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對于獸人來說,不止視力發達,聽力同樣發達。
那名巡邏的年輕巨鷹族獸人的一聲長嘯讓部落中的獸人都聽的清楚。
換鹽的隊伍由十名成年獸人與三十名剛成年獸人組成,他們此刻一個個都是巨獸形态,除了巨鷹族的幾名獸人飛在空中外,其他獸形全都在身上捆綁了獸皮做的袋子,袋子鼓鼓囊囊的。
“回來了!他們回來了!”
也不知道誰喊了一聲,部落中的人緊跟着開始歡呼。
這次換鹽隊的人比預期多用了十幾天才回來,他們雪季前存下的鹽塊都要吃光了,再不回來他們就只能喝獸血來補充鹽分。對獸人們來說喝獸血倒是沒什麽,畢竟他們平時也都吃生肉,但是亞獸人卻很不習慣,也不喜歡,獸血太腥了。
在部落圍牆外巨獸們一個個變成人形,然後他們就被從部落裏沖出來的人給圍住了。
“換了多少鹽塊!”
“你們這次去了好久,再不回來我們都得喝血了!”
“怎麽好像袋子比上次少呢?”
“快快,拿什麽東西換,我洞裏就剩一個鹽塊了,曙光做的那些魚幹我都沒辦法做!”
“對對對,快換鹽,先換了再說!”
一群人叽叽喳喳的,你一言我一語,亂糟糟。
領頭的蟒大沉着臉,對其他人道:“你們先給他們換鹽,我找首領去。”
旁邊的幾名獸人都點點頭,顯然是在回來的路上已經做好了分工。
哪怕現場亂糟糟的,部落中的族人也都在排着隊,拿着自己這段時間攢下來的東西跟他們換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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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土豆換!我挖了很多土豆!”
“我也用土豆換。”
“我也是啊,你們都拿土豆換,會不會沙鱷族的人不收啊!”
“他們自己說的要用可以儲存久一些的食物換,土豆能存很久,怎麽會不收。”
“我還有恐鳥肉呢,要是能做成那種能保存很久的肉幹就好了。”
“肉幹我就吃過一次,還是很多個雪季之前我父親帶回來的,就那麽一小塊。”
“我也是,我父親說肉幹是在大集會的時候,從南大陸的獸人手裏換的,他們說肉幹可以保存很久。”
“要不然問問曙光吧,看看他會不會做?他都會做魚幹呢,肉幹肯定也會!”
“剛才曙光不知道做了什麽,那味道又香又嗆的,我打了好幾個噴嚏。”
“蟒九真是好運氣,天天能吃到曙光做的東西,肯定很好吃。”
換鹽隊的人聽着他們越來越跑偏的聊天內容,很好奇這個叫做曙光的人是誰,而且怎麽聽着,好像跟蟒九還有些關系?
他們起了八卦心,但是這會兒周圍全是等着換鹽的人,所以想八卦也得忙完再說。
蟒二山洞前,蟒九看了眼手中的粗竹筒,又看了眼變成蛇形盤着睡覺的兄弟,轉身,拿着竹筒又回去了。
悄無聲息的來,悄無聲息的走。
蟒二粗壯的身體緩緩挪動,好像剛才有一瞬是要醒過來似得。
張曙光站崖邊往外看,哪怕努力的睜大眼睛,他也只能看到一群人聚在一起,到底是在幹什麽沒辦法看清楚,不過剛才那麽多巨獸一起跑過來的盛況,讓他汗毛都立起來了。
他看着蟒九站到了蟒二洞前,看到蟒九轉身回來。
“嗯?”張曙光納悶的看着他。
“他睡覺。”
“你怎麽沒給二哥放下。”睡覺就放下呗,看到多出來的肉丸子蟒二肯定會過來問一下的。
蟒九把竹筒放到桌上,擡擡下巴示意他看部落外,“換鹽隊的回來了,用肉丸子跟他們換鹽。”
張曙光其實對那些雜質多,味道又不太好的鹽塊沒什麽興趣,但是他們沒剩下多少細鹽,海邊的煮鹽隊估計還得有陣子才能把整個部落需要的細鹽煮出來,所以這段時間,鹽塊的重要性就體現出來了。
“行吧,那就跟他們換一些,拿回來我可以再提煉一下。”他盤算着把鹽塊砸碎了重新煮一下,用煮過的豚獸長毛當個過濾網,起碼能把那些沙子都濾出來。
蟒九點點頭,見他臉色有點兒發白,微微蹙了下眉頭,“你怎麽了?”他伸手在對方額頭上摸摸,“不舒服?”
