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重疊
他一直記得洛箐這愛紅的耳根子。
“你閉上眼睛，我教你。”
聽見妖王沉聲令下，路燈上的老貓擡起了爪子，老雀擡起了翅膀都把眼睛擋上了。
“爺爺，老毛，這淩王肯定是迷失了心智，你們不能視而不見啊。”只有小灰雀着急地繞着路燈撲騰個不停。
“輝闕，我們既不視也不見，你如果在這兒呆不住，就下去引着幾個普通路人在附近走走。”老毛擡起貓爪摸了摸小灰雀腦袋上幾撮雀毛。
“不是……老毛你什麽意思？淩王平時很照顧你們家貓店吧。你不幫忙，還要找來看眼的人？？”沒等小灰雀說完，這次老灰雀一個翅膀拍了過來。
“輝闕，別插嘴，照着老毛說的做去。有普通人在附近，洛箐手上的凝霜之力使不出來。不然淩王會被他凍傷。”
老灰雀說完看見小灰雀還沒走，補充了句，“快去吧。普通人看不見他們。我跟老毛在這路燈下結了界，幫妖王一起捉影妖。你還小，出去呆着也好。”
小灰雀已經妖齡三百歲了。在爺爺面前總被說「你還小」。
他本來也打算留下幫忙結界，爺爺悄悄告訴過他洛神隕落之際，淩王的妖肝也有損傷。
想想之前沒人的地方，打着傘被洛箐按了下胳膊都凍得刺骨，現在回憶起來翅膀還打哆嗦。
于是，“不能讓洛箐凍傷了淩哥。”他還是自言自語抖了抖翅膀，按照老灰雀交代的去引來路人了。
此時，路燈下面。
洛箐把小外賣的話聽得清清楚楚，可是看見馬路對面人來人往的，他還是猶豫了。
“那個，外賣小哥，我真的要閉眼嗎？你看馬路對面，大家都看着呢。”他軟軟糯糯地沖着小外賣眨了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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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他們看不見。叫我的名字。”淩宇楓吐字沉穩而凝重，每一個字都不容置疑。
洛箐：？？他們都是睜着眼睛的大活人啊。
小外賣微微垂下眼睫，但一雙帥氣炯然的眸子依然氣勢逼人。
洛箐一下子想到了電視劇裏的高光情節，他忍不住一下子把兩只手都擡起來捂在了嘴邊，悄聲問：“小外、啊，淩宇楓，你是打算要親我嗎？”
繃着臉龐的淩宇楓突然嘴角一撇，眼角彎下來，明明是微笑，卻看着有些痞，“怎麽，你想讓我親你？”
“啊！不不不。”洛箐連忙擺手。
該否認就得否認，該回絕就得回絕。他可是吃一線長一智了。
“洛箐，你閉上眼睛，轉過身去。我只想抱你一下。”淩宇楓連理由都沒給他，好像他要求的事情是行個禮，握握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處朋友開始模式。
洛箐擡起胳膊撓了撓發梢，一撮軟毛就這麽立了起來。
他已經很努力很努力了，閱書無數，刷劇不拒。可偏偏沒遇到過這種情景。
難道是他對這個世界了解的還是不夠？？難道做男朋友了，大家都會有這種開始？？
他一寸寸挪着腳步，看見地上的影子這會兒還算乖巧，也在他腳下團成了一團，似乎比他還要誠恐。
淩宇楓沒等洛箐磨蹭着轉身，他幹脆一步跨過去站到了他身後。
洛箐挪着的碎步停下了。
他能清晰地察覺到，身後的小外賣，運動鞋尖已經頂在了他的鞋後跟上。
小外賣的橙色馬甲貼上了他的運動服，此時，兩個人之間，不同素材的衣服料子摩擦聲，也細微入耳。
洛箐沒有閉上眼睛，他正對着馬路，雖然是晚上快九點了。這條馬路上，也不知是怎麽了，反而比傍晚人還多。
然而，大家都匆匆趕路，似乎并沒有任何人的視線往他們這邊多看一眼。
