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滾開
洛箐能夠感覺到，那個聲音更強烈了
洛箐只是好奇小外賣長得什麽樣子，然而這個簡單的好奇心并沒得到滿足。
吃完了小馄饨第二天開始，連着一個星期了，小外賣都沒有再邁進洛箐的家門。
日複一日，只是一個“早。你好。”
在門口送了早餐，人就轉身跑了。
然而，早餐還是熱乎的。
哪怕洛箐用手直接拿着吐絲面包也跟剛烤的一樣，沒有變涼，沒有凍冰。
這其中區別，洛箐自然不會知道。
之前的包子，馄饨，淩宇楓之所以要自己拿着送到他嘴邊，因為裏面放了妖肝，溢滿了鼎足的妖氣。
即便淩宇楓用真火暖好了，送到洛箐手上，也依然會結冰。
沒放妖肝的普通早餐，淩宇楓只要用真火幫他捂熱，就不會結冰，不會變涼。
對洛箐而言，熱乎乎的早餐是一天的開始。
每天都有驚喜，不知不覺中總會期待今天小外賣會送來什麽好吃的。
可是，就算他把戀愛劇刷了兩遍，還是沒有辦法把小外賣撩進屋裏。
甚至，想想不過就是一頂帽子而已，他竟然至今一直沒辦法看到帽檐下面的那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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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學路上，洛箐積攢了一肚子的問題集，終于開始跟姜輝闕探讨了。
小姜把他當朋友，他也拿小姜當朋友。
他在最近刷到的歷史劇裏學到了：好兄弟之間就應該開誠布公。
于是，洛箐開門見山，問：“小姜，外賣員一般都不肯摘帽子嗎？”
姜輝闕閉着眼睛都知道洛箐問的是妖王化作的小外賣，他自然不敢多話，只是點了點頭。
洛箐勤學好問：“外賣員為什麽不摘帽子呀。我不是跟你說過我最近找了個小外賣麽。我想看看他的臉，可該怎麽辦呀。”
姜輝闕心知肚明，淩王這會兒就在他們腦袋上的樹頂上坐着看着他。
他扶了扶鏡子，又清了清嗓子，這才一臉認真地回答道：“洛箐，有些職業是不太方便露臉的。為了保證世間的公平，保障世人安全等等，總之有很多理由。”
洛箐想了想，這一個月裏他早已把公共學，國際法律，社會關系學……一堆工具書翻了幾個來回，似乎很受教地點了點頭：“是了。我想起來了。書上也說過，重案法官，公安，檢察官……好像很多特殊職業是這樣的。”
姜輝闕松了口氣，以為這個問題糊弄過去了，随便跟了句，說：“對吧。你知道就好。”
“可是，外賣員也是這種職業嗎？”洛箐果然沒放棄。
姜輝闕不敢再說下去，他一拍腦門子東拉西扯硬把話題聊到了期末考試。
洛箐并不在乎什麽考試。
反正他還有別的問題，他繼續問：“小姜，如果有人總說要岔開我的腿，是什麽意思啊？岔開我的腿，我就會哭嗎？”
噗——
姜輝闕剛剛就假裝在看書，一下子書落到了地上。
他把書撿了起來，一副要哭了的表情，自言自語說：“洛箐，後天的考試，我要是不及格，我爺爺會很難過的。”
洛箐看出來了，小姜似乎有些考前焦慮症，對他的問題好像有些心不在焉。
電視裏說過：好朋友自然要鼎力相助。
于是，他幹脆收回了自己的問題，一路上，兩個人都對着根本不敢興趣的計算機入門課程備考題，佯裝激情地讨論了一路。
中午的時候，太陽毒得厲害。
灰雀飛出教學樓，來到了淩宇楓的肩膀上。
大太陽底下，淩宇楓端着一本《當代大學生社會心理學》正看得投入。
小灰雀在淩宇楓耳楠楓邊叽叽喳喳：“淩哥，你要是也能看得進去人類的書，你自己去學校陪讀呗。放過我吧，今早洛箐問我的那些問題各個都是要命的。”
“那還不好好學習去。”淩宇楓沒理他，氆氇了下肩膀。
