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匿名電話1

“你還好嗎?”昏暗的燈光中,一個因為穿着絲質襯衫而身上泛着淺淺銀光的人走到角落裏的沙發旁,微彎着腰問坐在那裏的一個人。

“不太好。”沙發裏傳出了微弱的聲音。

房間裏的光線非常暗,能見度在三米內,人們在微光中穿梭着,模糊成一道道暗影。此處是個名叫暗光的特色俱樂部,特色是黑暗與安靜。

“想聊聊嗎?你坐在了允許搭讪的區域。”正常的說法是允許談話的區域。來人在相鄰的沙發上坐下,主動自我介紹道,“我叫樓安世,或許你聽過。”

那個深陷上沙發裏的暗色人影略微動了動,像有些不安似地說:“實際我第一次來,沒太注意這些區域……那個樓安世?”他突然驚訝地看着來人。

“對,那個樓安世。”來人笑出了聲,“那個最出名的那個瘋子。”

“抱歉,我不是這個意思。”沙發裏的人坐起來了,微弱的燈光印在了他的臉上的眼鏡上,反射出詭異的白光。

“這是事實。你說你第一次來是吧,不必擔心,在這裏說話不必有顧忌,反正我們在這裏說的話永遠不會傳出去。”這個不一定——因為有些家夥就是愛招搖的混蛋,但至多只會在一個小圈子裏傳播,而不會出現在公共平臺上,因為沒人敢寫也沒報紙敢登,除非想被告到傾家蕩産并去把牢底坐穿。

“哦。”

樓安世仰頭靠在沙發上,“我是不是瘋子确實有待商榷……”他偏頭朝那人眨了眨眼,“但我确實即使殺人也可以輕松脫身。”到了交換秘密的時候了,為了卸下別人的心防,樓安世以一種滿不在乎的口吻說出這麽一句話,然後立刻又笑說,“希望沒有吓到你。”

“不會。”旁邊沙發上的人說,“但我聽說當時你是正當防衛?”

“所有人都這麽告訴我。”樓安世輕聲笑道,“但誰知道呢?或許我是故意殺了他們?”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當時樓安世甚至還未滿十四周歲,在那個年紀,他做任何事都不用負法律責任。而且事實是這樣的:他被綁架了,然後自己逃出來了。這本來會是個挺激動人心的歷險故事,如果那些綁匪沒有都死光的話。

不過,樓安世出名并不是因為這件事,這件事實際上是保密的,警方也封鎖了相關檔案。他出名是因為他的身世,他出生在一個稱得上是豪門世家的家族。

樓家是盧蘭歷史最悠久的家族之一,也是盧蘭的首富,而盧蘭又是亞東八國中經濟最發達的國家。

樓家聞名于世的除了它的巨額財富外,還有樓家人的基因問題,樓家人的基因有缺陷——有人說這是一種貴族病,主要表現在免疫系統有一定問題以及精神不穩定,這缺陷并不會顯現在每個人身上。樓家直系現在有50多人,其中确定有遺傳病的只有兩人,一個是樓安世,一個是他爺爺樓雲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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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把這個悲劇當成娛樂八卦來看熱鬧,基本上人人都知道樓家有個老瘋子和一個小瘋子。樓雲山和樓安世因為這個悲劇而被确定了此生命運:将衣食無憂地渡過一生,但其他方面就不用想了,由于精神方面有會出現問題的可能,他們不被允許參與很多事務,包括樓家的生意,所以他們都只能自己找些別的事件來幹了。不過樓雲山已經六十多歲了,他的艱難時刻早已過去,而樓安世的還在持續。

“你還記得當時的事?那時你還小吧?”

“不小,十幾歲。”樓安世說,“但确實不太記得。你呢,你為什麽來這裏?這裏的……氣氛對你有幫忙嗎?”

“我喜歡這裏。哦,對了,我叫聶措。”他伸出了手,樓安世接住他的手,兩人略微握了握便互相松開了。

樓安世知道聶措,畢竟都是盧蘭人,而且家境也在一個層次,他們如果認識也很正常,但兩人不混同一個圈子,樓安世是纨绔子弟那一圈的,而聶措傾向于實事派,兩人的生活沒交集,所以也沒交情。

樓安世笑說:“那麽你的問題是什麽?總不可能是像我一樣,被人們看成瘋子,快二十五歲了還是限制民事行為人,一舉一動都有監護人注意着,像只被養在籠子裏的寵物狗。”

聶措被樓安世自怨自艾的語氣說得一笑,“我的問題和你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

聶措猶豫着說:“我的問題有點複雜……”

“家庭問題?”樓安世說,“我也和家裏人相處不好,他們排斥一切超出他們理解能力的人和事。”

“有些事的确不被人所理解。”聶措說,“我喜歡上一個不應該喜歡上的人……”他看着樓安世,等待他的評價。

“你見過那個聲音很甜,穿得很少的女孩嗎?”

