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歸來
鄉下的春來得遲,已近三月,晨起仍是冷風料峭的。
顧錦榮穿着一身粗布衣裳進門時,白生生的小臉蛋已然凍得紅撲撲的,将凝未凝的鼻涕縮成一團,險險就要從俏生生的鼻尖掉下。
她母親薛氏一面端來熬好的姜湯為其驅寒,一面趕緊用手絹将那團污物揩去——她頂見不得女孩兒髒相。
顧錦榮順從地擤了擤鼻涕,待臉上收拾一新後,方展顏向薛氏道:“娘,今兒我割了好多豬草,明後兩天都省事了。”
得意地将載得滿滿的籮筐放下——她覺得自己的運氣好極了,本是貪看兩只飛鷺走岔了道,結果誤打誤撞遇上一塊水草豐美的濕澤,簡直跟掘出了寶藏一般。
且喜的是還沒旁人知道,她舅母那脾氣,哪怕一草一紙都要來争搶的,生怕被撿了便宜去。
薛氏嗔道:“誰稀罕你受累了?女孩兒家家,不好好繡花習字,成日在外東奔西跑,我看你是把心玩野了!”
哪怕日子再窘迫,薛氏也沒認真要女兒去做這些苦差事,她始終覺得女孩兒該以貞靜賢淑為宜,規規矩矩的,将來許一門好人家才是正理。
責罵歸責罵,眼看女兒指腹磨出的薄繭,薛氏又忍不住一陣心酸,拿了潤膚的脂膏為她塗抹上去,纖纖玉手可是姑娘家必備的資本,千萬馬虎不得。
錦榮只覺手心麻癢癢的,卻乖乖低頭抿着姜湯,不敢掙脫。
她對薛氏始終有些負疚的情緒,不止因為自己占了這副身子,也因為顧薛氏待她真真不錯——尤其在得知這母女倆的遭遇後。
顧薛氏原也是富商門第,雖比不得詩禮人家歷代書香,然也蒙雙親如珠似玉一般嬌養長大,又在及笄那年經由兩家議婚,指給了故交顧氏之子顧震霆,婚後兩人感情甚篤,還生了個玉雪可愛的女兒,誰不說他倆天造地設一雙璧人?
然,世事終難料定,恰逢北狄人進犯,顧震霆作為前科武舉人,又剛入了軍營,理應當仁不讓,這一去便是十來年。薛氏獨自撫育女兒,從牙牙學語的稚童,到能熟讀唐詩的垂髫之齡,其中心酸,實在難以言說!
後來公婆離世,底下兩房分家,薛氏方帶着女兒回新城投奔兄長,她當初因着新寡被鄰裏排揎,就連顧家長房都頗多閑話,直言她克夫命重,原以為這趟回來會好過些,哪曉得娘家境況不比當年,薛家生意日益破敗,又趕上饑馑荒年,遇上來打秋風的窮親戚,哪裏還能有好臉色看?
其實顧薛氏并非白吃白住,雖是自家骨肉,每常往來打點一分不少,不但時時送些銀錢禮品過去,每逢年節,給侄兒侄女們的紅包也都是最厚的。然而天下事往往遠香近臭,再怎麽火熱的親戚,住上三年五載感情也淡了,何況她嫂子本就是個心眼比針尖小的人,逢上她跟薛蒙多說兩句話,就疑心丈夫拿自家體己貼補幼妹去了。
如是種種,為避嫌疑,顧薛氏幹脆帶着女兒搬了出來,另找了間瓦屋寓居,日常雖瑣碎犯難些,總比寄人籬下看人眼色強多了。
顧錦榮也是才發現她娘這麽有志氣,穿過來已經半年了,她原以為顧薛氏是個普通的村婦,哪知對方卻分外開明,不但家中常備四書五經,還會盯着她記念背誦——顧薛氏自己當然也是懂得的。
錦榮只覺頭皮發麻,唐詩宋詞她約略記得幾首,然而都是淺顯易懂的,混不似上頭佶屈聱牙,加上密密麻麻的繁體字看得人眼暈,于是數月以來,顧錦榮光顧着努力認字去了,遑論熟讀成誦。
顧薛氏倒也沒疑心她水平下滑,想來這陣子母女倆幾經輾轉,光為了生計發愁,該忘的不該忘早就忘得七七八八了。