小灰雀擡翅捂臉：天知道你幹嘛不跟人家露臉，地知道你幹嘛要岔開人家的雙腿……好好學哪一科能答上來這種題？？
小灰雀還要叽叽喳喳，淩宇楓已經不耐煩了，低聲道：“滾。”
“淩哥，你給個面子吧。是我們家老雀來了。”
果然，小灰雀旁邊，還有一只慢慢踱着步子的老灰雀，一步步蹦到了淩宇楓的腳邊。
“淩王，你的事兒，輝闕他跟我說了。”老鳥自己叽叽喳喳，繼續說：“那個洛箐，他現在只是個普通人。你天天看着他，他根本看不見你。你夜夜念着他，他根本不記得你。你事事兒想着他，他時時只想着吃……”
淩宇楓沒說話，擺擺手，意思他不想聽了。
老灰雀看懂了，于是換了副口氣，說：“淩王，妖肝是一只妖的全部靈氣。如果咱們妖吃了，會助長靈氣妖力，甚至會多一份妖法。你喂給一個普通人，真的是有些不值啊。”
淩宇楓瞪了他一眼。
“淩王，你也知道，我是不圖這些的。我跟老毛一樣，是心疼你這身子。說實話，也指望你能護着我們這些沒用的老東西。你不能整日隐着真身啊。”
淩宇楓好像一直沒聽見老雀的話，突然開口：“老雀，洛箐吃了，未必沒用。既然來了，你給我一劑封控妖力的藥引。”
老灰雀差點兒一口老血吐出來：全白說了。
“淩王，你肯聽我一句話，我今天就給你一劑。”他頓了頓，“愛慕一個人，最需要的是什麽你得知道。”老灰雀想了想，沒說一廂情願，沒說單相思，也沒說暗戀，用了個還算能讓人接受的詞，「愛慕」。
終于，淩宇楓說話了，“什麽？”
老灰雀：“冷靜。”
淩宇楓這次沒罵人，把手伸了出來。
老灰雀說話算話，放下了一劑藥引，但提醒淩宇楓：刺鈴是惡神化的妖。他能夠感受到周圍其他人的憤怒情緒。妖吃了他的妖肝，是可以繼承這個能力的。但如今的洛箐，看樣子只是吃了就消化掉了……
見淩王領了藥引，就有些厭煩他了，老灰雀很識趣，他知道淩王跟以前一樣，聽不得別人說洛神一個不好。
他最後叮囑了小灰雀一句話就飛走了。
“那個洛箐現在随便一個無心的眼神，都能要了淩王的命，好好守着他。”
下午第一節 大課要考試，很多同學沒時間去食堂，都往校園門口去了。
大家口傳口，說那裏新來了個賣煎餅果子的大叔，做得又快捷又好吃。
洛箐聽見好吃的，明知道大白天的沒戲。但還是好奇大家說的是個什麽東西，就跟着一起去了。
剛走到校園門口，他就聽見了一個很強烈的聲音：“滾開，滾開！求你滾開！”
聲音很迫切，似乎帶着哭聲。應該是個女孩子的聲音。
可是，洛箐左右看看，只有排隊等着買煎餅果子，嘻嘻哈哈的同學們，還有一臉熱情歡笑邊數錢，邊攤煎餅果子，滿臉油光锃亮的大叔。
并沒有什麽難過悲情的女生。
但洛箐明顯能聽到這個聲音，他順着聲音的方向尋了過去，發現校園門口一顆老槐樹下，果然站着一個略顯文弱的女生。
“滾開，滾開！”一腔憤怒的聲音就是從這個女生這裏傳遞過來的。
但洛箐也很詫異，女生只是躲在樹下，并沒有說話。
他仿佛聽見的是女生發自內心的聲音。
人群一點點兒散去，大家手上拿着吃的，嘴上笑着，紛紛議論着，“那個歷史系的校花看着清高，自己的父親原來在這兒門口賣煎餅果子呢。”
“是啊。記得她還說自己父母早亡來着，這不是騙取勤學贊助金麽。”
“呃……”衆人閑聊吃瓜的聲音并不輕，只要瓜是甜的香的，吃瓜衆人永遠不會在乎此時他們支棱起來的瓜藤背後會有人難過，有人哭。
洛箐一直站在樹蔭下。
他很好奇，就買個煎餅果子而已，這些人也太神通了，這消息從哪兒打聽來的。
等走近一步才發現，煎餅果子的攤位上立了個紙盒子的牌子，牌子上歪歪扭扭幾個粉筆字。
【正宗煎餅果子。我是M校歷史系趙莉莉的父親，謝謝大家捧場】
洛箐能夠清晰感覺到，旁邊那個聲音更強烈了，顫抖着，一聲聲喊着：你不是我爸，滾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