張曙光唔了聲,蟒九不說他還沒感覺,這會兒被他涼絲絲的手心貼着,一直隐隐脹痛的額頭得到了些微的緩解。
“應該是在水裏泡的太久了。”他鼻音很重的調調聽起來軟乎乎的。
蟒九彎腰把他打橫抱起來,大步進了山洞,把他放下,“睡會兒,我去找鷹草。”
“嗯,謝謝。”張曙光把皮子往上拽了拽,輕咳了一聲。
蟒九板着臉快步去找鷹草,那冷酷的樣子讓不知情的鷹草吓了一跳,以為自己什麽時候惹到了他,讓蟒九來尋仇了。
“你這是……?”鷹草眼中帶這些驚訝,“出事了?”他聽到外邊換鹽隊回來的聲音,本想着出去換點兒鹽的,結果直接被蟒九堵在了洞裏。
因為經常在洞裏搗鼓草藥,他的洞中充滿了混合在一起的草藥香氣,很特殊。
“曙光發熱了。”蟒九嘴角繃直,神色不掩焦急,“他在水溝裏抓小龍蝦的時候,泡了很久的涼水。”
鷹草轉身在一堆石碗中拿了一個,跟着他腳步匆匆往外走,“去看看。”
蟒九山洞內,張曙光把皮子裹得嚴嚴實實,丁點兒縫隙也沒露出來,身上一陣陣的發寒。
“喵嗚~”奶豆湊過來,毛腦袋在他額頭上蹭來蹭去的,還用冰涼涼的鼻尖頂他,“喵喵喵!!”小奶音中滿是急躁。
糖豆也湊過來用小翅膀拍張曙光的臉,啾啾啾啾的叫個不停,小尖嘴在他嘴唇上輕輕啄了啄。
“爸爸沒事,”張曙光伸手把奶豆摟進懷裏,又親了親嘴邊的小腦袋,“乖啊,爸爸睡會兒就好。”
在這種沒有特效藥的時候,一個普通感冒發燒都能要了他的命,張曙光其實心裏也沒底。
但是能感覺到兩個小崽子的擔心,他挺欣慰,起碼這兩天沒白養他們。
他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胡思亂想,聽見了有腳步聲走進,然後被人觸碰了額頭。
“嗯?”他迷迷糊糊睜開眼,看見是蟒九後又把眼睛閉上。
鷹草看到他懷裏抱着的貓崽子,還有在他脖子邊蹲着的鳥崽子,輕輕挑了下眉,然後上前摸了摸張曙光的額頭試下溫度,把手裏端着的石碗遞給蟒九,“弄點兒熱水給他和這個藥汁一起喝下去。”
蟒九接過碗,沒動。
鷹草嘆了口氣,“你放心,就算沒辦法治好他也不會吃死他的,沒毒。”
蟒九皺眉,“不好用?”
“好不好用的,得用了才知道,”鷹草聳聳肩膀,拍拍他,“快去,我給其他的亞獸人也試過,喝了會出汗的,雪季裏很多亞獸人都會發熱,喝了出汗就好了。”
張曙光隐約聽見他們的對話,不過實在是懶得開口,被蟒九扶着坐起來灌了一碗熱乎乎的藥湯,那味道真的是比他曾經喝過的所有中藥湯還要苦,味道更澀更嗆。
“咳咳咳!!!”
