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分家（六）

關航在車裏抽完了幾支煙，然後便發現樓上的那個原本透出燈光的房間已經徹底黑了。心裏也憋着一股無名火，他掐滅了煙，發動車子離開。

回到家中，關航這才感覺到疲憊來，他走進門換好了鞋，然後便發現客廳裏的電視還開着，在微弱的光亮中鄭遠帆從沙發站了起來，十分關切的問道，“哥，怎麽現在才回來？”

鄭遠帆話說出口之後便感覺到有些不妥，于是又說道，“肖哥怎麽沒有留你住下啊，這麽晚了你還開車回來，他、他是不是還沒消氣呢？”

關航正煩着，便嗯了一聲沒多說什麽。他随手脫下外套，打算随便扔到哪個地方，鄭遠帆見狀立刻伸手接過來挂好，然後一轉身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關航的後背，頓時讓關航痛的悶哼了一聲。

鄭遠帆吓了一跳，緊張的問道，“怎麽了？你受傷了？”

關航擺擺手，說道，“沒事，已經去過醫院了。”

鄭遠帆卻幾乎要哭出來似的，追問道，“怎麽會受傷呢？你不是去肖哥那裏了嗎？是不是半路出什麽事了？傷的重不重啊？哥……”

關航搖頭，說道，“沒事，就是我和你肖哥打了一架。”

“怎麽會打起來呢，你不是去哄他的嗎？肖哥以前脾氣沒這麽差的呀，他這是怎麽了……你拿了藥回來嗎？到底怎麽傷的？”

鄭遠帆急切的問道，他此時多想扒掉關航的衣服仔細檢查一下，想到關航受了傷心裏就絲絲的疼，怎麽也想像不出來關航和肖哲打架的模樣。

在鄭遠帆的眼中，關航是成熟穩重的好兄長、也是溫柔寬厚的好情人，可惜他的溫柔和包容永遠只留給肖哲一個人。每每看到關航對肖哲的依戀和愛意，那種滿滿的溢出心間的溫柔就讓無比的羨慕，無數次的在夢中把自己和肖哲的身份對換，想像着自己才是那個和關航同床共枕一起生活多年的人，而不是一個身份尴尬的“弟弟”。

關航每天忙生意忙應酬那麽累、都是為了這個家，而肖哲只是像個家庭婦女一樣在家裏帶孩子，他憑什麽無緣無故的生氣憑什麽這樣折磨關航呢！鄭遠帆在心裏為關航鳴不平，可是再不滿卻也不敢說出口，他怕關航會誤會自己嫉妒肖哲、雖然這是事實，也怕他們兩個人和好之後自己的存在會變的更尴尬，可即使是這樣，他還是忍不住想着，如果和關航在一起的人是自己、自己一定會全身心的信任他支持他理解他，絕不會像肖哲那樣無理取鬧恃寵而驕。

關航心中正煩悶，實在不想說這些事，于是便不耐煩的說道，“沒事沒事，都說了幾遍了，你怎麽這麽晚還不睡覺？在這幹什麽呢？”

聽出了關航語氣中的煩躁和不耐煩，鄭遠帆頓時一愣，随後小聲說道，“哦、我睡不着。”

而關航正要說你快點回房間去吧，可一轉頭便看到鄭遠帆眼眶有些微微發紅，一副手足無措受了委屈的可憐模樣。他不由得嘆了口氣，說道，“真的沒事，我不是兇你，我就是心裏煩。”

鄭遠帆不由自主的擡手抹了一下眼角，勉強笑着說道，“那我就不煩你了，早點休息吧，我回房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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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航點點頭，上樓回了卧室。平日裏冷靜自若、圓滑世故，可在面對家人的時候卻總是那麽遲鈍，他搞不清楚自己和肖哲之間是什麽時候出的問題、也看不出來鄭遠帆對他的過分依戀。這麽晚回到家中，對方卻等在客廳，難道還是真的睡不着不成？

折騰了大半宿，本應疲憊而勞累的兩個人卻都久久無法入睡，在相隔甚遠的兩棟房子裏獨自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一夜無話，直到第二天，肖哲才發現同、原來分手這種事還真不僅僅是兩個人之間的事，同時也理解了為什麽一些普通夫妻之間的結合和離婚都要牽扯上兩大家子。

第一個打電話過來的人是毛雨桐，毛毛表妹是從自己的閨蜜楊洋那裏聽到了肖哲搬家的消息，她當然對于小楊老師所擔心的“破産”一說不太相信，不過卻隐隐的也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于是就趕忙打電話給肖哲慰問。

“哥，聽說你搬家了？”

毛毛盡量用自然的語氣問道，她知道表哥一向很注重維護家庭的隐私，不喜歡別人太過于關注他們一家四口人。

“嗯，搬到碧水藍天了，如果你想來玩的話打個電話過來，我去接你。”

肖哲一邊說一邊十分疲憊的揉着額頭，他幾乎是一夜沒睡，早上又要正常想床送兩個孩去等校車。而關鑫和肖淼兩個小家夥明顯心情很差，鬧着不想去學校，又費了他不少耐心去哄着才好。

“哥，到底怎麽了？你能不能和說說呀，為什麽無緣無故的搬家？你和關哥之間出什麽問題了嗎？”

毛毛之所以這麽肯定的問，是因為她先去看了鑫鑫和淼淼，平時總是精力充沛的小家夥們今天格外的蔫，尤其是關鑫眼睛紅紅的誰也不理，在看到她的還差點委屈的哭出來。

肖哲聽到這樣的問題，猶豫了一下之後，決定如實相告，于是說道，“我和關航分手了。”

“分、分手！？”

