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何田病了,不能出門,何老爺便打起了何明的主意。不派一個兒子同行,他總擔心下面的人會背着他弄鬼。
何明聽見父親的召喚,滿口答應下來,然後急急忙忙地穿了七八件衣裳在身上。
他本來就長得胖,又穿這麽多,整個人裹得像一頭大笨熊,行動間更加緩慢了。
何老爺看見他那副蠢樣,氣得指着他的鼻子大罵道:“你當是裹壽衣呢,穿這麽多!”
何明壓根不生氣父親用壽衣來形容他身上的衣裳,反而嘻皮笑臉地說:“您別看兒子胖,其實這都是虛胖。兒子的身體可虛了,不穿多點,路上準生病,一生病就走不了了。”
“父親您放心,兒子一定好好的把這批貨運回來。”何明拍着胸口保證道,然後轉着頭到處找馬車。
主子乘坐的馬車就停在何老爺書房的外面,何明走到馬車前,撅着屁股往上爬。
因為身上的衣服過于厚重,他爬了半天都沒爬上去,他的小厮雙吉急了,在後面用力推。結果何明不小心沒踩穩,整個人倒了下來,正好把雙吉壓在下面當人|肉墊子。
雙吉被壓得嗷嗷直叫。
何明也跟着嗷嗷慘叫:“父親,完了,我的腳扭着了!”
“什麽完了,你才完了!”何老爺不喜歡聽這種不吉利的詞,尤其又是在這麽重要的時候。
“你趕緊滾吧,這裏用不着你。一天天的只會吃吃喝喝,白長一身肥肉,半點忙都幫不上!”何老爺罵罵咧咧,?????也不喊人去把何明扶起來。
何明倒在地上替自己辯解:“父親,不是兒子不想去,實在是有心無力啊!”
何老爺看都懶得多看他一眼,甩着袖子回了書房。
還是馬車夫看不過眼,跳下來把何明扶起來,又拉了雙吉一把。
雙吉做為何明的貼身小厮,深知自家主子的心意。即便上馬車時不假摔,過一會兒肯定也得鬧着肚子疼,總之就是各種拖延就對了。
正因為是假摔,所以雙吉一點也沒傷着。他起來後先謝過馬車夫,然後扶着二爺慢慢往後院走。
何明為了假裝受傷,故意走得一瘸一拐。
等走出了一段距離,已經看不見父親的書房了,何明才站直身體,摸着下巴說:“三弟是真的病了?”
“肯定啊。”雙吉回道,“三爺做事的勁頭,可比大爺讀書勤奮多了。”
“哼!”何明從鼻子裏冷笑一聲,“這個家裏就他最傻,我等着看他将來怎麽哭。”
雙吉傻笑着奉承道:“二爺您最聰明了,三爺哪裏比得過。”
“算你小子有眼光。”何明斜眼看着他,呼出一口白氣,搓着手道,“快扶爺回去,正好再睡個回籠覺。”
書房裏的何老爺,緊急吩咐人把另外一名掌櫃叫來,一共有兩位掌櫃再加上管事,帶着十幾名家丁,出發前往亦縣。
一行人因為沒有主子在,路上該歇的時候就歇,絕不多颠着自己的屁股,因此他們到達的時間比原劇情裏晚了大半天。
在亦縣休息一晚,次日找到商家,檢驗貨物的質量,然後裝箱上車,這一通忙完,又找了家飯館飽餐一頓。
正要出發,天上突然下起了鵝毛大雪,紛紛揚揚,街上的行人們趕緊躲避,掌櫃望着天,憂心忡忡地問管事的:“這還能走嗎?”
管事沉吟道:“雪太大了,估計一時半會兒也不會停。你們覺得呢?走還是不走?”
三人一陣商量,最終的結果是原地等待雪停。
雪太大了,路上濕滑,容易翻車,萬一貨物損壞,老爺一定會追究他們的責任,叫他們賠償。
下面的人做事多追求穩妥,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至于回去的晚了,這批貨趕不上發賣的好時候,那就和他們無關了,這都要怪老天爺啊,只怪這場雪下得比往年早了好些天!