“給他喝點兒清水。”鷹草在一旁說道。
蟒九一個指令一個動作,雖然做的不熟練,他也都記住了。
張曙光快被他擺弄來擺弄去的,身體軟綿綿的丁點兒力氣都沒有。
“我快挂了。”他嘟嘟囔囔。
蟒九蹙眉,“挂了是什麽?”哪怕聽不懂,也清楚他不是什麽好話。
“死掉的意思,”張曙光呼出口氣,半睜着眼睛躺在石板床上,“我開玩笑的,你別皺眉,怪吓人。”
奶豆在他懷裏喵嗚喵嗚的輕聲叫,糖豆縮着腦袋蹲在他頸邊,小黑豆眼盯着張曙光,過了會兒,慢慢扭頭,看蟒九。
蟒九伸手在她的小腦袋上點了下,又拽了下奶豆細硬的胡須。
“怪不得他們不親近你。”張曙光擡手,在他手背上輕輕拍了下,“總欺負他們。”
“小崽子就是要被欺負,”蟒九握住他的手,發現濕熱濕熱的,又想到之前鷹草離開的時候叮囑他要給張曙光多喝點兒熱水,他起身去燒水。
“嘛去?”
蟒九:“燒熱水。”
張曙光:“架子上,粗竹筒,熱水。”他說完話就閉上眼睛,連呼出的氣息都滾燙粗重。
蟒九到洞口的架子上拿粗竹筒,倒了水回來。
結果發現張曙光已經睡着了。
蟒九把水杯端在手裏,左右看了看,居然找不到放的地方。
他起身出了山洞,去到旁邊熊紅和宇的山洞裏,“鱗甲板換我一塊。”
熊紅直接伸手一指,“自己拿,不用換,曙光那頓飯太香了。”
蟒九也不客氣,拿了一塊鱗甲板就走。
回到山洞裏,他按照張曙光在洞外搭的那個桌子,先把鱗甲板從兩米見方砍成一米見方的四塊,然後在張曙光的石板床床尾處,用鱗甲板搭了個矮方桌。
要是張曙光這會兒醒着,肯定會發現,這就是個異世版的床頭櫃。
蟒九不止給張曙光搭了矮桌,他自己的石板床旁邊也搭了一個,剩下兩塊小鱗甲板就讓他放在架子上,等張曙光醒過來看看要怎麽用。
他又出了山洞把那十幾根竹子留下兩根,剩下的全都劈成有粗有細的竹片,然後圈起來放到架子最上層。
不僅如此,這位突然跟閑不下來似得,又跑去水溝弄了一石桶的淤泥,還有順便把皮包洗幹淨,回來的時候又拽了些香茅草。
他還記得張曙光之前說的要把豚獸皮煮了,他便去燒了水,把洗幹淨的那半張豚獸皮全都切成一塊一塊的,扔到鍋裏煮,還沒忘記往裏邊扔了幾顆花椒和幾根香茅草。
他記得,張曙光每次都是這麽做的。
石鍋中的水加的多,蓋上了鱗甲板蓋子直接焖煮着,他只要保證裏邊的水不幹就行了,至于煮到什麽時候,蟒九表示無所謂,反正等曙光醒來他自然會知道。
張曙光是天擦黑的時候醒得,算下來迷迷糊糊的一共睡了大概兩個小時。
一睜眼被腳下的矮桌吓了一跳,轉頭看了眼,發現蟒九那邊也多了一個。
他擦了把脖子上的汗,又摸了摸濕漉漉的額頭。
藥效好不好另說,這出汗量是夠大了。
矮桌上有水,只不過水涼了,他也懶得再去倒,直接一仰頭全喝光。
大量出汗讓他整個人缺水嚴重,一杯涼水顯然并不能得到所有的補充,動了動酸軟的身體,坐起身。
“蟒九。”
他輕聲喊,并不是不想大聲,而是嗓子發不出太大的聲音。
蟒九從洞外進來,手上有些泥巴,看到張曙光坐起身,他快步過來,“怎麽不多睡會兒?”
