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張曙光看着自己往外流血的傷口,好半天了,沒有丁點兒要愈合的跡象。

鷹草已經被獸人們從旁邊的山洞喊了過來,手裏拿着裝了止血藥膏的小竹筒,急慌慌的跑過來。

“怎麽了,怎麽了,我聽他們喊的那叫個慘,說什麽你神力沒有了?”他跑過來一眼看到張曙光手背上那條血流不止的傷口,嗷了一嗓子:“怎麽會這樣!”

張曙光心說你這叫得比他們還慘,不知道的以為我傷重不治快死了。

“鷹草,藥。”蟒九在一旁沉着臉,語氣冰冷冷的。

顯然,他也同樣被張曙光的傷口吓着了,不過心裏也還是想着剛才他問的那話的意思。

鷹草趕緊把小竹筒遞給他。

蟒九挖出一塊淡青色的膏脂,輕輕塗抹在張曙光手背的傷口上。

張曙光只感覺到絲絲涼意附在手背,随後便見流血不止的傷口上像是封了一層透明薄膜一樣,流血止住了。

他鼓起腮幫子呼呼吹了兩下,又甩甩手,發現這藥膏效果挺好。

他心想,我應該跟它要配方的。

“到底怎麽回事,你不是能自動愈合嗎?”鷹草皺眉問道。

聞訊過來的熊奎也是一臉沉重,出聲問道:“是不是神力耗盡了?”

張曙光心說是不是不知道,反正我現在不是唐僧肉了,還挺安全。

他便順着他們的想法點點頭,微微笑道:“沒事的,耗盡了就耗盡了,我還是我。”

衆人一臉感動,更加堅定了心中對張曙光的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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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子為了他們居然連神力耗盡也不見難過,這心胸真是豁達!

蟒九沒說話,拿着骨刀在兩半蟲子身上切了兩截肉,然後對張曙光道:“你別動手了,告訴我怎麽做。”

張曙光笑眯眯的點頭:“好的呀,”然後又轉臉安慰其他人,“我真的沒事,又不是什麽要命的大傷,而且神力耗盡了也沒什麽不好,起碼把他們都救回來了。”

他其實心裏有個猜測,但是這個猜測只能跟蟒九說。

“話不是這麽說的,你……”鷹草還想說,看蟒九正冷臉盯着自己,後半句沒聲了。

蟒九冷漠道:“都散了,別打擾我做飯。”

衆人看他那表情,趕緊跑了。

本來這個山洞裏還有其他人住的,但是現在,跑了個幹淨。

沒了外人在,張曙光用肩膀輕輕撞了蟒九胳膊兩下,噗嗤一聲笑出來,“別那麽嚴肅,應該不是什麽神力耗盡,我哪來的神力。”

蟒九用旁邊石桶中的清水洗了洗蟲肉,轉臉看他:“你知道是怎麽回事?”

“有點兒猜測,”張曙光把土豆拿出來放到石盆裏,舀了些清水進盆中,“那個肉最好能剁碎,像上回做肉丸那種肉泥。”

蟒九點點頭,把肉直接放到旁邊的空石盆中,也不需要用刀,直接握拳往下砸,張曙光看到嘴角一抽,“你手不疼啊?”

“沒事,這樣速度快些。”蟒九問他,“你有什麽猜測?”

“我之前血肉能快速恢複,恐怕跟我那會兒滿心都是要救人也有關系,你知道我身上原本的那兩處疤,如果真的是那什麽神力能恢複傷口,那兩處疤應該就不會能摸到凸起,而是像這樣,”他伸出胳膊,割了肉的地方平整完好,只是顏色跟原來的皮膚顏色不太一樣,但也比剛愈合的時候顏色要淺些,“現在那兩個疤沒了,不就說明我的猜測是對的?”

蟒九輕輕點點頭:“你現在傷口沒愈合,是因為你并沒有很着急恢複?”

