白皓的肩膀,讓他放寬心,“我會好好管教他們的。”

白皓看林知南一眼,忍笑,“這還差不多。”

這次視頻會主要讨論的是海外分公司的事情,總公司決定從各區執行總裁中尋找能帶領新隊伍的人。

白皓一聽是這事兒,轉着筆身體往後仰了仰。

他本來就是白家硬塞進來的,調任這種事情跟他完全不沾邊,不過拉林知南一把,讓他上去倒是有可能。

散會,付澤西故意擋住了白皓的去路,走過來套話。

白皓和林知南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的說自己對調走不感興趣,然後分別繞開付澤西走出了會議室。

路過吸煙室,林知南頓了頓腳步,眼神示意白皓。

白皓心底了然,紳士地為林知南開了門。

吸煙室裏沒什麽人,格外涼爽,白皓單手扯扯領帶,一邊說着熱死了一邊站在中央空調底下吹。

林知南怕他吹成面癱,趕緊把他拉到了旁邊。

“我把資料給林偉了,信不信,就看他能調查到什麽程度了。”

白皓用手扇扇風,“還挺迅速,那陸雲起那邊你得抓緊了。”

林知南垂下眼睛望着自己的鞋尖,有些猶豫。

“再等等。”林知南下定決心,擡頭說。

旁觀了兩人的故事,白皓也覺得讓林知南背叛陸雲起确實有些困難,他仔細想了想,決定還是再問的詳細一些。

“你有沒有覺得,你和陸雲起之間發生的事情有很奇怪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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