“麻煩你幫我再倒點兒水。”他把水杯遞過去。
蟒九應了聲,伸手去接,看到自己手上的泥巴,他皺了下眉頭:“等下,我馬上回來。”
他轉身去洗手,回來後拿着粗竹筒給張曙光倒水。
張曙光接連喝了三杯溫水才緩過來幹咳脹痛的喉嚨不适,看着蟒九微笑着道了聲謝。
“我把豚獸皮煮了,你要吃嗎?”蟒九在他額頭上試了下溫度,“不熱了。”
張曙光伸手,抓着他的手腕下了石板床,走到洞口,看到蟒九做的事情,他疑惑又驚訝的問道:“我只是睡了一會兒吧?”怎麽他好像睡了很長一段時間似得。
“嗯,沒睡多久,”蟒九把他扶到竈臺邊,掀開鱗甲板蓋子,“煮成這樣行嗎?”
鍋裏的湯汁已經變成乳白色,豚獸皮粉嫩嫩顫巍巍的,一看就是經過很久的熬煮才會變成這樣。
張曙光用樹枝戳了下,很輕松的就能戳出一個小洞。
“把這些湯倒進粗竹筒裏,然後放到架子上,明天才能吃,你往裏邊放鹽了嗎?
“沒放。”蟒九搖搖頭。
“那稍微放些鹽進去,不用太多。”張曙光把豚獸皮撈上來,改刀切成細條,“晚上炒一個豚獸皮吃。”
“我炒。”蟒九道:“你要做什麽都告訴我,我來做。”
張曙光懷疑臉,“你會嗎?”
“不會。”蟒九理直氣壯,“你教我。”
那一刻,張曙光好像看見了這男人在發光似得,讓他看了為之着迷。
長這麽大,除了家裏人,從沒有個外人會對他這麽關心照顧,甚至是體貼。
“好,那我等會兒坐在旁邊,然後教你。”他笑彎了眼睛,臉頰上的小酒窩深深。
另一個山洞內,熊奎雙手叉腰站在洞內,蟒大滿臉嚴肅甚至有些發愁的站在他旁邊,對他道:“首領,有個壞消息。”
熊奎點點頭,眼睛盯着洞外,“你們這次回來晚了。”
蟒大也是沒想到,這次他們比預計時間晚了十個日出(十天)才回來,他嘆了口氣,語氣中帶着點兒惱怒道:“我們過去以後,原本是按照每個雪季過後的獸肉數量來跟沙鱷族換鹽的,結果他們加了數量,說要兩頭巨豚獸換一塊鹽,我們帶去的東西不夠,臨時又去了趟長葉林狩獵。”
“為什麽?”熊奎一愣,兩頭巨豚獸換一塊鹽,他們這是明搶了。
蟒大嘆了口氣,“沙海發生了地動,地龍翻身讓地面陷落形成多個巨大的沙坑,我們曾經去到過的幾處有水源的地方都消失了,鹽山部落所在地也沒能躲過,據說鹽山下降了很多,對鹽塊産量有所影響。”
熊奎皺眉,地龍翻身無論發生在哪個部落附近,對周圍的環境都會造成影響。
嚴重一些的地方,都有可能造成附近整個部落搬遷。
“沙鱷族的族長說,他們都是為了生存,水源地少了,對他們有很大的影響,而且鹽山變矮了,鹽塊就少了,所以要用更多的獵物去換。”蟒大說話的時候臉色很不好看,顯然這麽久過去,他仍然很生氣。
這要是放在之前不知道海水能提煉出鹽的時候,他可能同樣會憤怒,無措卻又無可奈何,沒準就真的為了鹽塊而忍了沙鱷族的明搶行為。
但是現在,熊奎冷笑一聲,對蟒大道:“你跑一趟,把巫和部落的老人都叫過來,我有事宣布 。”
蟒大一愣:“老人?老亞獸人也叫嗎?”