“不是,”張曙光搖搖頭,看了眼紅紅的傷口,“應該只是我沒有那麽強烈的想要別人活下去或者我自己一定要活下去的執念吧,具體怎麽回事以後再說,現在他們都以為我沒有了神力,就更不會把這事兒往外說了。”他挑挑眉,“我更安全了。”

蟒九沉默片刻,說道:“嗯,無論以後還有沒有這種情況發生,你都不要讓他們發現。”

“知道了,我會小心的。”張曙光應下。

按照他的指導,蟒九熬了一石鍋的蟲肉泥土豆羹,黏黏糊糊黃黃粉粉的,賣相特別不好看,但是味道卻出奇的好。

這地蟲的肉聞着吃着都沒有怪味,也沒有腥氣,配上土豆居然意外的滑軟,一口喝下去身子都暖融融的。

“正适合這個天氣吃。”張曙光捧着石碗,吹了吹冒着熱氣的黏糊糊,“你看,”他把左手擡起來示意蟒九看手背上的傷口,可能跟他體質有關系,喝了兩碗黏糊糊後,傷口居然正在肉眼可見的慢慢合攏,“雖然這蟲子哪哪都不好,但是肉的效果真不錯,這兩只帶回去養起來,每天切點肉熬點湯湯水水的,沒病吃了都能強身健體。”

蟒九點點頭,“挖個石洞養着,它往土裏鑽,如果放到土地上養着會逃走。”

“你說所有的地蟲都能這樣嗎?”張曙光喝了三碗糊糊以後擦擦嘴,他吃飽了,“要是其他部落的人知道地蟲有這麽好的療效,它們應該早就已經被抓滅絕了才是。”尤其是在獵物匮乏的冬季,這些蟲子肯定會被從地底下挖出來當儲備糧。

“應該是巧合。”蟒九很理智,對地蟲肉能治療傷口的情況,有自己的猜想,“這些蟲子,或多或少的都吃了獸人們的血液,皮肉。”

張曙光撐着下巴歪頭看他,輕輕唔了聲,“我贊同你的話,尤其是你的血肉,你獸形的時候流了那麽多的血,這片土地都被你們的血浸濕泥濘了。”

地蟲吃了含有大量巨獸族獸人的血肉,還有蟒九本身就能自愈的血肉,所以它們恐怕也變異了。

換句話說,不是地蟲肉能讓傷口愈合,是蟒九的血肉産生了作用。

“你比我還神秘。”張曙光嘆了口氣,見他吃完了碗裏的糊糊,又給他盛了一碗,“我的家鄉,我上個家鄉,”他苦笑了聲,“地球上的華國,從古至今以龍為尊,傳說中的神獸,龍有九子,形态各異,有水蟒歷盡千劫化身成龍,龍肉大補。”

他用手指在地上描畫着自己印象中的龍,威武的身軀被堅硬的鱗片覆蓋,尖銳鋒利的爪子,鱗片細長的龍尾,雙目圓凸頭頂雙角,還有随風飄舞的長須,一嘴的利齒。

“其形有九似:頭似駝,角似鹿,眼似兔,耳似牛,項似蛇,腹似蜃,鱗似鯉,爪似鷹,掌似虎。(1)”

張曙光畫完,擡手擦了擦之間的泥土,努努嘴示意他看:“我懷疑,你正在往這種傳說中的神獸進化。”

蟒九歪頭看了會兒,評價道:“好看。”

“當然好看,多威武啊,這可是神獸!還能噴火噴水噴閃電的!”張曙光莫名有點兒激動,“你要是能變成這樣,你自己就能當神了,還要那什麽獸神幹啥。”

蟒九看他的眼神猶如再看一個傻子,那滿眼的無奈啊,溢出來了。

張曙光摸摸鼻子,嘿嘿一笑;“我就是稍微做個夢。”

“你把這些都吃了,”他起身看了看石鍋中剩下的黏糊糊,“也算是吃你的血再補回給你。”

蟒九嘴角抽了下,成功被他影響了胃口。

張曙光壞笑,坐到他旁邊道:“你吃你的,我逗你玩呢。”

蟒九嘆氣,問道:“你好像突然就心情好了?”

張曙光之前雖然一直笑呵呵的,但是總感覺笑得很牽強,而且整個人是繃着的,現在看起來松快不少。

張曙光點點頭,湊到他耳邊,小聲道:“我其實挺擔心的,”他點了點自己胳膊上的粉色皮膚,“萬一以後誰受了大傷,找到我這兒讓我切塊肉下來幫忙,你說我這麽熱心腸的人,也不太會拒絕人啊,到時候我不就成了會喘氣的大補藥了。”

蟒九低哼了聲。

張曙光倚着他,“你別嘲諷我。”

“嗯。”蟒九低頭喝糊糊。

“現在就不怕了,當然輕松不少。”張曙光說完捧臉笑,“讓他們知道蟲子肉能恢複,以後受了傷過來拿東西換蟲子肉,這不是挺好。”

蟒九點點頭,是挺好,但是有個問題,“他們如果再抓到地蟲吃了肉,沒發現有變化,怎麽辦?”