顧錦榮看了成摞的書簡,覺得自己實在不是考狀元的材料,本想另辟蹊徑,讓薛氏找些偏實用的課本供她研習,但,顧錦榮發覺自己還是高估了自己,光一本九章算術就夠她焦頭爛額了——沒有阿拉伯數字,文字都是豎排的不說,她也只懂簡單的珠算,再複雜一些的算籌便望塵莫及了——更別提齊民要術天工開物等等。
顧錦榮覺得還是體力活更是更适合她,如今娘兒倆相依為命,她正好多了個不讀書的借口。顧薛氏本來還想勸她回歸墨香,打算為她分憂,然而到田埂上站了兩個時辰,不出意料地暈倒了,實在是身子太弱的緣故,顧錦榮于是順理成章接過了頂梁柱的職能。
她先到豬圈裏去看了那兩頭養得白白胖胖的豬崽子,盤算着什麽時候能殺了吃肉,又灑了一把黃黍米給門前散養的雞鴨——這個就不用特意關着了,她發現村裏的家禽都聰明得很,哪怕白日裏逛得再遠,夜裏也會乖乖回來上籠。
當然,只要它們不去霍霍別家菜園的話,便都是些好孩子。
料理完瑣事,顧錦榮正打算問問她娘中午準備吃什麽,是下面條還是熬稀飯,忽一眼瞥見個身姿綽約的婦人腰肢扭擺向這頭過來。
正是她舅母楊氏。
楊氏滿面春風,顧錦榮看了卻無動于衷,實在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本來楊氏對她們母女不聞不問,這半月來卻來得分外勤快,回回都是精心妝飾,又堆出一臉濃濃的笑——讓人很疑心她兩頰多撲的粉會簌簌抖落下來。
顧錦榮心知肚明,必然還是為了說親。她母親薛氏雖年逾三十,面貌憔悴了些,然五官氣度無不出色,加之念過書的,不同于尋常村婦粗俗鄙陋,每每到湖邊閑步,倒有一長溜眼睛在她身上挂着,會有人來說親也不稀奇。
只薛氏意興闌珊,顧錦榮也看不上她舅母覓的那些人選,對于楊氏這麽剃頭挑子一頭熱地上趕着,顧錦榮很懷疑她收了人家好處——說得好聽是嫁妹妹,說得不好怕是賣妹妹。
楊氏假裝沒瞧見小姑娘臉上冷淡,依舊寒暄着道:“錦榮,你娘在家麽?”
趕是趕不走的,顧錦榮腦子裏轉了個彎,微笑道:“在呢,舅母來給我娘送東西麽?不知是首飾還是衣裳?”
要相親總得打扮得隆重些,然則顧薛氏歷來寒酸,剛到新城的那套頭面也早就變賣換錢去了,一時間還真無計可施。
楊氏哪曉得對方故意詐她,想着她一個年紀輕輕小姑娘懂得什麽,多半是顧薛氏教她說的。
盡管有些肉痛,可想到事成之後豐厚的彩禮,楊氏仍假裝大方,“嗨,你瞧舅母這記性,偏忘了準備!過兩日吧,過兩日我親自治了送來。”
說罷擡腳便往裏走。
顧錦榮卻盈盈攔住她,“口說無憑,舅母,不妨立了字據才好。”
小姑娘生着雙圓溜溜的清澈眼珠,面上看似天真無邪,叫人實在難以相信這種話是從她口裏出來的。
楊氏也不信外甥女有這般心機城府,只覺得薛氏教養不善才如此——早知道小姑子不是啥好東西,嘴裏喊着清高,還不是想把便宜都占盡。
往常不知被她昧了多少好東西去,如此想着,楊氏愈發牙根癢癢,非說成這樁親事,把好處撈回來不可。
字據就免了,楊氏可沒打算認真為小姑子置辦嫁妝,到時候胡亂挑些用剩的就是了,白紙黑字記下可別落人話柄。
正躊躇如何敷衍時,薛氏拎着塊抹布出來了,見她一臉愣怔,“嫂嫂?”
楊氏剛要說話,顧錦榮搶着道:“娘,舅母說咱們身上的衣裳首飾都過時了,要送些好料子好頭面來,哦,還有糧油米菜。”
她故意獅子大張口,能吓退來人倒好,不然,吃虧的也是楊氏。
無奈楊氏有求于人,寧可賴着不走,這會子假惺惺地道:“妹妹,瞧你這灰頭土面的,袖口也破了,領子也褪色了,那對金耳環還是該炸一炸好,怎麽不早些跟我說呢?”
