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五條悟如願以償地把美咲拉進了高專，當然是作為老師。

美咲雖然沒有太多理論基礎，但是有些教學的進行卻非常順暢。

五條悟對這個突如其來出現的人非常滿意——除了對方和自己在甜食上的争搶行為。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的錯覺，五條悟總覺得美咲和自己有着異乎尋常的相似性。

這種相似不來源于長相、也不來源于性格——單純只是一種微妙的感覺而已。

而這種微妙的感覺在姊妹團體戰上得到了一個驚人的驗證。

人的感官有時候會騙人，人的話語有時候也會騙人，但是被「帳」設立的「束縛」卻不會。

這個拒絕“五條悟”個體的「帳」拒絕了美咲的進入。

這個發現讓五條悟感到異常震驚。

他自己有絲分裂了？

這數十秒內，五條悟的腦子裏閃過各種各樣的可能性，最後定定的落在了美咲本身。

他想，美咲這樣天真的人做過的最出格的事也只是翻出了自己的零食庫——當然，這件事也很嚴重！

但是，美咲太正常了，尤其是在這個滿是瘋批的咒術界，他的常識和表露出的性格都太偏向于一個普通人了。

這讓五條悟幾乎沒有給他一絲懷疑。

即使有過，也很快被壓了下來。

只是看着美咲若有所思的眼神，他有一個瞬間的疑慮，但是緊接着，美咲就解釋了他眼神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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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入侵了天元所在的結界。

而且，從後來的實際行動上來看，美咲并不是無的放矢。

他的眼睛真的能看到那麽遠的地方？

還是說美咲和咒靈有勾結？

後者絕不可能，那前者……

五條悟仔細思考着，其實他并不是完全沒有機會發現咒靈對咒胎和宿傩手指的企圖，只是當一個「帳」、特別是一個有刻意限制他的「帳」存在的時候，他的注意力會下意識的被吸引到這邊來。

如果絕對理智、并且絕對一視同仁的話——

五條悟驚覺，這不就是美咲所表現出來的樣子嗎？

一個可以“絕對公平”，也容易被掌控的——“五條悟”。

越是細想，越覺得所有細節都嚴絲合縫。高層沒有必要去複活然後洗腦利用一個過去的人，風險可能會大于收益。

反倒利用過去的某些資源，創造一個新的“人”會更加容易。

只要掌控這個人的成長……

這裏涉及到另外一個靈魂成長的理論——即使是一模一樣被創造出來的克隆體也會因為不同的成長而變成不同的人。

所以要想讓美咲一直是“五條悟”就要嚴格把控他成長的每一個細節，他或許在此之前一直都生活在地下一個比“真正的世界”狹隘太多的實驗室中，一切的喜怒認知都由掌控者給予。

看現在美咲的年齡——在這樣的年齡還能保持着“五條悟”的“身份”，這個控制過程持續的時間不會低于十數年。不知道是哪一個環節出了問題，才讓美咲有了自我意志。

但這也只是一個猜測。

五條悟需要足夠的證據來支撐他的猜想。

至少「六眼」恐怕是真的來源于五條真，而美咲腦中可能存在的某些記憶應該是五條真自己寄宿在眼睛上的最重要的回憶——比如他的妻子，美咲。

既然有人敢做這樣“走鋼絲式”的計劃，那就必然會盡力把“尾巴”清理幹淨，而且對方應該也有相當的把握。

五條悟狂肆的笑出了聲，他還不信了，有什麽東西是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藏住也不露馬腳的。

有了這個目标，他一連數天都在各處奔波，事無巨細的尋找的一切有可能存在的線索。

……還真是一丁點的痕跡都沒有！

五條悟整個人都煩躁了起來，這種明明摸到了什麽卻又好像什麽都不知道的感覺，像極了那個讓他無比後悔的苦夏。

事情的轉機來自于美咲的一條訊息。

是一張照片。

一張讓他印象深刻的臉。

一張應該已經死絕了的臉。

伏黑甚爾，那個沒有咒力，卻幾乎能将所有咒術師都壓制絕殺的天與咒縛。

這是什麽？

原則上來說，天與咒縛是咒力的完全絕緣，所以不會被「詛咒」所以他們是不能變成咒靈的——即使有萬一的萬一，咒靈也不可能被攝像頭照出來。

所以是……死者複生？

五條悟腦中靈光一閃，瞬間将這一切和美咲聯系了起來。

以現在美咲的能力，真的是伏黑甚爾的對手嗎？

不，更大的可能是同歸于盡。讓一切的故事都随時泯滅，無從追蹤。

他趕緊從手機裏調出了最近的任務列表——雖然五條悟一直以來致力于改變高層的結構，和現在的高層幾乎是水火不容，但是身為五條家主的他，原則上也是這個權力體系的一部分，所以完全有資格調取「窗」派發的所有資料和任務。