“那跟我有什麽關系,你們獸人還有大有小呢,保不準這邊的蟲子就能治病救命,那邊的就肉臭不好吃呢?”張曙光挑眉,痞氣道:“又不是我說出來地蟲肉能救命的,是他們自己吃了以後發現的,要說法也找不到我頭上。”

蟒九輕笑了聲,“你說得對,累不累,你睡會兒?”

“我找小菜聊兩句去,你吃完把碗和鍋都刷一下。”張曙光往後挪了挪身體,靠在山壁上,“不用抱我過去那邊山洞,在這裏睡也挺舒服的。”

蟒九應了聲。

張曙光伸展長腿,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躺在獸皮上,然後閉上眼。

“等雨停了,出去摘蘑菇去,再找些藤蔓編個幾個筐。”

“行,你睡你得。”蟒九把碗放下,拿了張皮子給他蓋上。

張曙光枕着胳膊,打了個大哈氣。

“小菜。”

小菜:“主人,我在。”

張曙光:“你聽見我跟主系統的談話內容沒?”

小菜:“沒有主人,主系統把我屏蔽了,您跟它聊了什麽?它好像特別暴躁。”

張曙光:“暴躁?怎麽暴躁了?”

小菜:“我被強制關機好幾次!問它怎麽了它也不回話。”

張曙光心說還能怎麽了,被我扒皮了呗,心裏正不好受呢。

他越來越懷疑這個主系統的身份了,恐怕真的和他是有着很親密關系的東西。

到底是什麽不知道,但是應該不會害自己。

張曙光得出這樣的結論後,又問小菜:“你見過主系統的原身嗎?”

小菜:“沒有,我每次都是直接跟主系統溝通的。”

張曙光:“那你見過其他像你一樣的小系統嗎?”

小菜:“聽說有很多,但是沒見過。”

張曙光:“我問你答。”

小菜:“……主人,您的很多問題我都被限制回答了。”

張曙光:“我還沒問呢,你怎麽就知道被限制了?”

小菜:“主系統給我設定的程序中,只要不是關于種菜方面的,都不能回答。”

張曙光磨牙。

蟒九轉臉看他,見他閉着眼睛一副氣呼呼的樣子,伸手過去在他臉上捏捏。

張曙光睜開眼,哼了聲:“幹嗎?!”

蟒九:“生什麽氣?”

“我要找它算賬!”張曙光又閉上眼睛,“小菜,把主系統叫出來,我有話跟它說。”

小菜:“主人,主系統休眠了,它說近期無論什麽事情都別找它,它需要冷靜。”

張曙光:“……”想罵人!

張曙光:“行了,你也休眠吧,記得把導航開着。”

小菜:“好的主人。”

張曙光嘆氣,睜眼看蟒九,撇撇嘴:“什麽都沒問出來,它躲着我呢。”

“躲着你說明你哪怕不是全猜對了,也對了一大半,”蟒九在他旁邊躺下,幫他把獸皮裹好,然後将人直接摟進懷裏,胳膊伸過去給他當枕頭,“別想那些,你不是說以後就知道了?”

“順其自然,”張曙光挪了挪頭,“我鑽牛角尖了。”

蟒九在他額頭上親了下,“睡吧,等雨停了摘蘑菇去。”

“嗯。”張曙光含笑應了聲,閉上眼睛。

雨越下越大,清澈的雨水将被血浸染過的大地沖刷,血水順着泥土滲透,原本被破壞的草地樹木,因為血水的滋養,肉眼可見的發芽生長。

巡邏的獸人看到了這一奇景,驚訝的張大了嘴。

“首領!首領!”

熊奎聽到聲音從洞裏出來,看到眼前一幕也同樣被驚着了。

一個又一個的獸人從洞裏出來,他們無所謂被大雨澆濕身體,視線緊緊盯着那些在雨水中茁壯成長的綠色。

“怎麽會這樣?”

“獸神,一定是獸神的恩賜!”

“是神子!是神子帶來的新生!”