仿佛頭一遭認識這門親戚,以前都沒見過似的。
一面假意慰問,一面推着顧薛氏往裏頭說話去,顧錦榮也腳不沾地跟在後頭,她想聽聽舅母到底怎麽說的。
論理女孩兒不敢摻和這些,可見顧薛氏沒有趕她走的意思,這屋裏就只一間大房,總不能讓外甥女到外頭吹風去。
楊氏只得厚着臉皮,将相親對象的背景又複述一遍,這幾日颠來倒去,唇幹舌燥,無奈顧薛氏聽後總是淡淡的,叫楊氏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皇帝不急太監急,唇角都泛起了燎泡。
“妹妹,你究竟是何念頭?若覺得好呢,幹脆我就替你應下,那頭原也是清清白白人家,雖說如今幹的行當不怎麽體面罷,卻吃苦耐勞,頗有幾分家底,相貌也還過得去,不曉得多少大姑娘小媳婦眼熱呢。”楊氏巧舌如簧,将那殺豬匠吹捧得天花亂墜,竟恨不得以身代嫁。
顧錦榮暗暗發笑,這是真把人當傻子呢,她娘雖非官宦門第,也不至于配給粗俗匹夫,何況那人前頭老婆到底怎麽死的,至今仍是個疑影兒——說是失足掉進井裏了,可拿砍骨刀的脾氣都差,保不齊還有些別的牽扯。
顧錦榮可不願母親往火坑裏跳,當下故作關切地道:“聽起來是戶好人家,我能跟着一塊去嗎?”
她一個小孩子,哪怕口無遮攔駁了楊氏的面子,也是情有可原,不比顧薛氏需要慮及兩家情分。
楊氏忽然就支支吾吾起來,難掩尴尬,“他雖然是個鳏夫,可先妻并無生養,自然指着新媳婦為他傳承香火,錦榮跟着恐不太合适……”
顧薛氏皺起眉頭,“那可不成,我走了,錦榮怎麽辦?”
楊氏快人快語,“她舅舅也在呢,隔着一條村,又不是天南海北的,還怕照顧不到?”
顧錦榮天真地道:“舅舅要将我領回家養麽?”
楊氏讪讪道:“這個自然……”
不過她可沒打算長年累月留着這拖油瓶,等顧薛氏一走,便着手打聽是否有合适的人家,或是收童養親,或是當粗使婢女——這丫頭薄有姿色,沒準還能賣個好價錢呢。
顧薛氏從楊氏貪婪的眼眸裏看穿她意圖,冷冷道:“嫂嫂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此事仍須從長計議,咱們改天再談罷。”
楊氏也怕過于急切惹人懷疑,遺憾起身,“好罷,你也須仔細思量,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
顧薛氏淡淡颔首,倒茶送客。
出門時,顧錦榮不忘提醒舅母,“您答應的衣裳頭面記得送來,我娘也想好好打扮呢。”
楊氏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摔在門檻上,心想這小孩兒真是猴精,哪怕有顧薛氏這個當娘的耳濡目染,可她學得惟妙惟肖也算本事。
雖恨這對母女借機發難,然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楊氏只能忍痛割肉,只盼着顧薛氏打扮好了,乖乖地去跟胡屠戶見面——回頭她可得從胡家人身上找補回來,彩禮錢或許該适當添些了。
送走這位不讨喜的稀客,顧錦榮回到房中,便發現母親靜靜望着窗畔出神,那裏春光明媚,景色正好,然而她的人生卻注定灰暗了。
顧錦榮愛憐地挨近身側,“娘,您別跟舅媽置氣,她就是這麽個人,狗嘴吐不出象牙來!”
往常顧薛氏不樂意聽她說髒話,今兒卻只是輕嘆了口氣,将她攏入懷中。
顧錦榮眼巴巴仰頭望着她,“娘,您不想嫁給胡屠戶麽?”
“你希望娘嫁?”顧薛氏撥了撥她頭頂烏黑碎發。
顧錦榮惬意地在她膝蓋上翻了個身,“我也不想。”
不過她并非想将母親拘在身邊,只是姓胡的無論從哪方面都不合适,也辱沒了顧薛氏這般人品。若有那才貌相當的,談吐風致都過得去的,顧錦榮倒不介意多個後爹。
薛氏值得擁有幸福,可看她日複一日寡言罕語的模樣,顧錦榮便知道她是過不去自己心裏那道坎。
她理了理母親衣襟,悄悄道:“娘,您還盼着他回來麽?”