洛箐更不清楚了，難道他們此時的動作，在常人眼裏真的很普通。
想想也是，大學校園裏，每次打籃球，他還真看見有幾個男生都是勾肩搭背的一塊兒商量着什麽事兒來着。
洛箐還在左思右想的時候，地上的影子一點點兒顏色變淺了。
因為影子是逆着光，沖着光源伸着的，洛箐這次背對着路燈，并沒注意到影子顏色的變化，但淩宇楓自然是注意到了。
他現在急需洛箐配合着，需要跟洛箐的影子快速重疊。
淩宇楓很清楚，影妖不會老老實實等在那兒等着被捉。他根本就是沖着洛神汗來的。影子變淡了不是他要躲起來，而是他要下手蠱惑洛神的心性了。
再等下去，淩宇楓怕現在淪為普通人的洛箐真的會被蠱惑。畢竟，就算是曾經內心強大而堅定的洛神，也會因為神界傳言中的邪惡妖王而彷徨過。
這些，他賭不起了。
他擡起手，輕輕按下了洛箐翹起來的一撮軟毛，本來還輕柔的摸着他的腦袋。
突然，淩宇楓直接把臉貼了過去，靠在了洛箐臉頰旁側，貼着洛箐耳邊，沉聲說：“洛箐，你把眼睛閉上。”
果然，轉瞬，洛箐的半邊耳朵通紅到滾燙，他一直記得洛箐這愛紅的耳根子。
淩宇楓不想讓洛箐看見這個影妖，所以他反複讓他閉上眼睛。
只要盯着影子的人不是洛箐，洛箐的心性就不會迷失。
洛箐惦記着地上的影子，背對着小外賣，他偷偷去瞥了眼地上擰成了一團的影子。
就在這時，隐隐約約間，他聽到心裏一個憤怒陰森的聲音在說話，“洛箐，你身後的人不可信，他是個邪惡的……”
洛箐眨了眨眼睛，試圖去仔細尋覓這個聲音。
“你身後不是人，他只想要你……”聲音總是越來越弱，後面的又聽不見了。
他是什麽？
想要什麽？
洛箐正要試着去詢問這個聲音。
一只溫暖的大手蓋到了他的眼前，手心裏好熱，熱的讓人覺得有些困。
困意襲來，他終于緩緩地合上了眼簾。
洛箐掙紮着，沒有這樣睡過去，他察覺到了身後小外賣的另一只手扣上了他的左手背，帶着他的手攬上了他的腰。
不知道是這只手太暖和了，還是他的異能消失了，即使他們十指相扣，洛箐的手心裏也沒有凝結出半點兒霜花。
洛箐覺得自己的反應有些遲緩，他惦記着心裏剛剛那個奇怪的聲音，又用了用力才勉強開啓了雙唇，聲音緩緩吐了出來，“你、想要我什麽？”
淩宇楓聽見了洛箐的聲音，他還是強壓下去了剛剛差點兒讓洛箐睡過去的妖力。他舍不得靠着妖力像操控一個木偶一樣操控洛箐。
淩宇楓開口說話了。
“洛箐，我想讓你念着我的名字。我叫淩宇楓。你能一直念着我的名字嗎？”
低磁的聲音通過洛箐的耳膜傳遍了全身，洛箐只覺得平日裏冰涼通體的血液似乎也跟着沸騰起來，身上熱的厲害。
他在心裏試着念了念：淩宇楓。
奇怪的是，這并不陌生，仿佛這個名字他以前就知道。
洛箐輕輕念着，“淩——宇——楓。”
淩宇楓被這一聲呼喚，喚醒了他一次次試圖封印的記憶。
可現在不能分神。
地上的影子已經扭動成了兩條吐着芯子狡猾的蛇形，越拉越長，似乎在擺脫，又似乎在掌控，影妖也要動了。
淩宇楓也閉上了眼睛，不再去看地上的影子。好像眼前的洛箐還是他曾經的洛神，他用他最軟的唇貼在了洛箐的後頸上，用他最柔的聲音輕輕回應着：“洛箐，洛箐。”
洛箐的身子忽然猛一個寒顫，是影子在作祟。
淩宇楓一把從身後把他抱得更近了。
“洛箐，別怕。”
聽見最後兩個字之後，洛箐察覺到眼睛上蓋着的另一只手也挪開了，身後小外賣挪開的大手順着胳膊滑到了他的右手邊，從手背上又扣住了他的右手。
此時，他們雙手十指相扣，洛箐被身後的小外賣帶着兩只手從後面環抱過來，交疊在了身前。
正不知道「別怕」是該怕什麽，他察覺到了小腹上交疊着的兩只手突然用了力道，身後的小外賣把他往懷裏一按。
仿佛這一瞬間，他們交織在了一起。
此時，洛箐悄悄睜開了眼睛，發現他們腳下的影子已經完全重疊在了一起，仿佛他們只是一個人。