衆獸人如同被下了蠱一般,接連跪倒在地,雙手接着雨水,滿臉的笑意。

熊奎看着地上很快連成片的綠草,看着那棵拔地而起的樹苗,眼中帶着些許的疑惑。

他記得,那裏的好像是蟒九和曙光待的地方,就是曙光割肉放血的位置。

“首領,這裏不能讓外人知道。”鷹草跟熊奎一樣,想到了某種可能性。

熊奎點點頭,“我會通知其他部落,這片獵場以後由我們部落接手,其他部落的人不能來這裏狩獵。”他想到地下煤火的問題,決定将獵場範圍擴大。

“他們會同意嗎?”鷹草緊鎖眉頭。

熊奎沉着臉,冷聲道:“由不得他們不同意!”

他們崖岸部落從來都是遠離紛争的,哪怕東大陸看似平靜其實也隐藏着很多不安分的部落,但是他們從來不會參與進去。

這次不一樣,熊奎深吸口氣,“誰反對,就打的他們同意。”

鷹草一愣,“會不會……引起不滿?”

熊奎冷笑,“不滿?咱們部落早就讓他們不滿了,在這裏,誰厲害誰說了算,打不過,不滿也得憋着。”

鷹草點點頭,很贊同他的話。

“你們記住,”熊奎側身看向其他人,聲音帶着威嚴與冷漠,“這陣子發生的事情,無論是誰都不能說出去,如果有人背叛了部落,背叛了神子,我絕不放過!”

“是!我們起誓,永遠忠于部落,忠于神子!”

雨下了一整夜,直到天光微亮才漸漸停下。

張曙光睡的臉蛋微紅,舒舒服服的被蟒九摟在懷裏,打着小呼嚕。

蟒九已經知道外邊的變化,也同意熊奎說要接手獵場的事,此時看着懷裏熟睡的張曙光,他輕輕親了親對方微微張開的嘴唇。

張曙光感覺到有些癢,伸出舌尖舔了下嘴唇。

蟒九一愣,“……”

“唔……”張曙光身體一僵,睜開眼。

他剛才……是不是好像……

蟒九臉上沒有絲毫異樣,見他睜開眼,便抽回胳膊,坐起身順便把他也拉了起來,“你去外邊看看,有驚喜。”

張曙光想問的話被堵了回去,他撓撓頭,疑惑自己剛才是感覺錯了。

“外邊怎麽了?”他扭臉往洞外看,被遠處的一大片綠色給吸引了注意力,“那棵樹,紅色的樹?我記得那裏沒有樹吧?”

蟒九嗯了聲,“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張曙光伸手被他拉起來,披着獸皮往外走。

站在洞外,看着滿眼的綠色,聞着空氣中青草的味道,他傻了眼。

蟒九道:“首領說昨天夜裏下雨的時候,草地和樹木都開始生長,那棵紅色的樹以前沒有,他猜測,因為你的血滴在那裏,才會讓那棵樹生長。”

張曙光搖搖看着那棵通體血紅色的樹,滿眼震驚錯愕。

他一手死死抓着蟒九的胳膊使勁搖,一手指着那棵樹,“那是,那是,什麽玩意?”

蟒九被他搖的身體跟着輕輕晃動,聞言搖頭:“不知道,過去看看?”

“去去去,走,看看去。”不止他們兩個,其他人同樣好奇那棵古怪的樹。

離得不遠,百十步路就到了,張曙光站在樹下,手摸着光滑的樹幹,仰頭看着紅彤彤成片而聚的樹葉,因為過于震驚而張開的嘴巴就沒合上過。

“我……”他想說我是不是在做夢,可手上的觸感卻告訴他,面前的這棵樹,真的很有可能是因為他的關系。

“小菜,小菜!”

小菜:“主人,我在。”

張曙光:“把主系統叫出來,快點!”

小菜;“主系統休……”

張曙光:“你告訴它我快死了!”

小菜:“……”

張曙光盯着眼前的樹幹,圍着大概兩人合抱粗的樹幹轉了一圈。

主系統:“宿主,您有什麽事?”

張曙光:“這玩意是什麽?”

主系統透過張曙光的眼睛看到了那棵血紅色的樹,一愣。

滋啦啦的電流聲響起,張曙光嘴角抽了下。

“你又要死遁啊?”