毛毛不敢置信的叫道，她原本以為只是吵架并且嚴重到分居而已，卻沒有想到竟然已經到了分手這種程度。其實對于曾經了解過這兩個男人感情的人來說，她從來沒有想像過這兩個人竟然會有要分手的一天，在潛意識裏、似乎他們的關系比一男一女的普通情侶或夫妻更加穩定才對。

毛毛忍不住追着問道，“到底出了什麽事呀？哥你不是在開玩笑的吧？你們倆吵架了？關哥做了什麽事惹你生氣啦？”

肖哲忽視她的一連串問題，只是淡定的回道，“沒有那麽多原因，只是我覺得不想和他在一起了。”

毛毛的聲音不由自主的又拔高了一個調門，十分不贊同的說道，“那也不能說分手就分手呀！哥、你有沒有想過，你們倆分手了鑫鑫和淼淼怎麽辦？”

肖哲覺得被吵的有些頭痛，于是有些不耐煩的說道，“他們暫時和我住在一起，如果他們想爹地的話也可以随時過去和關航住，生活上不會有太大的變化。”

雖然話是這麽說，可是毛毛還是感覺十分不妥，但是感覺到肖哲的态度堅決并不像是一時生氣的樣子，便不知該如何是好了，有些結巴的說道，“那、那樣的話也、也不太對啊……”

然而肖哲卻打斷了她，說道，“鑫鑫和淼淼在學校裏，還得多靠你照顧一些了。”

毛毛剛答應下來，便發現肖哲挂了電話，頓時有些氣悶。她盯着手機嘟囔了一句，随後又覺得以肖哲的脾氣不可能是随便是分手的人，一定還是關航做了什麽不可原諒的事才對！

于是毛毛一個沒忍住，又打了關航的電話，然而手機接通後卻并不是關航本人，而是一個輕輕柔柔的語氣，問她什麽事情。

毛毛愣了一下，覺得這個聲音有點耳熟，随後想起來應該是關航的弟弟，她以前在肖哲家裏見過好幾次，那個清秀柔美的少年，長相非常符合她這個腐女的審美觀，還被她調戲過好幾回，每次對方都是紅着臉不說話。對着這樣一個纖弱的小美男，毛毛不由自主的就壓下了原本的沖動和火氣，聲音也小了下來，問道，“關哥呢？能讓他接下電話嗎？”

鄭遠帆便回道，“他在和人談事情，有什麽急事嗎？先告訴我吧，等下我轉告他。”

毛毛只好說道，“哦、沒什麽事情，等晚點我再打給他吧。”

然而就在雙方都要切斷通話的那一瞬間，毛毛突然忍不住問道，“對了，你知道我哥和關哥之間是怎麽回事嗎？”

鄭遠帆一愣，随後壓低了聲音，說道，“我也不是很清楚，肖哥這段時間一直在生氣，可是卻沒人知道為什麽。”

毛毛不由得皺了下眉，反駁道，“我哥才不會莫名其妙的發火發脾氣，一定有什麽原因，肯定是關哥做了什麽！”

鄭遠帆有些不滿的回道，“怎麽會呢，哥他平時潔身自好不拈三搞四，對肖哥也一向容忍退讓，這段時間以來他在外面忙的要命回到家還要想方設法的哄着肖哥高興，可是肖哥卻只是一味的生氣，連原因都不肯明說。”

毛毛一聽這話不樂意了，問道，“你這話的意思是說我哥無理取鬧咯？”

鄭遠帆被噎了一下，随後便放軟了語氣，說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其實這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問題，就讓他們自己解決吧，你說呢？”

毛毛咬了咬嘴唇，雖然心中莫名的有些不爽，可是想想對方的話也對。畢竟感情問題這種事，除了當事人之外誰也斷不明白，而不論什麽原因自己身為肖哲的妹妹肯定是覺着他不會有錯，而鄭遠帆身為關航的弟弟也一定偏向着關航，這也無可厚非。

挂了電話之後，鄭遠帆望着手機出神，關航的手機屏保是他們一家四口的照片，還是他當初幫忙拍的。照片上的關航一手攬着肖哲的肩，一手抱着肖淼，而關鑫站在最前面沖鏡頭做了個可愛的鬼臉，滿滿的溫馨愉悅之情快要從屏幕溢出來一樣，讓誰看了都會羨慕這一家子的感情。

然而，越是這樣就越顯得自己是個多餘的外人……鄭遠帆的手指輕輕撫摸着屏幕上關航的笑臉，如果沒有肖哲、如果被他攬着的人是自己該有多好。

這樣的想法像是野草一樣在他的心裏瘋長，鄭遠帆咬着唇，有些惡厭和唾棄自己的這種貪念和欲望，他不住的對自己說道、你不該這樣也不能這樣想，你是關航的弟弟、也只能是他的弟弟，如果你不是的話他也不會把你從那種地方帶出來留在身邊了，而且肖哲是個好人，他對你一直都很好、你不該觊觎他的幸福。

可是心裏似乎住了兩個截然相反的小人，一個對他這樣勸解，另一個卻對他說道、可是他們就要分手了啊，他們分手和你沒關系、又不是你的錯，你只要安靜的等待、等着他們分開，那樣關航就是你一個人的了，你根本沒有做任何不好的事呀！難道你不期待嗎？那個獨占着關航所有柔情和愛的人終于要也局了，難道你敢說你不盼着那一天的到來嗎？

鄭遠帆擡手捂住了臉，已經不敢再直視着手機屏幕上的肖哲，他努力的壓抑着自己心裏不斷占上風的邪惡念頭，可是那種渴望和期待卻越來越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