熊奎點點頭,“對,所有活過五十個雪季的老人,快去。”
蟒大雖然不知道他要說什麽,仍是聽話的轉身出了山洞。
路過蟒九那邊的時候,對于蟒九山洞的改變也很好奇,不過這會兒沒時間讓他多問,只能與從洞內出來的蟒九匆匆颔首,然後快速離開。
張曙光坐在石頭上,被蟒大無視的很徹底。
他扭臉看了眼熊奎的山洞,就見這位首領從洞內出來,直奔他而來。
生病讓他整個人都顯得有些虛弱,肉眼可見的沒精神。
熊奎走到他旁邊,擔憂道:“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找鷹草喝點藥汁。”
“喝了,已經快好了。”張曙光對他笑了下,“您這是要出去換鹽?”
他對海邊煮鹽隊的進程沒太關心,大概估算一下也知道,他們兩天時間哪怕日夜不休也煮不出來多少,還是得把曬鹽的事情提上日程。
心裏盤算着,他面上沒顯。
熊奎不打算瞞着他們,這事情跟張曙光息息相關,沒有人家的無私奉獻,現在他們也得為了以後換鹽的事情發愁。
別以為多了些獵物其實沒什麽,一個中型部落每個月需要的鹽量是很多的,如果說要多狩獵才能得到足夠的鹽塊,那用來狩獵的獸人數量就得增加,這就打亂了原本部落中維系的一個平衡。
短期可能還看不出來,時間長了,部落中的人就會發現,他們每天疲于奔命所得到的獵物,大部分卻進了別人的嘴裏,這還能行?
遇到了脾氣火爆的獸人,這事兒根本就沒辦法善了,到時候原本平靜的東大陸恐怕就會出現争鬥,而守着鹽山的沙鱷族,絕對會被群起而攻之。
可惜的是,沙鱷族的人并不是只知道斂財沒腦子的蠢貨,何況他們的戰鬥力同樣驚人。
能手在鹽山多年的部落,怎麽可能一點兒手段都沒有,不然他們也不可能直接擡高價格,明搶了。
所以,如果東大陸燃起戰火,沙鱷族也不會真的處于劣勢方,他們手裏握着鹽山,到時候他們只要放出來消息,說是可以給一兩個部落低價或是無償供應鹽塊,那少不了會因為這個名額讓聯盟內部先瓦解內讧。
當然了,發生這一切的前提是,東大陸沒有第二個會制鹽的部落出現。
熊奎也不可能看着各個部落間因為鹽而開啓戰火,所以他想找張曙光商量一下,怎麽樣能提高鹽的産量。
他把自己擔憂的事情說了一遍,又把想法說了下,然後問道:“上次你說的曬鹽,咱們能不能試試?”
張曙光剛想點頭,蟒九在一旁開了口,“不急。”
熊奎想說怎麽會不急,他很着急!
但是看到蟒九那張冷臉,熊奎又把嘴巴閉上了。
張曙光歪頭看蟒九,“很急的,趁着天氣幹燥沒有下雨,先把鹽田鋪好,還得引海水到鹽田裏蒸發晾曬,這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成功的。”
蟒九仍是那句話,“不急。”
張曙光瞪眼:“很着急!”
“等你好了再說。”蟒九轉臉看熊奎,冷漠道:“換鹽隊帶回來的鹽塊夠部落裏吃一陣子,在鹽塊吃完前把海鹽曬出來就行。”
張曙光張了下嘴,“……”
熊奎伸手示意張曙光,“蟒九說的對,你現在身體不舒服,還是休息好再忙這事兒。”
張曙光瞥了眼蟒九,到底是聽了熊奎的建議,點點妥協道:“行吧,那再等兩天,先去趟熱岩洞,如果那邊的石頭合适,可以挖一些出來圍個鹽田,還需要将海水引出來,咱們部落裏的獸人們可以變成獸形來挖溝渠引海水。”
熊奎聽得迷迷糊糊,“然後呢?”