“它怎麽在這裏!”主系統尖叫了聲,那聲音沒了僞裝的電子質感,更帶了些許活氣兒。

張曙光急聲追問:“你知道它是什麽?它真的是樹?”

他手掌所貼樹幹溫涼一片,不僅如此,這血紅色的樹幹根本沒有樹皮包裹,只是滑溜溜光禿禿的一根,觸感有暖意。

蟒九在一旁看他臉上表情不對,伸手也摸了摸,随後愣了下,微微皺眉。

熊奎走過來,同樣伸手要摸樹幹,結果手卻在樹幹邊停了下來,他驚訝的睜大了眼睛,“我怎麽摸不到?”

張曙光聽到他的話轉臉看過去,就見熊奎和蟒九的手,都停在了離樹幹一厘米的位置,就只差一點點了,怎麽也碰不到。

“主系統!”

主系統:“它是神血樹,幼苗。”

張曙光等着它往下說,結果這家夥不出聲了。

“繼續說!”

主系統:“我說什麽啊,我現在也很亂!你等我縷縷再說!”

然後休眠了,連帶着小菜也沒再出現。

張曙光磨牙,惡狠狠的想着等我抓着你的,我非得收拾你一頓!

他放下手,呼出口氣,轉身道:“這地方不能讓外人知道,”他指了指身後的神血樹,“它叫神血樹,還是棵幼苗。”自己說完,抽了下嘴角,心說幼苗都有三四米高了,成年樹還不得撐破天啊!

熊奎和蟒九看他,等着他往下說。

張曙光一攤手,“沒了,其他的我不知……”他話還沒說完,腦中突然閃過畫面。

血紅色的參天大樹,枝葉繁茂,樹幹粗壯,遮天蔽日的樹立在庭院中,院子裏小橋流水很是雅致。

穿着紅色肚兜,頭頂發髻的胖乎乎小男孩正趴在樹幹上,仰臉看着樹上結的紅色果子,饞兮兮的流口水。

那小男孩兩三歲的樣子,皮膚雪白眼睛黑亮,長長的睫毛很是卷翹,他一看就被嬌養得很好,肉嘟嘟的。

“父,父,給我吃。”

張曙光心口沒來由的一悶,身體跟着晃了晃,眼睛一翻暈了過去。

“曙光!”蟒九慌忙伸手,将人接到懷裏。

“怎麽回事,怎麽還暈了,快快快,抱他回去!”熊奎急得團團轉,根本顧不上這可古怪的樹了。

一群人又呼啦啦的往回跑,蟒九滿臉擔憂的低頭看着眉頭解鎖眼睛緊閉的張曙光。

張曙光‘看’着眼前的一團灰亮的光團,伸手去抓,那光團被碰觸到的瞬間,如同被風吹過的蒲公英一樣,光散開了。

周圍原本的漆黑逐漸染上了灰色,他此刻猶如置身老電影中,滿眼的灰白之色。

“父,父,給寶寶吃果果!”小胖娃趴在樹幹上,短粗胖的小手擡起來,遙遙指着那顆紅果子。

“你個小饞鬼,這果子還沒熟呢,不可以吃。”清冽的男聲響起,張曙光愣了下,心髒驟然緊縮。

他睜大了眼睛努力去看,卻只看到一片灰蒙蒙,無論怎麽努力都沒辦法看到那男人的樣子。

“父,寶寶餓啊。”小胖娃被男人抱了起來,摟着男人的脖子撒嬌,“肚肚餓。”

張曙光聽到男人低沉的笑聲,眼圈瞬間紅了。

只聽男人道:“給寶寶釣條魚吃好不好?”

小胖娃使勁搖頭:“父釣不上魚,沒魚。”

“能的,能的,這次肯定不會餓着你……”

那父子倆越走越遠,張曙光看着他們消失在灰白之中,眼中的淚水早已滑落臉頰。

“主系統!”張曙光喊了聲,“你給我滾出來,我知道是你搞的鬼!”

他抹了把臉,連連喊了幾聲,灰白色又變成了一片黑暗。

那團灰白色的光球飄到他眼前,上下晃動。

張曙光怒道:“你到底是什麽!”

光球委屈巴巴:“小主人,您忘了很多很多事情。”

張曙光抿着嘴唇不說話,他知道他忘了,不用提醒!

