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一連過了好幾天段敬學也想不到那三十萬大洋的好娘家,天津都開始征稅了何況北京?同濟堂的公帳借不得、沈意飛那兒也借不得,看來也只能繼續坑嚴肅了……

段敬學回了家就準備給上海去電,一看傅明竟然在家,還沖他笑得洋洋得意、眉毛都能飛上天,笑道,“嘿,這是撿到三十萬啦?”

傅明欣然地從懷裏掏出一張銀票輕飄飄地遞給段敬學,段敬學拿過來一看,喝,還真是!登時納悶,“哪兒撿來的?我也去尋摸尋摸!”

傅明還擺譜兒裝起神秘來了,段敬學眨眨眼,“該不會是您大爺的賣身錢吧?”

傅明腰一軟,怒道,“我就值這麽點兒?!”

段敬學嫌棄,“我還嫌人家眼瞎給多了呢。”

傅明頓時氣短,半晌緩過勁兒,“天無絕人之路,廠裏接了一筆大單,往臺灣送,闊佬一出手就給了我三十萬,押金還。”

段敬學不由咋舌,“送什麽啊?黃金不成?”

傅明也很惶然,他這可是第一次當老板,乍然接手這麽大一單生意,心裏也沒個底,“他也沒說清将,就是問可跑臺灣,可夠十艘船,我說成沒問題,他就給了我這押金,說是三天後過來裝貨。”

段敬學總覺得天上掉不來餡兒餅,就是掉也只能是鳥屎,琢磨琢磨後說道,“小心點兒才好,我總覺得不對勁兒,三天後裝貨時我得去摸一摸。”

傅明也是這樣想的,慌不停跑回來其實就為了告訴段敬學這三十萬反正是有着落了,管他靠不靠譜,反正稅能繳上才是萬事大吉。

手裏的俱樂部都有條不紊地在重新裝修,段敬學下達最高指令後就當起了甩手掌櫃,拍着齊明吉的肩膀看着他三人,一副我這是賊信任你們的表情,弄得骨幹三人組都有些讪然。

三天後傅明的運輸廠在天津港一字排開了十艘貨輪,碼頭上海風帶着腥味兒掃蕩着大汗淋漓的搬運工們,長長的木梯子連接着船體和碼頭大橋,段敬學看着那上頭走動的人和貨,心裏都有些懸乎,這一陣風可會給他們掀海裏去啊?

段敬學凜凜心神,他來可不是看海景的,遠遠看着傅明和那神秘闊佬不知道在談些什麽,段敬學活絡活絡筋骨,這才看着一旁一直傻盯着他的傻大個兒說道,“兄弟,擡起來!”

一路搖搖晃晃地給那木頭箱子有驚無險地塞進船艙,段敬學突然扶着腰,痛呼了一聲,“哎喲,不行,這閃着腰兒了!大哥你先走,我得歇會兒!”

傻大個兒看着段敬學的小身板實在有些想不通,這瘦條兒杆子怎麽會跑來這兒幹這苦力活,有些同情地看了他一眼也就走了。

Advertisement

運輸業的規矩,上貨前碼頭海關必須得驗貨,這一箱驗完後段敬學就沒牢實封上,盯着人走了趕緊撬開虛掩的木箱蓋子,将上頭那一層稻草撥開就看到第一層夾格,掀開來一看是大米,并沒什麽不同,段敬學量了量深度就知道還有夾層。

尋了個鐵勾一聽外頭有動靜,只能藏起來等這一批人離開後手快地撬開了夾層,露出來一個精致的匣子,段敬學打開一看就傻了眼。

竟然是國寶!

我操,這才哪一年?!就有這樣先進的積極分子開始從紫禁城裏偷運國寶去臺灣了??

段敬學都有些懷疑他是不是時空錯亂一眨眼其實已經解放了?不錯眼地看着眼前的明器,慎重而小心地合上匣子時手上動作卻是猛然一頓,段敬學刷得将明器捧起,一雙眼死死盯在托放明器的那一方錦緞墊子上。

終于明白那一絲違和感是為何?料子差太多了!

精致的匣子裏頭內襯上等的絲絨,萬分小心地護着,而那一方錦緞卻像是掉進天鵝群裏的醜小鴨一樣,太不合群、太紮眼。

段敬學從袖子裏掏出小刀片,輕而易舉地劃破了錦緞墊子,呈現在他眼前的是一塊塊規整擺放的褐色鴉片土。

段敬學怔了片刻,面容冷峻地将明器謹慎擺回去、再将夾層合上,仔細收拾過看不出有何異樣之後,才皺眉扶着腰一步三頓地下了船。

這批貨晌午之後才能開船,傅明遠遠看着段敬學下來,沖他做了個握拳的動作就知道有詐,心思一轉便說服了那神秘之人順便他請一桌就一頓午餐。

那人也不多話,一身黑色大衣,禮帽兒一直都不曾摘下,低垂着頭,盛情難卻想着也不過一頓飯吃完就能出發了,豈料正是吃個簡餐它就出了事兒。

菜上齊了,傅明一個眼色阿九利索地給包間門給關上,那人頓時有些驚慌,一雙手在膝蓋上不安地握緊了又松、松了再緊。

段敬學開門見山,“大米下頭的可都是宮裏的玩意兒,你膽子倒是不小。”

那人一哆嗦,也不擡頭,傅明将槍往桌上一拍,“我可不管你外頭埋伏了多少人,敢騙大爺我,就是我被打成篩子眼兒也留不得你全屍。”

橫的才怕不要命的,何況這整得威風凜凜搞半天是個鼠膽的……

那人出乎意料地往地上一跪,張嘴就來了一句,“貝勒爺饒命啊!”

