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後悔
白皓向來是大大咧咧的人,但現在這件事已經到了就算是他也覺得奇怪的地步。
他看林知南沉默不語,于是追問道:“……當年你們兩個之間出現問題,為什麽沒有立刻解決?”
“開始我以為那不算什麽,”林知南低頭淺笑,言語間滿是嘲諷,“我以為他的話都是真的。”
沒被愛過的人身邊一旦有其他人靠近,就會輕而易舉地接受,就算被騙了也習慣性的去讨好別人,生怕被別人嫌棄。
林知南早就察覺了不對勁,但貪戀溫暖的他告訴自己那些證據都是假的。
陸雲起,始終是那個不顧一切抱緊自己的少年。
“唉,年輕人啊……”察覺到林知南的失落,白皓拍了拍他的肩膀。
白皓嘆了口氣,不滿地嘀咕:“真不知道他給你下了什麽蠱,讓你能那麽死心塌地……”
林知南搖搖頭,“都過去了。”
“我可忘不了!”白皓撇嘴,“你當時對我的态度可差了。”
林知南和白皓第一次見面并不光彩,他是被林偉當作商品打扮好帶到馬術俱樂部的,後天養成的優雅愛好成了最耀眼的明信片,吸引了一衆男人女人的目光。
林偉帶着林知南招搖走過人群,白皓被林知南騎馬的身影一下子俘虜,眼睛黏在他身上恨不得燒出個洞。
中午宴會時,白皓忙不疊地跑到林偉那桌要聯系方式。
白皓到現在還記得,表情淡漠倨傲的林知南孤身坐在遮陽傘下,墨鏡幾乎遮住了他半張臉,略緊的襯衫顯出他優越的身段。
結果當然是失敗了——白皓連林知南一個正眼都沒得到。
林知南誰都不搭理,更別提他一個沒名沒份的小纨绔。
後來林偉的醫院遇到了大麻煩,林偉需要白皓的姐夫去幫他辯護。
白皓和他親姐在白家相互扶持着長大,姐姐最疼的人就是他,這次林家有事相求,姐姐先問了白皓想要什麽。
姐姐本想趁機讓林偉給白皓安排個旱澇保收的閑職,以防未來父親去世,白家不養閑人。
可她沒想到白皓竟然向林偉要了個人。
就這樣,白皓取得了和林知南共度一夜的權利。
把自己提前洗的白白淨淨後開心的拿着房卡走進總統套房,白皓在套房落地窗前看到了身穿正裝的林知南。
——林偉在把林知南送來前,提前詢問了白皓的喜好。
雖然知道林知南會穿白襯衣黑色西裝褲,但親眼看到的瞬間,白皓的鼻血竟然誇張地流了下來。
林知南只好把手心裏緊攥的玻璃碎片含進袖口,走上前幫白皓止血。
當白皓提出要接吻外加負距離接觸的時候,林知南用碎玻璃鋒利的一角抵住了自己的動脈。
結果就是兩個人什麽都沒發生,蓋着被子聊了一晚上天。
聊着聊着,倆人就走到了現在。
“雖然我對你是見色起意,”白皓擡擡下巴,有些小驕傲,“但你不能否認咱倆确實蠻合适,至少精神上是這樣。”
林知南笑笑,默認了他的話。
白皓說的沒錯,之前的事情有太多詭異的細節,細細想來,似乎有只無形的手在肆意操縱着劇情走向。
林知南為白皓點了煙,收起打火機,他彎彎眼睛,“我再仔細考慮一下。”
白皓叼着煙點點頭,“這才對嘛,沖動可不是你的風格。”
吸煙室裏煙霧缭繞,林知南忽然看到白皓脖子上的紅痕,眯起了眼睛,指指他,“外面有人了?”
白皓吓得煙差點掉了,手忙腳亂地扯扯領子,連聲問:“是不是很明顯?你早就看到了?”