“海水漲潮的時候把曬鹽田灌滿,退潮的時候在旁邊的儲水區将海水留存一部分,然後開始第一步的曬鹽過濾,起碼要過濾三次,曬出來的海水才能達到高濃度的鹹度,會比我之前煮出來的那個鹽塊味道更好。”
張曙光将自己知道的曬鹽方法說了下,他其實也是紙上談兵,而且想到這邊人平時吃的鹽是什麽質量,便道:“可以先試一下看看,如果着急出鹽,其實海水灌溉兩次就可以了,不需要提煉的那麽精純。”
熊奎連連點頭:“好,好,好,你說怎麽樣都好。”
張曙光失笑:“我其實不是特別有把握能曬鹽成功。”
“沒事,可以先試試。”熊奎對張曙光百分百有信心,當初他們也不相信海水能變成鹽,結果一次就成功了。
話音剛落下,就聽到一陣陣的腳步聲傳來,三人看向上山的小路,就見巫明打頭,在他身後跟了十幾位同樣能看出蒼老之相的男男女女。
張曙光猜測,這是部落中年紀最大的一批人了。
“首領,你把我們這些老不死的喊上來是出了什麽事?”
熊奎點點頭,也不廢話,直接擡手一指張曙光,“曙光味部落帶來了提煉海鹽的方法,我和巫已經确認過,海水可以變成鹽。”
語出驚人,除了巫和蟒九外的其他人,全傻了眼。
蟒大更是簌地轉頭看向張曙光,驚訝的瞳孔都縮了下,險些變成獸形豎瞳。
張曙光面帶微笑,對衆人的視線輕輕颔首。
蟒九手裏拿着個土豆,蹲在張曙光旁邊削皮,只擡眼掃過衆人,衆人的視線收回,卻仍是抱有懷疑。
巫明這時道:“熊奎已經讓人去海邊煮鹽了,如果你們不相信可以親自去看。”
“真的能把海水變成鹽?”
熊奎點點頭,拿出之前張曙光煮好的鹽,雖然只有很少的一點,但是足夠讓他們挨個嘗一遍了。
一小碗的鹽在衆人手中傳了一圈,随後回到熊奎手中。
嘗過鹽的衆人已經懵了,只要去過海邊下過水的人都清楚海水是什麽味道,這個鹽的味道與海水很像,又不太一樣。
蟒大激動的手抖,如果他們部落能自己制鹽,那以後的日子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熊奎把這些人叫過來,一是為了讓他們清楚部落可以制鹽,二是要讓他們告訴自己的族群,不要因為聽到傳言而慌亂。
三來,這些人能活到這個年歲,在他們自己的族群很受尊敬,有時候說話比他這個首領都管用。
張曙光并沒有參與他們的讨論,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他這會兒整個人其實沒什麽太多精神來應付這些人的問題。
為什麽會把海水變成鹽。
為什麽要告訴部落裏這個方法。
想要得到什麽。
各種猜測層出不窮,聽得他腦子嗡嗡響。
蟒九把手裏的土豆洗幹淨,切成塊扔到鍋裏和肉丸子一起煮,還捏了些細鹽進去。
“說完了?”他冷淡開口,看了眼衆人,“說完了就走,我們還要吃飯。”
言下之意,有事沒事別跟這兒站着,礙眼。
“蟒九,你從哪把他撿回來的,他要是想對部落做些什麽怎麽辦!”
“解決你們沒有鹽吃也叫做什麽的話,那你們是應該多說幾句謝謝。”蟒九冷着臉怼了一句,絲毫不在意開口說話的那位年紀快能當他爺爺的亞獸人。
張曙光噗嗤一聲,見衆人又把視線定在自己身上,擺擺手道:“你們懷疑我的目的,人之常情,但是我也想告訴各位一聲,如果我想做壞事,也不會讓你們吃上烤土豆了。”
熊奎皺着眉頭,嚴肅道:“蟒大帶回來的消息,沙鱷族把換鹽需要的獸肉提高了,如果我們不試着自己制作海鹽,那就要受制于他們,這是你們想看到的?”