光球又道:“我的神力不足,沒辦法維持原型,小主人您看到的畫面都是真實的,是您記憶中存在的,我只是幫您把它呈現出來。”

張曙光吸吸鼻子,“我到底是誰?那棵樹又是怎麽回事?”

他剛才摸到那棵神血樹幼苗的時候,除了能感覺到它的溫度外,還能感覺到樹幹內部有東西沖刷着,像是跟他結合的血脈一樣。

光球道:“那是您的血所凝成的幼苗,至于它怎麽會出現在那裏……您是不是做了什麽?”它只是感受到了這個世界中原本既定的事情被改變,也清楚是小主人做了什麽所以改變了別人的命運,可它從沒想過,他居然逆天改命!

張曙光想到自己割肉放血救人,咧了咧嘴把将自己做的事情說了一遍。

光球:“……您還真是……算了,它既然已經生長出來,說明它認同這片大地,您不用多管,它會自己長大的。”

張曙光想到剛才看見的那棵大樹,問道:“能長很大很大嗎?”

“能,要很久的時間,神血樹需要用神血灌溉,但是您現在恐怕神力都所剩無幾,更何況是神血了,您就是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能因為執念将神力喚醒救了人回來已經很難得。”光球說完停頓了會兒,好像是在想事情一樣,過了片刻才繼續道:“您轉生過多次,血脈受到了一些影響。”

原本的猜測推理得到了證實,張曙光清楚它是準備回答自己的一些問題,所以也沒憋着,直接問了。

“你神力不足是因為護着我轉世輪回才變成這樣的?”

光球上下晃了晃,“是的。”

張曙光又問:“第一世的時候,是誰殺了我?”

光球:“不知道,我發現您的時候,您已經摔死了。”

張曙光皺眉,手指在嘴唇上按了按,“那兩本書,你寫的?”

光球:“不是,我發現您轉世到地球後,只能消耗神力去尋您,您徹底忘記了前三世的記憶,我神力不足沒辦法凝成實體,只能給那本書的作者暗示了幾個畫面,然後她自由發揮就把書寫出來了。我原本想着您看到了內容應該會想起一些事情,沒想到您連書都沒看。”

它的聲音中有着懊惱,它也沒想到,作者居然自由發揮到了那種程度,把它的小主人從主角變成了開局既死的炮灰中的炮灰。

張曙光嘴角抽了抽,心說你還真是所托非人啊。

“菜種APP是怎麽回事?”

光球:“小時候您經常說要找到各種各樣可以吃的東西種在院子裏,那樣您就可以吃到好多好吃的,神還取笑您貪吃嘴饞。

我在知道您去了其他空間以後,想着可以幫您完成這個願望,就把您買的那些種子一起帶過來了。”

張曙光默默捂臉,好羞恥!

原來小胖娃的願望是當個耕田種地的農民。

光球:“小主人,菜種是我能與您溝通的途徑,而且……”

張曙光看着光芒越來越黯淡的光球,睜大了眼睛盯着它,急聲問道:“而且什麽?”

“您……神力……回去……”光球消失了。

張曙光唰的睜開眼,正對上了蟒九擔憂的視線。

他恍惚片刻,才意識到自己身在何處。

“醒了醒了,曙光醒了!”身邊有人驚喜的喊道。

張曙光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眼中有了神采。

“我……”他張嘴想說話,卻發現自己聲音沙啞,口幹舌燥。

蟒九接過熊奎遞來的石碗,拖着張曙光的後背讓他坐起身,喂了水給他。

喝完一碗水,嘴裏舒服不少,幹渴的嗓子也得到了緩解。

“我剛才,暈了?”他問道。

蟒九點點頭,呼出口氣,“你暈了三天。”

“三天?”張曙光驚着了,“我居然暈了三天?”

“嗯,有沒有哪裏不舒服?”蟒九追問道:“你突然暈倒,也沒什麽異樣,鷹草說你應該是累的睡着了。”

張曙光哦了聲,坐直身體靠在他胸前,“沒事了,帶我再去看看那棵樹好嗎?”

蟒九原本想拒絕,但是看見他臉上神色莫名,想到他突然暈倒前正是在摸那棵樹,便把拒絕的話吞了回去。

“好,我抱你過去。”

張曙光想說自己可以走,但是蟒九已經把他打橫抱了起來。

謝天謝地是個公主抱,要是直接抱着他的腿給拖起來,那他不就跟小胖娃一樣了!