“誰?”顧薛氏裝起糊塗。
“爹爹呀!”母女間自然無須打啞謎,顧錦榮太知道她的心事,正因如此才倍覺心疼。
顧震霆當初杳無音信,有知情人說被北狄蠻子俘虜,早已淪為刀下亡魂,也有說被關押在鐵籠子等着留作人質的——但,北狄那種環境,當真能活得下去麽?只怕早已成了冢中枯骨。
可對顧薛氏而言,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她一日不曾見到夫君骨殖,便一日不肯放棄希望,哪怕被趕出顧家,到這偏僻荒涼的村落生活,她也甘之如饴。
顧錦榮不好再說什麽了,老話說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都是無可阻擋之事,可她娘執意要為個缥缈的名頭守着,也只能尊重祝福。
顧錦榮忽然想起一事,從她膝上跳下來,“前兒那兩只蘆花鴨鬼鬼祟祟,恐怕把蛋藏在水塘裏了,我得去找一找。”
薛氏道:“今兒怪冷的,改天罷。”
然而顧錦榮執意要出去,系上薛氏親手為她縫制的紅圍脖,高高興興出了門。
薛氏想着女兒自幼跟自己含辛茹苦,又無父親陪伴,縱使貪玩些,也只好由她。
顧錦榮半路溜到牆根,先把待會兒要交差的鴨蛋放好,這才直奔主題,轉道向着一條小路跑去。
路的盡頭是一處破破爛爛的草屋,因前兩天下雨的關系,頂上的茅草都有些發黴了,遠遠望去漆黑一片。
顧錦榮皺了下眉,想着等有時間還得适當修補為好,至于原料倒是不用擔心,山裏別的沒有,枯枝敗葉多的是。
上前叩了下門,裏頭傳來輕微一聲咳嗽,“進來。”
顧錦榮方才蹑手蹑腳推門進去,望着麻席上面如冠玉的少年郎——說是比她長兩歲,看着倒比她這個小姑娘還瘦弱些。
冷到蒼白的肌膚上明顯可見淡青色的經絡,倘若實習護士來紮針,眼都不用眨的。
都是王家人造的孽。
這少年原是王員外的老來子,本該錦衣玉食長大,可自從兩年前王員外離世,新當家的王老爺便不認這個親弟弟了,口口聲聲來路不正将其趕了出來,若非村裏人憐惜為他建了這處草屋,只怕要凍餓而死。
饒是如此,王老爺一家也沒手軟,非但不許人來探望,每常假惺惺送些吃食,倒都是冷的馊的,更別提被褥鋪蓋之類,十分不堪入目,真難為他怎麽熬過來的。
也就顧錦榮這個外來戶敢在老虎頭上拔毛,得閑時加以周濟,否則,此處恐怕早成了幽墳。
看着少年安靜冷清的眉眼,顧錦榮也不跟他廢話,徑直将帶來的東西從提籃中取出,大半碗熬幹了的稀飯,一碟鹹菜,還有兩個松軟可口的饅頭——供他夜裏解饑用的。
那粥冷了味道簡直不像話,顧錦榮本想拿去熱一熱,然而少年卻說正好,簡單道了聲謝,便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哪怕顧錦榮目不轉睛地看着他,他也只是略微僵硬了一瞬,依舊不顧形象。
顧錦榮其實是偶然發現這地方,之所以發生興趣,甚至于當起送衣送食的義工,并非她善心多得沒處使,單純覺得他很像自己曾追過的一位小牆頭——看他可憐兮兮的,實在忍不住出手。
這人也是奇怪,明明落魄得飯都吃不起了,卻偏愛窮講究,每回見她都拾掇得整整齊齊,還故意用被子遮住腿——猜也能猜到褲子是破的。
為了照顧對方可憐的自尊心,顧錦榮裝作沒發覺,只按了按那薄薄棉被,“裏頭的絮都掉出來了,這樣子如何能保暖?回頭我給你送床新的,別再凍病了。”
少年猶豫一剎,“你們家……”
顧錦榮明白他的意思,想是要說顧家也窮,不想給她添麻煩。
她莞爾一笑,“一套被褥也還不值得什麽,放心吧。”
而且顧薛氏實在是個秒人,別看母女倆一年到頭身穿舊衣捉襟見肘,家裏其實還沒破落到這份上。顧薛氏是富家千金,當初出嫁時的嫁妝便不少,之所以天天哭窮,純粹是不想賊人惦記——顧薛氏給女兒看過妝奁,那裏頭的兩枚金錠每個都有巴掌大,不說下半輩子吃穿不愁,至少用不着忍饑挨餓。
顧錦榮受母親熏陶,亦堅信財不外露的道理,不過像這種雪中送炭積陰德的行為,她還是很樂意花點小錢的。
少年便不說話了,只輕輕嗯了聲。
顧錦榮望着他清俊眉眼,覺得他跟王大麻子一家半點不像,難道真如流言所說,是外室生下的孩子?那王家不認倒也說得過去,只老員外老夫人臨走前千叮咛萬囑咐,讓務必好生待他,王家人轉頭給抛到腦後,也實在有些健忘。
總這般捱着也不是辦法,顧錦榮忍不住問他,“你沒有別的親戚可供投靠麽?”