“沒有,剛發現。”
白皓松了口氣,嘿嘿一笑,“找了個器大活好的小年輕,有時間帶你們認識一下。”
他不說是誰,林知南也懶得問,這個話題就這麽過去了。
兩人又閑聊了一會兒,想到陸雲起還在病房裏餓着,林知南決定先走。
“我覺得你倆破鏡重圓幾率還挺大的,你看你,對他這麽上心,”白皓醋意大發,環着林知南的胳膊不讓他走,一邊有意無意地“诋毀”陸雲起,“他都不知道心疼你一下,還把你弄生病了,啧啧啧……”
林知南知道白皓說的是在溫泉裏幹壞事還生病那件事,臉不自覺地紅了起來。
“我欠他挺多的,現在在還債。”林知南緩聲向白皓解釋,又像在給自己開解,“他對我不好,是應該的。”
白皓最不喜歡林知南妄自菲薄,翻了個白眼,“可去他的吧!他憑什麽對你不好,他這就是典型的恃寵而驕,我真想去醫院把他另一條腿打斷。”
林知南被這幼稚的發言惹得沒忍住笑出了聲,白皓看他心情稍微輕松了一些,才肯放他走。
走進住院部大樓前,林知南站在樓下仰頭看了眼陸雲起的病房。
天色開始暗了,病房沒開燈,不難想象陸雲起一個人懷裏抱着水杯生悶氣的模樣。
推開門,林知南的身影随着走廊燈光一同進入病房,一直拉長到病床床尾。
陸雲起不是第一次和陸雲起對視。
昏暗的燈光下,順毛的陸雲起睜着惺忪的睡眼,臉上還有被吸管杯壓出來的紅印,半吊着的腿有點滑稽,整個人無比乖巧。
忽略他的年齡,說是因打群架挂彩住院的高中生也不為過。
在這狼與狗的時間,林知南不禁恍惚。
就算陸雲起此刻向他伸出雙臂,軟糯地說“老婆,貼貼”也毫不違和。
可惜陸雲起一清醒過來就像被魂穿了個暴躁的靈魂,頤指氣使的讓林知南給自己端飯過來。
陸雲起的話成功打破了林知南的幻覺,他晃晃身體,放下公文包,打開燈又走了出去。
吃過飯,陸雲起說想洗澡。
洗澡是個麻煩事,林知南仔細地詢問過醫生後,用保鮮膜幫陸雲起包裹住傷口,才敢幫他脫衣服。
林知南給他解病號服,不冷不熱地說:“擡手。”
陸雲起垂眼看林知南,乖乖擡了擡胳膊。
普通病房的浴室有點小,兩個大男人顯然擠,林知南把花灑遞給陸雲起,“自己洗?”
陸雲起低頭看看還沒脫完的內褲,又看看林知南。
“我以為你自己能脫。”林知南語氣淡淡的,沒覺得服務不到位。
陸雲起心想我現在這半殘廢的狀态彎腰都費勁,林知南你也夠狠心的。
好歹脫完衣服,林知南又問了一遍,“自己洗還是我幫你?”
陸雲起雖然沒說話,但他随手鎖了門,意圖明顯。
林知南目光下移,小小鹿也精神的不得了,看來陸雲起不止想洗澡。
“好吧。”看在他保護了自己的份上,林知南選擇了妥協。
——
洗完澡出來陸雲起神清氣爽,扶着洗衣機等衣服洗好的林知南一連打了好幾個呵欠,渾身酸疼的不行。
晾好衣服,已經是八點多,會議資料還沒整理,林知南挂念着工作,看陸雲起已經躺在了床上,便走到桌旁打開了電腦。
陸雲起端着本書,表面上在專心閱讀,實際目光都略過字句,落在了林知南的背上。
察覺到陸雲起的目光,林知南如芒在背。
他合起電腦,撐起一個完美的笑容,“您……有什麽事嗎?”
陸雲起揚揚書,示意林知南過來。
“讀給我聽,我累了,不想看。”說完,他真的調低了病床,閉眼躺平。
林知南只好搬凳子坐在了陸雲起的身邊。
以往也有這種強行“陪床”的情況,只是這次增加了講故事項目。
林知南目光掃過被喝了大半的兒童吸管杯,心裏聳聳肩——看來今天他的角色是小朋友。
沒關系,林知南想,陸雲起的要求自己應該都可以做到,只要錢到位。
把自己勸說好,林知南拿起了陸雲起給自己的書,從倒扣的那頁開始讀。
“……人要正視不可抗拒的命運,糾正與現實世界對立的人類世界,創造着自己的理想世界……”
不知讀了多久,林知南擡頭,看到陸雲起閉着眼睛,不言不語,胸膛上下起伏着,看上去像是睡熟了。
或許是環境過于安逸,林知南的眼皮也開始打架。
“荒謬的人知道,他是自己生活的主人……”一句話勉強讀完,林知南實在困得受不了,決定先在床邊趴一會兒,就十分鐘。
這麽想着,他沉沉睡了過去。
一直閉着眼的陸雲起卻睜開了眼睛,黝黑的瞳孔中毫無困意。
視線微垂,從他的角度,正好看到林知南側臉的睡顏。
燈光下,他的頭發呈現染過的亞麻色,但只有陸雲起知道,那是他小時候營養不良造成的後遺症。
林知南的側臉堪稱絕美,長如蝶翼的睫毛靜靜栖息着,眼尾的弧度浪漫又多情。
視線向下,美中不足的是,他幹淨白皙的臉上有一道幾不可見的愈合痕跡。
陸雲起慶幸林知南趴在自己手能自由活動的一邊,屏住呼吸伸過手,用指腹摩挲了一下淺淺的疤痕。
傻子,你怎麽不知道躲開啊。
陸雲起聽到林知南均勻的呼吸聲,才敢大膽的直視他臉上的傷。
這處是那晚方歲桉扔錢的時候被鈔票劃傷的。
很多次,陸雲起想靠近看看,可總找不到借口,要不然就被林知南下意識躲開,這次終于被他得手。
觸碰到林知南側臉的瞬間,心裏空蕩蕩的感覺比任何時候都來得劇烈。
陸雲起鼻間一陣酸澀,眼眶微紅。
他感覺自己好像陷入了一盤死棋,無論如何掙紮,已經走過的再也不能改變。
他開始痛恨自己那晚草率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