“可我們會制鹽的事情如果傳出去,也會遭到其他部落的窺視,而且用海水煮鹽,只要看過一次就能學會。”
熊奎冷臉,“那又怎麽樣?就算所有部落都會用海水煮鹽了,對我們也沒什麽大影響。”
“首領說得對,如果能守住制鹽的方法,我們還可以提供其他部落交換鹽,這對我們有好處。”
張曙光心說何止是有好處,等他田裏的菜成熟了,這些人就知道種地的好處了,到時候分出些人手一邊制鹽,另一邊種地,那他們完全可以自給自足,別的不論,餐桌上的吃食種類就會豐富許多。
不僅如此,在農耕業發展起來後,他們就可以繼續發展其他行業,到時候崖岸部落真的會發生很大的變化。但這些并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耐心。
民以食為天,這話無論放在哪個世界都成立。
熊奎:“我告訴你們,是因為你們在部落中最老,懂得比其他人都多,也能清楚這件事情的重要性。”
衆人點點頭,這話說的沒錯。
熊奎:“煮鹽隊的人明天會帶回來第一批海鹽,如果你們還有懷疑,可以見到海鹽再說。”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全部點頭,贊同他的說法。
無論什麽事情,眼見為實。
如果真的能把海水煮出足夠部落中人使用的鹽,那他們沒有二話,也不會懷疑這個亞獸人有壞心了。
其他人都陸續離開,巫明沒走,他好奇的進了蟒九的山洞轉了一圈,看到兩只小崽子還伸手摸了摸,對山壁上鑲嵌的鱗甲板看了一會兒,發現這麽弄不僅洞裏整齊許多,能放得東西也多了不少。
“用木板或者石板也可以吧?”他出了山洞,指了指。
張曙光點點頭,“木板可以,石板不行,太重了會讓山壁掉碎石。”他捧着蟒九做的肉丸土豆湯,看蟒九握着平底鍋坐在小竈臺前,往鍋裏放了塊油,等油化了,他直接把煮好的豚獸皮倒了進去。
“等等!”這話,說晚了。
刺啦一聲,油崩的四濺,蟒九被油星濺到胳膊,燙的一縮,“!”
“燙到了吧!”張曙光起身有點兒急,晃了下,等頭暈的感覺過去,他快步到了蟒九旁邊,伸手抓着他的胳膊看了看,又仰頭看了看他的臉,“皮上有水,水進了熱油裏就容易炸,幸好沒崩臉上。”
他說話的時候,鍋中的肉皮更爆炸似得,砰砰砰亂跳不說,還發出了聲響。
巫明吓了一跳,趕緊往後挪了一步。
張曙光把蟒九往後一拽,自己拿着漏勺快速翻攪肉皮,加鹽加麻椒,然後又翻攪了兩下後,出鍋。
“你不怕被崩着?”蟒九皺眉問道。
張曙光斜他一眼,“怕啊,我這不是經驗比你豐富些,沒事的。”他笑了聲,“下次再有這種情況就快速翻炒,這樣它們就來不及反應了,不會蹦跶的那麽厲害。”
說完,調皮的擠擠眼睛。
蟒九冷漠的面龐上帶了些笑,手指在他臉頰上戳了戳,“把這個鍋重新弄一下,有個洞還是不太方便,而且也太平整了。”
“好啊,其實我想要的是另外一種。”張曙光彎腰拿了根曬黑的木柴在地上畫了畫,“這種的。”他畫了一個标準的平底鍋,“鱗甲板是不是能砸成這個樣子?”