少年搖頭,“沒有了。”
連思量都懶得思量,可見他的确是孤家寡人一個。
顧錦榮不禁有些悵然,相比之下自己倒算好的,至少還有母親在身邊,可有時候也會去想,倘若她那個早已失聯的便宜爹爹回來會怎樣,會不會忽然成了風風光光的大将軍,帶着十萬兵士奔赴而來?就好像浏覽器裏那些奇奇怪怪的小說,發現妻兒都在受苦,于是怒發沖冠,一聲令下,不但打臉極品親戚,還讓她們娘倆從此過上和樂融融的富足生活——當然不過是想想而已,現實生活裏根本不可能有的。
眼看着對方吃完了粥,碗壁上一粒米都沒剩下,顧錦榮知道他還沒吃飽,可她能做到的也只此了——半大小子吃窮老子,真要是塞得滿滿當當的過來,薛氏必然會起懷疑的。
顧錦榮唯一能做的,只能讓這個酷似她小牆頭的少年郎勉強吊住口氣,半生不死的活着。
收好餐具,顧錦榮看向床頭他自己的那只碗,已經豁了個口子,得很小心地捧着才能避免湯水灑出來。
許是察覺到她的視線,少年難掩窘迫,耳尖詭異地紅了紅,“這樣就很好,沒事的。”
可悲的自尊心。
顧錦榮不便拆穿,只趁其不備将那只破碗收到提籃裏,明兒再換只好的來——她知道以這少年的脾氣若直說必然不肯接受。
先斬後奏就無妨了。
欠了欠身,顧錦榮便掩上門出來,一路上仍在感嘆,她譴責這少年不切實際,其實她自己何曾不是癡心妄想?在這個沒路引連出城都困難的時代,卻妄想過太平安樂的日子,未免太不知足了些。
踽踽獨行時,同村的韓牛兒興沖沖跑來,“錦榮,你、你們家……”
顧錦榮不讨厭這小孩兒——前提是他別總挂着兩條鼻涕的話,那晶瑩光亮的物事都快碰到嘴唇了!
顧錦榮遠遠站定步子,保持距離問道:“出了什麽事?你慢點說。”
難道娘生病了?不對呀,她出門時明明還好好的呢,若是舅舅舅母那邊,更犯不着她來操心。
韓牛兒用力吸了吸鼻涕,越興奮越說不明白。
好在也用不着他說明了,顧錦榮看着不遠處濺起的沙塵,只覺得心神一陣恍惚,那高頭大馬上的魁偉身影,該是誰人?能是誰人?
顧震霆眯細了眼,遙遙望見梳着兩條黑辮的小姑娘——以及她手裏那個缺了口的破碗。
她們母女,如今竟淪落到要靠乞讨為生了?
作者有話說:
開新文了,小天使們感興趣就點個收藏吧,這本偏輕松搞笑向,各位看官能得一樂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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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德妃莫不是瘋了?
禁足期間夥食吃緊,柳芃直接命将皇帝那份搶了來,王孫公子無論貴賤,做皇帝的也不該搞特殊嘛。
去領膳的首領太監:……這女子好生大膽。
甚至于皇帝召她欲行周公之禮時,柳芃依舊大大方方,“妾今日癸水來了不能侍寝,您要不到別處歇歇?”
随即幹脆利落地将便宜夫君踹下了床。
皇帝摸着紅腫下巴,這女子好單純好不做作,難不成是故意吸引他注意?
柳芃:……你怕不是有啥子大病哦!
屢作不死的柳芃想了個昏招,她瞄準皇帝那位同樣風姿潇灑的雙胞胎弟弟,決定效仿《xx傳》的做法,盡情歡好,來個趁你病要你命,最後主動坦白,這下,她總能得來一杯毒酒了罷?
皇帝看着眼前身段豐腴的美人,以及那個稍顯圓潤的肚子,十分溫文爾雅地道:“朕幾時有過同母兄弟?”
柳芃:???
沙雕爽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