查無此任務？

五條悟冷笑，有些人還真是不遺餘力。

這個時候的五條悟完全沒有考慮過禦三家深處的2g網速。

想罷，他都沒有走正門離開，而是直接掀翻了高層的辦公樓頂，從上空根據美咲手機的定位迅速趕了過去。

村莊……或許已經不能算村莊，這裏被巨大的咒力掀翻了建築，也沒有一點人類生活的跡象，只能說是一個山頭。

美咲果然有些狼狽，衣服上沾了些灰塵，但是和伏黑甚爾相處的似乎有些——和諧？

這是怎麽回事。

五條悟有一點點的疑惑，不過這一點點疑惑很快被另一種莫名其妙的情緒占領。

伏黑甚爾這個手下敗将竟然敢讓他叫“爸爸”！

五條悟：我今天不把你打到叫爸爸，我就不姓五條。

戰鬥沒有持續很久，畢竟他們已經沒有了絕對對立的立場，雖然就情緒而言，五條悟真的很想直接轟掉這個人渣。

但是伏黑甚爾的出現也側面證實另外一件事——死者複生的可能性。

有了可以複活的例子，自然就有了能取走「六眼」的機會。

雖然無法被移植，但是以“五條悟”作為藍本的話，應該可以制造出能夠承受「六眼」的身體。

五條悟看了一眼伏黑甚爾，尤其是有可以先行研究的天與咒縛的身體和例子。

一切的一切都太契合了，也太微妙了。

他不相信這些都是巧合。

不可能有這樣的巧合！

五條悟仔細回憶着，想要以他為“藍本”，那就必然需要他的身體信息，術式信息，甚至是靈魂信息。

五條家……

他皺眉，能夠被取走這種信息的只有幼年時候的他。可如果是這種情況，那就必然需要五條家的輔助。

雖然一直知道五條家有些人也并不安分，但是說到底他們也都需要依仗他——五條家是以五條悟為核心而存在的。

這一點不存在一點問題，所以通常情況下，五條家不敢對五條悟有一點忤逆，也不會有隐瞞。

之前沒有太往這方面想，是他的失誤。

現在，既然伏黑甚爾被召喚出來的最大可能性是和美咲同歸于盡，或許還會有人看情況推波助瀾，來收尾。

五條悟和伏黑甚爾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出了共同的敵人，既然都有想要搞的人，那何必在這裏內讧？

雖然還沒有搞清楚伏黑甚爾會對美咲如此“和顏悅色”的原因，但是這次的矛頭完全指向了美咲。

伏黑甚爾的理解稍有偏差，在他看來，一個十種影法術和一個「六眼」留下來的後人，而且這個人已經完全能夠使用「六眼」，誰知道未來還會有什麽轟動的可能性——不論是對咒術方還是對咒靈方。會被針對，甚至被內部處決的概率也很大。

他自己是個人渣，死就死了，可是惠還有這個孩子……

在這種微妙的平衡中，五條悟和伏黑甚爾達成了共識，要搞就搞一票大的。說不定當場把咒術界推翻重組。

畢竟對這樣絕對禁忌的人體直接進行實驗，對整個咒術界來說是絕對震動的消息。

……是個機會。

可還沒等他真正完全利用起這個機會，海外一個相當緊急的任務調開了他，緊接着一二年級的學生就相繼出事。

先是一年級在同一個任務中遇到了複數的特級咒靈，這些和當初少年院的咒靈完全不是一個等級。他們有組織有配合，甚至領頭的人還是從封印中逃出去的漏壺——也或許不是逃，是咒術高層內和咒靈勾結的內奸所釋放。

