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姜芮看不到公堂裏面,實在是人太多了,倒是聽到一聲肅靜後周圍安靜下來,随後便是一老婦人的哭聲,那老婦人哭的傷心話都講不明白,便由她兒子開口。
原告張家一家人,開口的男子名張茂,雖然也帶了哭腔,口齒卻還算清楚,也能說清楚事情來龍去脈。
“求大老爺為草民姐姐做主,草民姐姐三天前出嫁,嫁到杏花村錢有福家,結果昨天卻有人告訴草民,錢家在偷偷辦喪事,一打聽居然是給草民姐姐辦的,草民找到錢家,錢家人不肯讓草民看屍體,非說姐姐有病是暴斃死的。”
“草民的姐姐自小到大都極少生病,怎麽會暴斃,草民不信,偷偷跟着他們,等他們将棺木埋了後把屍體挖出來,草民看到、草民看到姐姐身上沒有一處完好的,求大老爺為草民的姐姐做主,求大老爺做主。”
屍體裝在棺材裏,早在衙役将人帶入公堂時,便将棺木擡了下去,并讓仵作驗屍。
“啓禀大人,小的已經驗完,死者死了至少三日,死者身上多處掐、抓、咬痕,手骨折斷、額角滲血……死者是被人生生暴1虐致死。”
仵作的話一出口,張婆子和張茂哭聲震天,百姓則一陣唏噓。
祁峥讓捕快去帶錢家人來。
錢家人被捕快帶來,入了公堂跪下便開始喊冤,祁峥一拍驚堂木,詢問張茂姐姐張梅死于何時,死因為何。
錢家人一開始還不認,直到仵作道出驗屍結果,錢有福這才開始慌了。
據他交代,新婚夜他堂哥給了他一包藥,說是房事上能很厲害,他吃了藥又喝了酒,等清醒時,張梅已經沒了呼吸。
他吓壞了,錢家人擔心事情暴露,謊稱新娘子有病,便是喪事也偷偷摸摸辦,張家雖是孤兒寡母,但錢家人還要面子,錢有福日後還要娶媳婦兒,若是傳出打死媳婦兒的話,以後娶妻會不那麽方便。
打死妻子,還想着以後再娶,這家人着實可惡。
後面對錢家人的判決姜芮沒有再聽,進了縣衙,她并未直接回後院,而是去了屍房。
祁峥下衙得知姜芮去了屍房,眉頭微蹙,不解她去屍房作甚,剛到門口便見姜芮蒼白着臉出來,扶着樹幹哇的一聲吐起來。
守門的衙役一臉惶恐,夫人非要進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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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芮上一次這麽難受還是剛穿來那會兒,吐的眼淚都出來了,以為是婵娟在為她順背,直起身卻發現身形不對,一看竟是祁峥,“你、你怎麽在這兒?”
“這話該我問,你來屍房作甚?”
“看屍體。”姜芮也不知怎麽的,想到那錢有福說新婚夜吃那種藥,她想起了祁峥從尹家回來那次,也有些失控,若非祁峥對自己養妹執着的情愫,姜芮不敢想後果。
張梅的屍體可謂慘不忍睹,花一樣的姑娘就這麽被人暴1虐死了,“錢家人什麽下場?”
“錢有福死刑,秋後問斬。錢家其他包庇之人,判五年牢役。”
姜芮點了點頭,沒有輕判,不過還是有些可惜,一個活生生的姑娘就這麽沒了。
聽她提及錢家人,祁峥猜到她應該聽了審訊,姜芮走後,祁峥進了屍房,看到死者的慘狀,想到姜芮那蒼白的臉色,怪不得那麽難看。
轉眼想到錢有福是吃了那種藥又喝了酒才對死者施1暴,姜芮也許就是因此才來看死者。
看來那次将她吓的不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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軟塌是下午送來的,一并到的還有一面镂空刻雕花屏風。
這次祁峥要睡軟塌姜芮沒有搶了,美滋滋的睡到了床上,只是閉眼全是白日看到的死者模樣,“祁、祁峥,能把蠟燭點上嗎?”
姜芮聽到細微的聲響,過了會兒屋裏亮起了暖黃色的燭光。
雖然有燭光,但屋子裏特別暗,姜芮現在後悔死白日的沖動,也不知當時怎麽想的,“祁峥,你睡了嗎?”