何田坐在暖烘烘的屋子裏,看着窗外飛揚的鵝毛大雪,微微一笑。
玉時正在跟阿寶玩轉圈圈的游戲,小孩的歡笑聲與阿寶的汪汪叫聲,交織成一片。
陳靜娴幫何田換了一杯熱茶,跟着看向窗外,嘆氣道:“這雪也來得太早了,不知道管事他們能不能按時回來。”
何田端起茶,喝了一口。
在原劇情裏,原身因為雪實在太大,怕夜裏看不清路會翻車,因此直接在路邊停留了一夜,次日天剛蒙蒙亮,就頂風冒雪往家趕。
他以身作則,其他人也不好抱怨,一路緊緊護着貨,終于趕在城裏大多數人買炭之前回來了。
這批貨質量好,雖然價錢貴了一點,但天氣過于寒冷,大家都争先恐後地購買,何老爺因此大賺了一筆。
“我估計多半會晚幾日。”何田放下茶盞,叮囑道,“他們一日不歸,父親的心情就不會好。這兩天正院那邊若是來請,你只管推了,別撞到氣頭上。”
“嗯,我知道了。”陳靜娴點頭應下。
果然,何有為的臉色一天比一天陰沉。
随着雪越下越大,人們家中的炭火便不夠用了,紛紛出門采購。而何家商行只有去年剩下的少量存貨,不到半個時辰便賣空了。其他沒搶到的人,只好去了別家鋪子。
其他那些中小商家,以前一直被何家商行壓制,去年的存貨還剩下很多,正好趁着這波大雪,把庫存都清了,狠狠賺了一筆。
何有為氣得眼珠子發紅,在家中不停地咒罵。終于在雪停的次日,一行人風塵仆仆地趕了回來。
何有為黑着臉,說他們回來得太晚,已經錯過了賣炭火的最佳時機。如今城裏好多人家都已經存夠了今冬要用的炭火,他這批貨要賣給誰?
一時賣不出去,還得騰出地方來存放。麻煩事且多着呢!
何有為揮揮手,讓他們下去休息,愁眉苦臉地在書房裏呆了大半天。
何田一直稱病不出,直到何有為把這批貨的一大半以低價處理給別的商戶們,他才假裝已經痊愈,可以出來見人了。
這天早上,何田去正院給老爺夫人請安,不出意料,收獲了何老爺的一頓臭罵。
何田臉色不變。你罵随你罵,我只當瘋狗在吠。
何夫人板着一張臉,心裏卻舒坦極了。
家裏一共兩個庶子,何明不足為懼,已然是個廢人,不值得她花心思關注。倒是何田,性格老實,做事又認真勤勉,難保将來某一天老爺會覺得他很好。
她喜歡聽老爺罵何田,罵得越兇,旭兒的地位就越穩。她甚至巴不得何田跟何明一樣才好呢,兩個廢人,将來只能靠着旭兒的施舍過日子。
至于家裏的生意少了庶子的幫襯,會變成什麽樣,何夫人不了解,也不願意去深想。在她看來,家裏賺的銀錢已經夠多了,足夠旭兒幾輩子的花費。所以,她不需要太能幹的庶子,有一個廢一個才好。
何田端坐着,垂着頭,耐心地等何老爺罵完,然後起身告退。
從正院出來,他就去了葉姨娘那裏。
葉姨娘眼不瞎,耳也不聾,知道最近府裏的氣氛不好,因此一見到兒子就連忙關心地問:“老爺是不是又訓你了?”
“沒事,姨娘別擔心。”何田拉着她坐下來,揮手叫丫頭出去,然後推心置腹道,“他最多就是罵我幾句,我又不會少塊肉。再說了,将來這樣的事情還多着呢。”
葉姨娘心裏微驚:“這是怎麽回事?”
何田想了想,問她:“姨娘,你覺得将來如果分家,我能分到幾成家産?”
葉姨娘想都不用想,肯定道:“一成半。庶子只能分三成,你跟二爺平分,該得一成半。”
何田再問:“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姨娘,你覺得我和二哥加一塊兒能讓父親高看一眼嗎?夫人又舍得把三成家産讓出去嗎?”
葉姨娘伺候夫人多年,自然清楚她是一個斤斤計較的人,尤其把財産看得格外重要。
猶豫了一下,她才道:“再不舍得也要這麽分啊,哪個大戶人家不是這麽分家的?”
“姨娘,你想得太簡單了。”何田緩緩道,“二哥比我聰明,他早就看出将來在大哥手裏連口湯都喝不着,所以幹脆就不管家裏的生意了。家業再大,掙下的銀錢再多,跟我和二哥又有什麽關系呢?那全都是屬于大哥的。”
葉姨娘以前從來沒有想過這種可能,現在聽了何田的話,她才開始細細回想。
二爺跟趙姨娘很久以前就表現得不關心家裏的生意,她那時還覺得這對母子實在太懶太不争氣了,現在多掙一點,将來不就能多分一點麽?
如果真像兒子說得這般,那也太不公平了。憑什麽勤勤懇懇辛苦一場,到頭來卻連口湯都喝不着?
難道庶子就不是老爺親生的?
葉姨娘越想越委屈,拿着帕子抹眼淚,說道:“這麽些年,我一直謹記着自己的身份,伺候夫人沒有半句怨言。你是庶子,我從來不敢要求你會和大爺有一樣的待遇,但至少屬于你的,将來應該全都給你。如果這種公平都做不到,那你在外邊做事還有什麽意思呢?不如學二爺,在家躺着就行了,反正老爺夫人也沒狠毒到要餓死你們。”
何田溫聲道:“姨娘你能想通就最好了,我就怕将來老爺罵我罵得多了,你跟着上火着急,所以先跟你通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