熊奎告訴衆人曙光已經醒來,擔心了三天的獸人們這才松了口氣。

而在山洞中養傷的獸人們,則是滿心滿眼都是心疼。

肯定是因為他們才讓曙光變得那麽虛弱!

神子的肉是那麽容易吃進嘴的嗎!

他們真的是太不應該了!

張曙光并不知道獸人們是怎麽想的,他要是知道了估計會挺無語的。

真的是本性樸實,什麽都能往自己身上攬。

蟒九抱着張曙光到了神血樹下,微風吹過,血紅的樹葉嘩啦啦的抖動,看起來像是在與他們打招呼似得。

張曙光雙腳落地,走過去摸了摸那光滑的樹幹,閉上眼睛感受了一下。

“我剛才看到了我的,父親。”他仰起臉看了看樹冠,如果與記憶中的那棵大樹相比,這棵樹真的只能成為幼苗。

蟒九站在一旁安靜聆聽,他清楚,張曙光現在并不需要他的任何詢問。

果然,張曙光聲音帶了些苦澀的把自己暈倒後看到的畫面告訴了他。

等他說完,蟒九才适時開口:“你想找回那些記憶。”

“嗯,”張曙光點點頭,轉身拉着他的手放到樹幹上,“它是活的。”

蟒九這次手能觸碰到光滑的樹幹,因為跟張曙光之間的聯系,他也清楚的感受到了樹幹中微微流淌着的東西。

“裏面是什麽?”他好奇的問道。

張曙光搖搖頭,“不知道,我沒問。”

他蹲下靠着樹幹坐好,拍拍旁邊的地面,示意蟒九也坐下。

然後頭一歪,靠在男人的肩膀上,“主系統消失的很突然,應該是神力不足的關系,我那個做任務的系統是它弄出來的,既然如此,我完成任務可能就是在幫它恢複神力,也可能是把這片大陸建造的更好是它獲得更多能量的方法?我不知道,還沒問它就散了。”

想到自己為了省事還拒絕掉了很多任務。

想到自己的身世和主系統匮乏的神力。

雖然它說的也不一定全是真的,可也是它自己才能重新活過來。

張曙光胸口悶悶的,不太舒服。

蟒九感受到了,擡手攬住他的肩膀,輕輕拍拍,“任務能被人幫助完成嗎?”

“能,”張曙光點點頭,“你第一次帶我去海邊,我接到了系統要魚的任務,你其實抓了很多條魚,我偷偷拿去交了任務。”他說完,不好意思的抿嘴笑了笑,“多虧了你,要不然那天我得慌死。”

蟒九點點頭,沒有一點意外的樣子。

張曙光眨眨眼,想到這男人的聰明,再想到他平時不聲不響做的事情,他反應過來,擡手拍他大腿,拍得啪啪響:“你當時知道我說謊了!”

“我抓的魚,多少條我知道。”蟒九輕笑了聲,握住他的手,“你偷偷摸摸的樣子很有趣。”

他在海水中沉沉浮浮,清楚的看見了岸上張曙光手摸一條魚,魚就直接消失的樣子。

張曙光磨了磨牙,實在是沒忍住,嗷嗚一口咬他肩膀上,“壞蛋!”

蟒九擡手在他頭上揉了一把,“就壞你一個人了。”

“哼!”他松開嘴,看到肩膀上的口水,擡手擦擦,“走吧,去摘蘑菇。”

“去另一邊,那邊樹多,而且運氣好能遇到咩咩獸群。”蟒九站起身把他拉起來,彎腰,“上來。”

張曙光笑眯眯的撲上去,摟住他的脖子後轉臉看了看搖曳着血紅樹葉的神血樹。

他可以不在乎第二世第三世,可他不能不在乎第一世。

那個看不清相貌的男人,對他來說很重要,特別重要,一想起來心都揪得慌。

“你說,他是我的父親嗎?那我的母親呢?”

“別急,總會知道的。”蟒九側頭蹭了蹭他的臉,“你現在應該想的是,抓幾頭咩咩獸回來吃,三天沒吃東西,不餓嗎?”

“餓啊,你一說我就餓了,走走走,要是看到果子我先摘兩個吃。”張曙光回蹭了他兩下,拍拍他肩膀,“出發!”

不論多久,答案總不會跑,他一定能知道他想知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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