“那個一直坐在牆邊吸煙的?”

樓安世點頭,“對,她愛上了她父親,其實是她伯父,她父親在她出生前就死了,她是由她伯父養大的。你的問題和她一樣?”

“類似。”

“那這不算什麽新鮮事,這裏有類似問題的人并不止你們兩個。”

聶措沉默了一會,“我一直讨厭他,或者應該說,我們是互相讨厭的,但某天,突然我就不再讨厭他了,記得那天天氣不錯,我在花園裏看書,他也走進了花園,他沒發現我也在,如果知道我在,他會頭也不回地走開。他坐到了秋千架,搖晃着,我從沒見過他那個樣子,似乎他還只有七歲……”

“抱歉,你戀童?”樓安世突兀地打斷了他的同伴。

“嗯?不,不是。”對面戴着眼鏡、長相斯文的男人連忙搖頭,“只是形容,那時他不是真的七歲,而是十七歲。我比他大兩歲。”

“那就是快十年前的事了?你好像只有一個弟弟?”

“對。”

“他知道嗎?”

“我想沒有。”聶措聲音有些緊繃,“我說了我們關系并不好。”

“你沒試着和他把關系弄融洽一些?”

聶措放松了一些,發出了模糊的笑聲,“你真不覺得這事可怕?”

“比殺人可怕?”

聶措的笑聲變得更明顯,“但我很怕,我被自己吓得半死,哪裏還敢靠近他?我本來以為時間長了就好了……”

“但是沒有。”

“是啊。”聶措嘆了口氣,靠回了沙發裏,“見鬼的,這事快逼瘋我了。”要不他也不會來這麽一個充滿古怪的地方尋求安慰。

“所以,你需要幫忙嗎?”樓安世坐直了身體,“說你需要幫忙,我就會幫你。”昏暗燈光下,他像個展開了巨大黑色雙翼的堕天使。

聶措看着這個朝人群眨眨眼,便會引發一片尖叫聲的翩翩貴公子,“為什麽?”

樓安世傾身靠向聶措那邊,目光鎖住他,“你快承受不了,不是嗎?再糟還能糟到哪裏去呢?不如試試讓我來幫你解決這件事。”

“你想怎麽幫我?”

“這取決于你。”樓安世又微笑了一下,“你想忘了他,還是想得到他?如果你想忘了他,又是想徹底地忘了他,還是想和他保持兄弟關系?如果你想得到他,你是想得到肉體,還是想得到感情?你如果想得感情,那你是想曾以擁有,還是想天長地久?……先讓我們回到第一個問題:你想忘了他,還是想得到他?”

“能徹底地忘記一個人?”

“可以。雖然不能保證百分百可靠,但只要你全力配合,會有百分之九十七以上的成功率。”

“哦?”

樓安世點頭,“我認識可靠的專家,你有興趣,我可以帶你去見他們。”

聶措的喉結無聲地滑動了幾下,“那得到又是怎樣?”

“肉體還是感情?”

聶措猶豫不語。

樓安世說:“先說肉體,如果是短期,那只要找一幫可靠的人,把他弄暈給你送過去就行,但你最好別在他身上留下痕跡,以免讓他察覺,不利于下一次動手。如果是長期,那可以走交易路線或者囚禁路線,但前提是你得占上風,例如你得到全部繼承權,經濟實力能決定很多事,接下來,具體怎樣得看他的性格怎樣,如果他識實務,那便互惠互利,如果他寧折不彎,那只能囚禁,如果他寧死不屈,那就沒辦法強迫了,但還可以走迂回路線,從感情方面突破。”

樓安世停下來了。聶措若有所思了一會,“感情呢?”

“打動他,給他他想要的。但要講究策略,給得太輕易,人不會珍惜。”樓安世說,“現在說的只是普遍的理論,具體的還是得看人,針對不同的人采取不同的策略,對症下藥才有用,否則就南轅北轍了。就是說我得先全面了解清楚聶追這個人,然後才能給你一個可行的方案。”

聶措眉頭一跳,“你認識聶追?”

“見過。”樓安世笑說,“我不知道你對他有多了解,但據我的印象,他其實男女不忌。”聶追有半只腳在纨绔子弟圈子裏,樓安世對他的印象是:上頭有個太能幹的哥哥,所以有些自暴自棄。

聶措挑眉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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