祁峥聽到她翻來覆去的聲音,“害怕?”
姜芮抱着被褥,“沒有,我就是睡不着,不如我們說說話。”
“可以,那不如談談白日的案子,我總感覺縣衙還欠缺了些什麽,死人這等事應該由官府經手消戶籍,而非村長上報。”
“……”
姜芮感覺他是故意的,可沒證據,不過有人說話她不那麽害怕,“可以定一個規矩,死去的人必須由官府仵作查驗,死因無疑方可消戶籍下葬,能減少冤案橫生。”
“最好設連坐罪,指定幾戶人家相互監督,若是有人犯罪不報,查到便所有人一起判。為了不被連坐受罰,定會有人上報的。”
連坐罪這種她在何處看的不記得了,大概意思便是如此。
祁峥覺得這法子不錯,但想要實施起來卻不易,“光是官府施壓不夠。”
姜芮抿了抿唇道:“若是做得好的有獎賞呢?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應該可行。”
祁峥:“什麽獎賞能讓同族同村的人檢舉自己的親人。”
鄰居到無妨,最麻煩的是那種一個村全是一個族姓之人,一人犯罪整個村子都幫着隐瞞。
獎賞?姜芮抱着被子想了會兒,“讓他們的孩子都能讀書這個算獎賞嗎?”
“誰教?辦學堂?”
“當然不是,可以派人支教啊,許昌縣應該有書院吧,書院裏面童生、秀才讀書為得是科考,有錢人家不缺銀兩,可若是那較為貧窮的學子呢,可以尋了他們定為期一個月或是一年的支教,而這些學生去村裏教孩子讀書識字,每月月銀從縣衙領,等到了科考時縣衙還會幫忙出一份舉薦信。”
祁峥猛的起身,“筆墨紙硯在何處?”
尋到筆墨紙硯,祁峥将蠟燭又點了幾盞,屋子裏比剛剛亮了不少,“幫我研墨。”
屋子裏沒別人,姜芮發現這話只能是對她說的,起身走到桌邊拿了墨沾上水開始研磨。
細看祁峥在紙上寫的,竟是她剛剛說的那些,不過他寫的更為詳細,也更為完善,姜芮只提了個大概,而祁峥卻想的更為全面,可謂是面面俱到。
祁峥何時睡下的姜芮不知,她磨墨磨到後面瞌睡連天,什麽害怕早抛之腦後,倒床便睡。
早上醒來不見祁峥身影,倒是硯臺裏的墨跡還未幹透,瞧着像是寫了一夜。
昨兒個夫子便說今日要請假不能來為孩子們授課,三舅舅得知後便說帶黎兒去騎馬,兩人早早出發了,只姜芮一人用早食。
姜芮好幾日沒有碰泥塑了,正好拿了出來繼續捏。
丫鬟來報說縣丞夫人來了。
平日無事,這些夫人是不會随便登門的,許是與她們各自夫君的品性有關,都不是那上趕着的人。
縣丞夫人也未拐彎抹角,一來便道明原由,“尹師爺的閨女再過幾日出嫁,我想問問我們可要去給尹姑娘添妝?”
尹芯荷要出嫁了,看來尹夫人的速度還算可以,雖然不是立刻就嫁人,但畢竟要尋摸一番。
不過一想到尹芯荷,那原本已經沒有想起的張梅慘狀又浮現眼前,“我那日不得空,便不去了,夫人若要去,幫我挑選支簪子送去吧,我将銀子給你。”
不說厭惡尹芯荷,但讓她去給她添妝,姜芮是不願意的,也不想廢那個心神。
縣丞夫人讪讪一笑,說來那日縣令一家提前離席,雖然尹師爺還在縣衙做事,但一直往縣衙跑的尹姑娘突然就被她娘拘在家裏了,尹家那位小虎子也沒再來縣衙跟着夫子讀書。
想到這會兒尹家突然嫁女,縣丞夫人覺得那日肯定發生了什麽大事,奈何兩家人都瞞的死死的,愣是一點風聲不透。
知道姜芮不會說,縣丞夫人也不敢開口問,收了銀子告辭,舉手之勞幫忙的事,她沒理由推辭。
姜芮對尹家嫁女不在意,甚至都沒有問縣丞夫人,尹芯荷是那一日出嫁。
不過縣丞夫人走後沒多久,姜芮便知道了,因為尹家給她送了帖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