雖然五條悟打漏壺就像是打弟弟一樣，單手k.o不成問題。但是對于這三個一年級來說，絕對是能要命的存在——

如果沒有伏黑甚爾在的話。

說起來，也是漏壺倒黴得很。

先後經歷了五條悟的咒術、兩面宿傩的氣勢以及伏黑甚爾的天與咒縛。

這到底應該說是幸運，還是不幸呢？

鑒于這三個人的三種不同立場，中彩票的幾率都比接連被他們三個蹂躏大。

伏黑惠并沒有認出眼前這個男人的身份，還是虎杖悠仁一語中的。

他們倆長得太像了，除了身型的問題，哪裏都很像。

而對這個幾乎沒有在自己人生當中出現過、給他起了女人名、最後還把他給賣了的“父親”，伏黑惠完全沒有好臉色。

當然，出于對方救了自己以及自己朋友的禮貌，他還是客套的道了謝。

直到兩面宿傩這個挂一眼就看出了伏黑甚爾“複生”的情況。

伏黑惠也沒有想過——從來沒有想過，這個人渣但是卻強到了極點的父親會死。

情況沒有給他們太多緊張和溫馨或者是産生什麽其他情緒的機會，二年級的三位以及美咲在一次追捕真人的任務中失聯了。

只是真人的程度，絕不可能讓美咲失手。

一定是有什麽其他原因、其他人、或是其他咒靈困住了他們，或者是讓他們沒有辦法和外界聯系。

五條悟敏銳的聞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陰謀的氣息。

出于種種考慮，他想辦法緊急把海外的乙骨憂太召了回來。

這位學生從海外給他帶回來一份之前任務中發現的一些咒術師和咒靈、詛咒師私相授受的證據。

乙骨憂太之所以把這份信息私自留下來交給五條悟，是因為這份資料涉及到了一個和「六眼」有關的全方位的計劃。

因為日本咒術的高層也很有可能牽涉其中，所以乙骨憂太沒有聲張。看到這消息的五條悟，發現這個計劃和美咲的某些表現有着驚人的相似。

這說明，一個美咲的出現或許不是終點。

而就在乙骨憂太會來的第二天，澀谷就出現了大範圍的「帳」。

不僅是澀谷，還輻射着周圍其他幾個地方咒靈也出現了極度活躍的狀态。

所有的特級都被召集起來分別帶頭執行任務。

五條悟毫無疑問被指派負責澀谷的危機，因為澀谷內的咒靈指名要五條悟來救場，甚至利用了普通民衆，煽動了他們的情緒，以此來施加給咒術界的壓力，以及增強某些特定的咒靈的能力。

就在這個關鍵的時刻，美咲突然出現在了澀谷。

就像是被關着關着突然放了出來一樣。

五條悟意識到，敵人的目的不僅有他，還有美咲。

但是他沒有勸美咲離開。

一方面，他對自己現在的實力還是很有自信的；另一方面，換位思考，如果這個時候美咲要他離開這裏的話，他也是絕對不能同意的。

五條悟一直都是最強的，但是在那些對他最重要的事情上，他似乎總是無法挽回。

天內理子、夏油傑、差一點的虎杖悠仁，以及正在消失的美咲。

在他們相識的這些短暫的時間來，美咲從來沒有過這樣豐富而外露的情緒，也從來沒有這樣狼狽的時候。

他的身體果然系在那一對「六眼」當中，當「六眼」脫離了身體之後，這個被創造出來的身體就理所當然的産生了不穩定的狀況。

五條悟發覺，他好像一直都這樣自大。

自以為所有的事都在掌控之中，其實那些真正重要的事卻從來沒有在掌控中過。

獄門疆的威脅逼迫着美咲不得不自己挖出了另一只眼睛來吸引“夏油傑”的注意力，然後再獄門疆被完全發動之前将其破壞。

原本就已經不穩定的身體在被壓縮咒力之後，開始了徹底的崩壞。

或許只是不穩定的話還有彌補的餘地，可是現在，就算是最強也無能為力。

反倒是美咲一副如釋重負的輕松。

五條悟意識到，就像是當初的夏油傑請自己殺了對方一樣，美咲已經走到了盡頭，并且全無後悔。

他當初任性的留下夏油傑的身體，讓其被另外一個惡心的東西占據了身份……

他不能再做一次相同的事情。

“我只是要回去了，就算是不在你身邊，我也會一直看着你的。”

“我會……一直看着你們的。”

美咲輕松的語氣一點也不像是訣別。

五條悟恍然又覺得那些經歷也不是一點光亮都沒有，理子曾經擺脫了自己的命運，哪怕只有一個瞬間；夏油傑即使離去多時，但最後還是給了他一個無可辯駁的回應和配合；悠仁還在繼續成長，并且已經能夠獨當一面；美咲……

他的生命太短暫了，自由的生命就像是昙花一樣，雖然只有一瞬間，但是卻用最美的方式綻放過。

最強的五條悟過去一直在送別。

現在也在送別。

未來……

只希望未來的送別，來得不要那麽早，那麽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