“能,我等會讓給你另外做一個新的。”蟒九點點頭,“我從熊紅那裏要了一塊鱗甲板做了兩個矮桌,還剩下兩塊。”
“謝謝。”張曙光對他笑眯了眼睛,“吃飯吧。”
他們兩個坐在桌邊吃飯,巫明湊了過來,臉皮厚的分了碗肉丸土豆湯,還戳了兩塊肉皮嘗了嘗。
“這個是什麽皮啊,好軟。”
“豚獸皮,”張曙光夾了一些塞嘴裏,“明天早上皮凍應該就能成,那個更好吃。”
“皮凍是什麽啊?”巫明自己搬了塊石頭坐到他旁邊,丁點兒身為巫的自覺都沒有,那饞兮兮的樣子跟個普通老頭沒有絲毫區別。
張曙光笑了聲,用筷子尖點了點竹筒碗裏的肉皮,“煮肉皮的湯,多煮一段時間後會有粘稠度,放涼了就是皮凍。”
“真的嗎?”
“真的,”張曙光笑眯眯,“明天早上我給您送去些,皮凍涼,別一次吃太多了。”
巫明笑呵呵的點頭,“我知道的,你讓蟒九送過來的炸肉排我都沒多吃,全讓小崽子們給搶走了,我也熬了些獸油,你教教我怎麽做,我給小崽子們也做些。”
“好呀,對了巫,我想問問您,蟒九帶回來的那兩個黃果子是哪摘的?那個是南瓜,也可以存一陣子的,像土豆那樣。”張曙光道:“我用南瓜做了湯,還挺好吃。”
“那個啊,是上次去莽荒平原的采摘隊帶回來的,還有一種小紅果子,挺甜的,就是少。”巫明放下竹筒碗,擦擦嘴:“你們不是打算去熱岩洞嘛,莽荒平原順路去轉一圈,沒準你能發現更多吃的東西。”
“這個天氣,很多作物都沒長成,就算找到了也不能吃,我看過離帶回來的果子,基本上都沒熟,味道不好不說,還浪費。”張曙光把最後一個肉丸子吃掉,對蟒九道:“要不然明天去轉轉?”
蟒九冷聲道:“不急。”
張曙光:“……”他今天,不想再聽見這兩個字了!
巫明在一旁笑着點頭,這兩個小崽子挺有意思,看樣子關系是越來越好了。
熊奎和蟒大在一旁嘀嘀咕咕的說了一通,轉臉就見這三人都快吃完飯了,蟒大剛才因為過于震驚喜悅的,對蟒九會做飯的事情都沒注意。
此刻,他總算是把心思收了回來,關注起他最小的兄弟蟒九的狀況。
“我只是走了二十幾個日出,你怎麽吃上熟肉了?”他記得蟒九是從來都直接生吞的,不像他們,有時候還會吃點兒烤肉換換口味。
蟒九沒說話,很大方的給他盛了一竹筒碗的肉丸土豆湯,至于炒豬皮皮,不好意思,已經麽有了。
蟒大端着碗喝湯吃肉,一撇嘴,行吧,要是他家亞獸人手藝也這麽好的話,那他肯定想天天這麽吃。
“你是蟒九的亞獸人,叫曙光?”他看向張曙光,笑呵呵的問道。
只不過這位的笑容有點兒僵硬,好像戴了個面具似得,看起來讓人毛骨悚然。
張曙光脊背蹭的一下寒了,想到了記憶深處很不好的畫面。
他上小學的時候,學校組織參觀動物園,他們跟着老師去到爬行館,看到了一條墨綠色大蟒蛇,也是趕巧他們去的時候,飼養員再給那條大蟒蛇喂食,他眼睜睜的看着大蟒蛇一口吞了只活雞,是活雞!
也是從那次起,張曙光對蛇類就有了陰影,每次只要一想起來就會汗毛倒豎,雞皮疙瘩蹭蹭的冒。
平時跟蟒九相處,他都控制住自己發散的思維,不要去想對方是什麽獸形。此刻,被蟒大如此注視着,他像是再次見到了那噩夢般的墨綠色身影。
一時間,連話都不會說了。
蟒九轉臉看他,發現他臉色發白,皺起眉頭,“不舒服了?”
蟒大發現張曙光神色恐慌的盯着自己,不明所以的問他,“怎麽了?”
張曙光深吸口氣,哆哆嗦嗦的問道:“蟒大哥,是什麽色(shai)的?”
蟒大:“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