這一出可是直接給傅明還有段敬學整傻眼了,傅明皺眉,“不是,你誰啊?”

那人被吓唬得一把嗓子就不由成了習慣了多少年的尖銳陰柔,“貝勒爺不認得也是應當的,我原是王公公手底下的當差。”

傅明一琢磨,恍然大悟,“王喜?!”

那人急忙點頭,段敬學問是誰,傅明回,“你也見過他一次,當初你剛進王府,葉秋來唱戲那會兒子,他不是也在戲臺子上麽?”

說得段敬學有個朦胧的印象可就是想不明朗,傅明也不管他,又問那人,“王喜什麽時候偷的那些玩意兒?”

那人支支吾吾,被傅明又是一通恐吓後喊道,“他是見着張公公有動作才學着他往宮外運的,其他的我都不知道了,貝勒爺饒命!”

王喜舒服日子過舒坦了腦子過沒了吧,這麽大的事兒竟然就挑這麽個沒用的人來?傅明就奇了怪了,“王喜呢?”

“去臺灣找買家約談了。”

“那他就留你這麽個沒用的監管啊?”

那人也有些赧然,“王公公說這頭有老熟人幫忙,他很放心。”

段敬學嗅到貓膩了,“青幫的吧。”

那人愕然地擡起頭,看着段敬學覺得他簡直未蔔先知,段敬學微微有些惱怒,“我操,我這位子都還沒坐熱乎,就有人巴不得我死。”

傅明心思剔透,瞬間就想通了。

小德張嗅覺敏銳,早前就将資産都轉移到了天津,王喜有樣兒學樣兒,這幾年偷着往天津運的東西指不準都不比小德張少,在這天津混得風生水起自然與多方都有交情,與青幫之人關系密切也不足為奇。

國寶留在手裏也不能當飯吃,王喜也不知從何途徑聯系到了買家,就打算轉手,自己等不了先行跑去了臺灣,可這頭也不放心,也就只好依托運送大米的緣由,囑托青幫的熟人給他安排條穩妥的道兒,青幫本就是漕運發家,這有何難?

随即王喜的生意就轉到了傅明這兒,沒察覺其實也就是無辜被人當槍使了一回,可現在擺明了有人将鴉片土塞進了這批貨裏,那麽船隊抵達臺灣的時候,定然不能夠順利脫身。

一旦查出運送國寶還有鴉片,不說政|府要緝拿他,就是連帶關系也能讓段敬學在青幫再也無法立足。

禁毒可是您老人家來天津時親口立的規矩,怨不得別人。

段敬學覺得這事兒有些難辦,眼看着就要起錨了,這麽倉促什麽準備都沒有,只能取消行程了。

傅明沉默了片刻卻是說道,“你暫時留在天津,自己在幫裏小心行事,我帶着貨先出海,等到了海上再将那些混了國寶、鴉片的集裝箱統一挪到一艘船上,你記得帶一艘船過來接替。”

段敬學覺得這主意挺好,飯也沒吃火速回了青幫,傅明這頭則是帶着阿九押着那小公公一起上了船。

十艘貨輪氣勢磅礴地在某人的監視下意氣風發地出了航。

段敬學想了一路,那人也只知道是青幫的交情,卻再也問不出具體是誰,幫裏知道他和傅明關系的也不在少數,他從未刻意掩飾過自然人盡皆知,可是能跟王喜搭上線的就不算多了,既然王喜有錢那就不是随便哪個誰都能攀上的,何況還能得王喜如此信任?

段敬學幾乎将目标就鎖定在了骨幹三人組之中,齊明吉看着和善其實肚子裏指不定多少損招,趙天祥甚至是直接提出過反對意見,密道不用來運軍火不就是用來運鴉片麽?至于鐘石,倒還真沒瞧出什麽毛病,只除了他是宗穆那一夥的之外……

腹背受敵?孤立無援?好像都不大貼切,只不過段敬學真心覺得,百事啊!七喜啊!美汁源啊!無論哪個誰過來幫幫他吧!

仰天長嘆的段三少悲憤地收起怨念推開了俱樂部辦公室的木門,倏爾覺得一時有些穿越當即将門給關上了,默念着“一定是我打開的方式不對”……

然而耳朵裏卻清晰地傳來她們仨兒鬧騰的聲音,七喜豪放的“老板弟弟”、百事妖嬈的“老板弟弟”、還有美汁源冷豔的“老板……弟弟”,段敬學捂臉,這他媽是湊齊了七顆龍珠然後只管許願就好的節奏麽?!

段敬學忍住心中的狂喜,面上卻是一派嫌棄,俗稱傲嬌了,瞪着屋裏或坐或站的三人,咬牙切齒,“妹的,我上輩子都是欠了你們的,甩都甩不掉。”

作者有話要說: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